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
昨晚熬夜看妇女史的陈落趴在枕头上酣睡,睡姿极为肆意。被子搭在栏杆处,俨然有掉下去的趋势。
手机嗡的一震,陈落弹跳起身,茫然地坐在床上。
陈落一手提裤子,一手打电话给敖西然,“你等等!我刷个牙就来。”
“不急。”
“来了,来了!”
陈落穿上帆布鞋,抓着楼梯扶手一蹦一跳一节,三下两下到了一楼。
楼下两三对情侣拥抱在一起说着缠绵的话,开着车来卖水果的男人坐在车旁玩游戏,水果店里的喇叭节制地叫卖。陈落大致扫了一眼,没有看到敖西然的身影,正当她想要给敖西然打电话时。
滴—
摩托车喇叭的鸣笛声在楼栋的拐角处响起,陈落预感似的侧身看去。
果然!
敖西然穿一件浅蓝色牛仔裤搭黑色直筒牛仔裤,脚底踩着一双白色高帮帆布鞋坐在一辆黑色机车上朝她挥手。
陈落瞠目结舌,“?”
“上车!”
敖西然直接从左把手处取下一个黑色的头盔丢给陈落,陈落张皇失措地接住,没好气地瞪了敖西然一眼。
陈落被一阵冷风唤醒神智,“你什么时候买的车?”
敖西然一边加大油门一边侧头对后座的陈落喊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机车加大油门的嗡嗡声在大街上震耳欲聋,引得街边两侧的人齐齐回头,陈落尴尬地将脸埋在头盔里。
“我说!”陈落将脑袋放在敖西然的右肩上大喊,“你什么时候买的车?”
“今天!”敖西然目光如炬地左拐右绕地穿过车道停在车流的正前方,“今天上午提的车!怎么样?”
陈落吸了吸鼻涕,“真他妈的得劲儿!”
“坐好了!”
敖西然突然加大油门,发了疯似的往前冲,吓得陈落一前一后直接扑上敖西然后背。
不知车顺着他们左倒右倒还是他们顺着车左晃右歪,就在陈落被炫得想吐时,敖西然终于减速了。
“到了!”
敖西然手肘撞了撞扑在后背上的死尸,“你、你没事吧?”
“没、没事!”陈落咬牙切齿道。
“那你下车啊!”
“这就下!这就下!”
陈落按着敖西然的肩头借力下了车,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敖西然停好车,取下头盔,“你怎么不走?”
陈落咽了一坨口水,抬起左手,“快扶我一把!”说完,腿一软就要向车歪去,吓得敖西然连忙扶住她。
“坐个车不至于吧?”
“不至于,不至于。”陈落嘴硬,“就是腿软了点。”说完干笑了两声。原本尴尬的气氛陡然变得欢乐起来。
敖西然乖巧地站在陈落身旁,谨防她下一步的摔倒,“你先缓缓!”
“女人不能不行!”陈落推开敖西然的手,强撑着走了两步,“我好了!”说完,怕敖西然不信,还跳了两下,试图证明她行。
敖西然瞟了她一眼,径直向小区大门的方向走去。
“你等等我啊!”陈落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敖西然像带了防噪耳机似的置之不理。
“敖西然,你大爷!”
被唤住名字的敖西然脚下一顿,等待身后的人跟上后剐了她一眼。
两人步伐一致地走了五分钟。
刚到小区门口,陈落看见一个拎着零售店专卖的墨绿色玻璃酒瓶的男人蹲坐在花坛旁骂骂咧咧地指着路过的行人。
陈落连忙拉住身侧的敖西然的手臂,“等等!”
“怎么了?”
陈落对上他疑惑的眼神,局促地做了一个她平时不会做的举动——将头发捻至耳后,“我前两天发现了一条新路,咱们走走看吧。”陈落的脑袋越说越低,垂得敖西然只能看见她的发顶。
敖西然侧身打量了一眼小区大门处能让陈落害怕的事物,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一个中年男人身上。他上衣是一件蓝色的polo衫,下身是一条卡其色的短裤。他满脸赤红,头发凌乱,骂两句打一个嗝,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在花坛里昏睡起来。他旁边站着两个穿黑蓝色制服的保安正在商量如何将他带离小区。
敖西然应声,“好。”
陈落得到想要的回答后径直转身朝一条水泥块铺成的小路走去。敖西然看着她蓦然沉寂下来的气息思忖片刻后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两人踏过水泥块铺成的小路后穿过一片竹林,终于停在了与七栋连栋的六栋电梯里。
敖西然看了眼呈白色的顶楼按键,“这两栋楼不会共用一个天台吧?”
