星野和音是因为强烈的心悸而从梦境中惊醒的。
他茫然地睁开眼,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没有开灯的客厅黑漆漆一片。
他拿起电灯遥控器,打开房间的灯光。
然后怔愣地发现身旁正坐着挂着吊瓶少了一只腿的美国男人。
视线扫过四周,在他每一处看过的地方,都或坐、或站着各种死状奇异的尸体。
那些东西慢慢地向他靠近,带着怨毒地、充满恨意的表情。
「你为什么不救我们……为什么不救我们!」
「啊!好痛……我好痛啊。」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你明明可以救我们的吧……?」
脑海里传来他们愤恨地质问和惨叫。
系统先生……呢?
星野和音迟钝地想。
脑海里的声音……为什么?系统先生们离开了吗?
虽然道歉没用,但是……
“……对不起,对不起。”
星野和音垂下眼眸,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重复。
声音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地在他脑海里不停或低语或咆哮。
他撑着沙发坐起来,一阵强烈的头晕和无力感让他差点又倒回去。
没有退烧,但……又怎么样呢。
并不重要。
系统先生们离开的话,那做这样的选择也就不会有负担了吧?
看来是时候了。
少年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缓过剧烈的咳嗽以后,他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往浴室里走去。
打开浴缸的水龙头,让水慢慢注满浴缸。
在浴缸里的水满得快溢出来以后,少年穿着白色浴袍赤脚躺了进去。
将水果刀对准自己的手腕,少年平静地割了下去。
在这样做了以后,他又握着水果刀,用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就在他准备用力刺下去的一瞬间,门铃响了起来。
响亮的门铃声一时盖过了那些他脑子里的声音。
星野和音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想无视掉打扰到他的门铃声,等对方离去,却发现按着门铃的人异常执着。
手腕涌出的血液已经将浴缸整个染红了,白色浴袍也被染了色。
星野和音就这样站了起来,无视掉还在流血的手腕,在水和血不停往下滴滴答答的情况往大门内部的可视门铃处走去。
而可视门铃的监控中出现的是……
安室先生。
他想点开通话,但虚弱不堪的身体和恍惚的意识让他不小心点到了解锁。
几秒后,他身侧的大门响起了敲门声,他下意识打开了门。
“星野君,你回来了么?”
对方真切的声音穿透了那些他脑海里的怨恨声音,似乎一切变得清明了一些。
星野和音少有的慌乱将流血的手藏在背后,但身上的浴袍和地板上的血液早就将他出卖了个彻底。
“你这是……”走进门的安室透停顿了一下,然后温和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你这是在自杀吗?”
星野和音:“……”
几分钟后,被安室透用急救箱处理了伤口、吃了退烧药,又换上干衣服的星野和音被才第二次见面的安室先生安置在了卧室的床上。
而作为客人的安室透则主动承担起了照顾病人的职责,正在楼下厨房中忙碌着。
只是有事在这附近要办,意外地发现这栋房子的灯是打开的,于是按了门铃来拜访,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安室透边煮粥边想。
如果今天自己没出现的话,星野君会就这样自杀死去吧……?
他当然察觉到星野君有自毁倾向,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
他是“单挑”的另一位受害者,救了那个叫鸣瓢琼的女孩子,本应该受了不可逆转的重伤,怎么活下来的?
为什么现在的身体没有多少痕迹?
又为什么回到家以后,选择独自割腕自杀?
星野君的身上有太多秘密。
安室透用餐盘端起煮好的粥来到楼上,发现本应该躺下床上好好休息的人却靠坐在床上发呆。
两人对视的第一眼,安室透捕捉到了少年眼中那黑沉黑沉的厌倦和令人窒息的孤独。
仿佛假设没有他现在站在这里的话,少年就会轻飘飘地……没有任何人察觉的、消失掉。
少年看起来……支离破碎。
“饿了么?先喝点粥吧?”安室透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因为几乎没有什么食材,只是做了最简单的白粥,不知道星野君会不会喜欢呢。”
星野和音迟钝地眨了眨眼,极慢地回答:“喜欢的……很抱歉,麻烦您,安室……先生。”
这样呆呆的样子没有让安室透觉得不耐烦,反而是有些被可爱到了,他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都还没吃呢。星野君的手看起来应该不方便吃东西吧?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哦!”
安室透端起碗,用勺子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然后送到星野和音嘴边。
星野和音:“……”
他慢半拍地察觉到对方的帮忙是这个意思,白发下的耳尖微微泛红起来。
星野和音就着对方递过来的勺子小心地吃了一口,然后抬起手接过碗,“……我自己可以的……安室先生。”
他捧着粥慢慢地小口小口喝起来。
安室透轻声笑了笑。
“呐,星野君,”安室透认真地开口,“虽然不知道你因为什么原因要自杀,但宝贵的生命只有一次,随随便便就放弃的话,爱你的人……会非常痛苦的哦。”
星野和音喝粥的动作顿住了。
爱……?
爱是什么……?