只有两个人的电梯里,鞋底滋啦声都能得到回声。
“嗯。”
电梯一层层幻变,畅通无阻地到达顶楼。
陈落踏出电梯的一瞬回头看着低头思索的敖西然,“我们走楼梯下去,要保持安静。”陈落指着敖西然的帆布鞋,“走路声一定、一定要轻!”
敖西然虽然心怀疑惑,但仍然点头称好。因为他知道现在最好不要说出相反的意见。
天台上挂满了颜色鲜亮的的被单和衣服,敖西然跟着陈落绕开七根白色石柱和两条生锈的铁皮水管后停在了七栋顶楼的楼梯口。
陈落再次回头,神情严肃,“要小点声!”说罢抓着积了一层厚灰的扶手轻手轻脚地下台阶,移动时间要比平时慢上许多。
等两人抵达冒着绿光的指示牌时已经过去了七分钟。
陈落将敖西然放在门后小声叮嘱,“你在这等我下,一会我再过来找你,如果我没来找你,你就再下一层坐电梯然后回学校,明白了吗?”说完也不管敖西然面部上的错愕,转身进入走廊。
走廊里透露着一股诡异的宁静,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说的廉价酒精味,辛辣刺鼻。陈落一边感受着墙体的磨砂感一边向家门口走去,缓慢坚定。
如果能够忽略她攥紧的右手,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在走鬼屋呢!
“妈的!”
敖西然半个身子藏在门后,楼道里的水泥灰的味道让他有些难受。因为是同一层的防火门,他还是捕捉到来自陈落的恨意。
陈落看着自家防盗门上被人暴力地撕开三条白痕,极为刺眼,犹如红漆涂墙。门口处的瓷砖透亮反光,这是有人清扫过的痕迹。陈落颤着手在书包里翻找钥匙,越是心慌越是慌乱。书包被她一层层拉开,她翻找出不常用的笔都没有找到一把钥匙。
“我来吧。”敖西然抓着陈落的书包肩带开口道。
陈落仿佛找到救命稻草般,二话不说便将书包递给敖西然,“你帮帮我!帮帮我!快点!”陈落的说话声音非常急促,急促到她甚至不敢上前敲响大门。
“别急!我帮你!”敖西然在书包隔层里找到一把银色的钥匙,“是这把吗?”
陈落咬手指的动作顿了顿,拿着钥匙就往钥匙孔里钻,可任由她怎样对准,都没办法扭动钥匙。
“我帮你!”敖西然按住颤抖不止的陈落。
“好、好、你来!”
哒—
锁声响起,敖西然侧首看着陈落,似在询问“需要我帮你先进去看看吗?”
陈落紧张地咬紧后槽牙,抬头对上敖西然关切的眼神,“帮、帮我、帮我……”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说到最后怎么也吐不出那几个字。颤着手向敖西然打了一个手势。
敖西然看见她眼眶通红,蓄满了泪,放轻了声音,“别怕!没事的!”
“没事的”就像一针安慰剂。
让陈落回过神来,“没事的!没事的!会没事的!”
敖西然遮住陈落的视线打开大门,屋内的一切与他上次来时基本一致,只不过餐布更换了颜色,上次是素白色,这次是青绿色。
见屋内无恙,敖西然轻轻吐出一口气,不等他转身告知陈落。
“姑娘回来了?”
卓艾从厨房走出,一手的面粉,见到敖西然时话头一转,“小敖也来了!快!阿姨给你买了双拖鞋,就放在柜子里,你找找看!”
“诶?” 敖西然有些吃惊。
陈落从敖西然的身后探出一个头,打趣道,“妈!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女儿?”
卓艾瞪了陈落一眼,“小没良心的!”
陈落,“?”
“你不进来?”陈落换好拖鞋,看着对一双小猪耳朵拖鞋发愣的敖西然,忍笑道,“不好看吗?”
“好看!阿姨。”
陈落见卓艾进了厨房,凑近敖西然,“你要是不喜欢,你就换一双。”这么可爱的拖鞋实在与敖西然的风格不搭。
敖西然摇头,一脚踩进毛茸茸的猪耳朵拖鞋,“我很喜欢!”他还没穿过这么可爱的拖鞋,有一种被爱的感觉。
陈落扬眉,“你喜欢就好。”
就在两人打嘴仗的时候,卓艾从厨房走出来一边解围裙一边说,“我忘记买醋了,你们自己在家玩。”
吃柚子的陈落顿的咬下柚肉,酸涩噎的她呛咳起来。坐在陈落身旁的敖西然帮她拍背,“没事吧?”
陈落摆手表示自己没事,看了敖西然一眼,接着转过视线,“妈!我去买!正好我想买瓶饮料。”
“喝什么饮料?自己学医的不知道喝饮料对身体不好吗?”
“那我、买酸奶?”
“这还差不多。”卓艾重新系回围裙。
陈落扯了张纸巾一边擦嘴一边向门口走去。
“等等!”敖西然从沙发上站起,“我突然想起来我手机掉车上了。”敖西然在两人的注目礼下打开门,还不忘回头问道,“还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没有。”
“没有。”
陈落和卓艾异口同声。
啪—
大门合上。
卓艾磕巴地问道,“小敖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
简短的对话过后,两人陷入一场心知肚明的沉默中。
良久,陈落轻声挪步到厨房门口看着卓艾站在水池旁冲洗菠菜,“他找来了?”
没有菠菜的缓冲,水龙头里的流水通畅无阻的流下过滤网进入水管。
“嗯。”卓艾应了一声,回头笑看陈落,“你放心,妈妈会处理好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上学,其他的都有妈妈在。”
“妈~”
卓艾笑着揉揉陈落的刘海,眼神温柔至极,“妈的乖乖别思虑太多,小心年纪轻轻长皱纹就不好看了!你放心,妈妈会处理好的,嗯?”
陈落鼻音浓浓,“嗯!”低着头怕卓艾看见她微红的眼眶以及随时都要落下来的泪。
“去零食柜寻宝吧!妈妈又买了些新东西,快瞧瞧去!”卓艾一边拉动滑动门一边向外推陈落,“快看看!妈妈挑了好久!”
“好、好”
陈落拉开电视机下的储存柜,里面整齐摆放着四五种小学校门口才会售卖的“垃圾食品”。
“啊~好想吃!好想吃!”
“吃什么?”卓艾戴上老花镜凑到陈落身旁,“妈妈会做吗?”
陈落把手机递到卓艾眼前,解释道,“这是童年回忆!你还记得小学时候你每天给我一块的零花钱吗?”
“记得啊!那个时候妈妈也没什么钱,给你的零花钱也不多。”
“妈~都过去了!我记得那个时候的放学铃一打,我和同学都会在校门口的小摊上买辣条吃。”
“这是什么啊?好吃吗?”
“南京板鸭!”
“那这呢?”
“哈利波特!”
“这个呢?”
“······”
过往的对话频频出现,晕湿了陈落的眼睛。
敖西然按下一楼的圆形按钮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穿了黑衣的手机。他在电话键盘上输了几个数字后手指一直停在拨打键上犹豫不决。
叮—
电梯门开启,敖西然关上手机。
“先生!请你离开!”
“滚!我等自己老婆关你们屁事!都给我滚!看什么看?滚!”
“先生!如果你再不离开,我们就只好报警了!”
“哄谁呢?”闹事的男人打了个酒嗝,继续道,“报警?你们叫警察来抓我啊!你们一群怂货!”
两个保安对视一眼,一个上前继续劝阻,另一个则退了两步转身开始拨打电话。
而他们身后五米处站着的一个年轻男人刚刚放下手机,他斜睨着从这片吵闹中走过。
嘀嘀—嘀嘀—
闹事的男人还在叫嚣,但这次不会再有人放任他闹事。因为他要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两个警察像拎垃圾似的拎起陈家桥,“走吧!”其中一个警察说完就将陈家桥往警车里一塞。
陈家桥感觉自己像一块烂肉被随意丢在车内,可却忽略了他本是就是个烂人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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