星野和音迷茫地想。
从字义来讲,“爱”指强烈的、积极的心理状态和情感状态,代表着对他人或事物真挚深切的感情。
强烈的……或许有,他的锚点。星野和音仔细在眼中描绘着锚点的模样。
但他应该是感受不到爱的,他没有爱人的能力,因为他无法与其他人共情。
不清楚他对锚点安室先生是怎样的感情……但他也没有爱着他的人,他有的只有恨着他、想杀死他的人。
但在他的世界里,那些试图杀死他的存在,也总是对他表达着爱意。
他理解不了。
星野和音的视线略过安室透,看向他身后那些仍然还存在着的、死死注视着他的幻觉。
但这些不正常至少不能表现给他的锚点。
星野和音收回视线,低着头嗯了一声,“我知道了……谢谢您,安室先生。”
也不知道真知道还是假知道,安室透无奈,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称不上多熟的人,但他确实没办法对对方伤害自己的视而不见。
他不指望一两句话就能劝住对方,发展到这样的程度其实最好是进行心理干预。
作为卧底他对心理学有一定了解,不过称不上专家。
星野君能够使用心理暗示诱导人自杀,说明在心理学上相当擅长。
所以说,很大可能,他是知道着自己的问题的,却无所谓地放任了。
安室透苦恼地看着床上快把头埋进碗里去的少年,身体虚弱、受着伤、发着高烧,还有着自毁倾向。并且,在日本除了柯南以外完全没有社交关系。
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说不定明天这里就会变成命案现场。
可他还有任务要做啊……他的任务,关乎着日本国民的利益。
为此,少数人的利益,甚至于他自己的性命,都可以随时牺牲掉。
而且说到底……他与星野君甚至连熟人都算不上。
真正想走向死亡的人,别人是阻止不了的。他能够做的也仅仅是这个程度而已。
内心深处,安室透几乎是有些冷淡地想。
与此同时,床上的少年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认真道:“答应安室先生的……今天我会好好做到。不能再麻烦安室先生了。”
什么叫今天会好好做到?意思就是明天就不做到了?然后随时都可能再给自己来一刀?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啊。
但既然对方这样承诺,他也就点了点头:“那你好好休息哦,星野君。等身体好起来,可以来波洛尝尝我们的新品!”
安室透离开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星野和音一个人。
不,也不能说是只剩自己一个人。
他的幻觉……没有消失。
他们在看着他。
-
系统空间内。
大屏幕上不停地跳动着一个醒目提示——
【请注意!宿主精神状态异常,与系统断开连接!正在修复中……】
“所以要你这个破系统有什么用啊?一到关键时刻就断联——”松田阵平满头井号,他凶残地用拳头抵住了大屏幕,“要不我们把这个拆了吧?还做什么任务啊!大家一起毁灭吧!”
隐藏在另一纬空间但能看见这边情况的系统:【……】
大屏幕上的提示抖了抖。
“啊,是呢。”从梦境里出来以后,太过于生气愤怒的诸伏景光反而笑了笑,“你说得没错,阵平。”
愤怒,因为和音的那位人渣监护人。
愤怒,因为又一次地目睹他走向死亡却无能为力。
愤怒,因为真的想要去抱抱那个独自待在深渊里的无助的孩子。
“可以试试用这个,松田先生。”一直沉默着的织田作之助站起来,把自己坐着的金属椅子递给松田阵平。
系统:【……】怎么连你也这样啊……!
松田阵平接了过去在手上颠了颠,“不错不错。”
【正在修复中……修复成功!】
【已修复目前已知的断联bug。】
【修复补偿:虚拟身体一日使用卡。(请在期限内尽快使用)】
刚刚还很暴躁的松田阵平冷静了下来,他把椅子还给织田作之助,织田作之助又放回到原来的位置然后坐了下来。
系统:【……人心险恶。】
-
星野和音不知道在床上坐了多久。
疲惫不堪的身体在抗议,但闭眼的话,那些脑子的声音反而会变得更大声。
他将脑袋埋进膝盖里,发起呆来。
系统先生们……解绑了吗?
【我们还在的哦,和音。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脑海里一道熟悉的温和声音穿透那些怨毒的诅咒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感觉一个触感奇异的怀抱从侧面环住了他。
星野和音缓缓抬起头,进入眼帘的是一个没有脸的透明人形,有点像个史莱姆。
总之,看起来挺奇怪的……
星野和音:“?”幻觉?
【其实这个,是我啦。】诸伏先生有点别扭地说。
星野和音下意识伸手捏了捏。
皮肤相触的一瞬间,透明人形顿住,诸伏先生声音里的别扭也消失了:【这些是……幻觉吗?】
诸伏景光勉力压抑着不露出过于激烈的情绪以免吓着他们的少年。
这就是你所看见的世界吗,和音……?
星野和音试图把手缩回去,却在下一秒被透明人形握住了。
【我看见了,也听见了。】那些怨毒的诅咒。
诸伏景光将床上的少年整个拥进自己的怀里,用空着的那只透明手轻轻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我陪着你……我会陪着你,和音。】
成年男人温柔地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