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雪痕
夕照透过医务室窗帘,在白鹭腕间的疤痕上镀了层釉色,消毒水味充满了房间。
迹部指尖悬在她腕间,那道疤痕在暖光中泛着光泽——去年的意外,担架上的白鹭睫毛还结着冰晶,医用绷带同样浸透这种刺鼻味道。
"三十九度二。"校医将电子体温计搁在金属托盘,"这孩子至少熬了三个通宵,你们这些做兄长的......"
真田的拳头在膝头攥出摩擦声。
他想起上周夜巡时,学生会办公室半夜十一点的灯光,少女伏案的剪影。
迹部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疤痕边缘,那里有细小的缝线痕迹。
白鹭在睡梦中蜷缩手指,腕骨凸起的弧度与记忆里握着的滑雪杖重合。
幸村指腹摩挲杯壁水雾:“复健中心的报告显示,过度疲劳会诱发创伤性闪回。”他瞥向白鹭腕间疤痕,“比如连续三天只睡四小时。”
仿佛印证这句话般,白鹭的睫毛突然剧烈颤动,在昏睡中蜷缩手指,烧得嫣红的唇间溢出音节:"爸爸……妈妈……"尾音被哽咽截断,一滴泪顺着她泛红的眼尾滑落,浸入枕巾时洇出深色痕迹,"雪山……不要了……"
迹部的手掌本能地覆上她的额头,这个动作让忍足的镜片闪过微光。
窗外突然传来压抑的啜泣,透过百叶窗缝隙能看到浅蓝色丝带系成的祈福结。
浅蓝色丝带系着的御守堆里,《百鬼夜行绘卷》被翻到折角处——白鹭用红笔在‘雪女’插画旁标注:‘眼泪的温度是37.2℃’。
"该换输液袋了。"
校医推门时带进一阵穿堂风,迹部迅速用西装外套盖住白鹭输液的手。
消毒水气味浓烈起来,混着心电监测仪规律的低鸣。迹部看着滴管里淡青色药液,觉得那流动的水滴声——像极了雪场索道的齿轮转动声。
没多久,门外便传来果篮碰撞声,仁王调侃的“病美人”随柠檬清香飘进室内,又被真田的“太松懈了!”瞬间压灭。
真田起身,扯正袖口风纪扣,金属纽扣碰撞声压住了后援会女生们的啜泣。
黑面神扫视缩在门口的部员,“全部回去加训三十组挥拍!”
“让他们看五分钟。”
幸村忽然开口,发梢扫过白鹭滚烫的额头。
整理被角时,尾指不经意擦过她滚烫的耳垂。
这个角度能看清她睫毛上凝结的细小盐晶——昨夜她在资料室通宵时,空调出风口是否也这样将泪水蒸发成海盐?
他捻碎晶体的动作,像在销毁某个不该存在的证据。
后援会的女生们立刻将浅蓝色丝带系成的御守挂满窗棂,最精致的那个绣着“白鹭様”和迷你网球拍,在穿堂风里晃成一片。
忍足侑士的镜片闪过幽蓝的光:“冰帝下周要......”
“你暂代部长。”
迹部头也不回地打断,指尖正将白鹭黏在颈间的碎发别到耳后,“本大爷请假两天。”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冰帝两百人的网球部不过是随手抛出去的网球。
他扯松领带,棕色格纹领带与白鹭枕边散落的发带纠缠,"本大爷要确认某些人会不会烧成白痴。"
忍足识趣地拽走还想八卦的部员,柳莲二合上数据本,低垂的睫毛遮住思索的眼神。他离开前顺手加固摇晃的输液架。
幸村将温水杯贴在白鹭干裂的唇边,水面泛起细小的涟漪:"她总说梦见父母在雪雾里回头。"发梢垂落肩头,遮住了他眼底的阴翳,"可每次伸手时,雪崩就吞没了所有声音。"
迹部将卷到肘部的衬衫袖口又推高两寸,他伸手抹掉白鹭的眼泪时,表带压出一道浅红印痕,动作快得像是要碾碎什么可耻的软弱。
他凝视着白鹭随呼吸起伏的睫毛,【2007.12·圣莫里茨】的暴雪突然重现。候诊厅的暖气片发出干裂声响,十岁的白鹭裹着石膏的手正抓住他衣角,医用纱布在瑞士诊所的顶灯下白得刺眼。
幸村哼着《春江》旋律将薄毯覆上她肩头,校服滑落时露出内侧缝着的紫藤花。
全息屏突然滋啦作响,朱红鸟居在暴雪数据流中裂成两半。
真田沉默地捡起外套,瞥见迹部校服后背被冷汗洇出的深色痕迹。
"我不要..."白鹭突然用中文呢喃,烧得干裂的唇沁出血丝。
迹部的手掌悬在她发顶三厘米处,最终只是将歪斜的输液管扶正。
幸村突然轻笑出声,笑声惊醒了屋檐下栖息的海鸟:"姑父当年总说,阿鹭的眼泪比钻石还少见。"
暮色漫过病床,白鹭的指尖抽搐着抓住空气。
迹部本能地伸手去接,却被她滚烫的掌心烙住。
那个瞬间他们仿佛回到阿尔卑斯山的缆车上,她也是这样攥着他的手腕,指着云海中若隐若现的雪峰说:"你看,像不像抹茶蛋糕?"
迹部轻轻抽出手指,残留的触感转瞬即逝。他摸出手机发送简讯,迹部家标志性的玫瑰图纹在屏幕上一闪而过。
"本大爷的私人医生三十分钟后到。"
昂贵的丝绸擦过白鹭枕边的《古事记》,"某些人要是再敢在书房睡着——"
白鹭的睫毛颤动,她睁眼时,医务室的电子钟恰好跳过18:00,晚霞在迹部肩头熔成流动的火焰。
"抱歉......"沙哑的嗓音惊落了窗棂上系着的浅蓝色御守,白鹭试图撑起身子,被三双手同时按回枕头。
真田的动作惊得门外偷看的丸井咬碎了柠檬糖。
钢笔尖悬在“22:00”栏位颤抖,风纪委员的钢印在暮色下泛冷。
墨滴坠落瞬间真田想起父亲道场的戒尺,却在晕开的墨渍里看见白鹭幼年时习剑的样子——笔尖猛地穿透纸面,在实木桌面留下新月形凹痕。
幸村将吸管杯抵在她唇边,温水浸润的吞咽声里混着迹部的冷哼。
私人医生的听诊器划过她后背,金属凉意激得白鹭瑟缩。
"烧退得比预期快。"医师收起器械时瞥了眼堆满慰问品的角落,"但过度透支就像反复拉伸的网球拍线——"他意味深长地扫过她腕间旧疤,"看着完好,其实纤维早就……"
"收拾行李。"
迹部的玫瑰袖扣擦过监测仪导线,他下意识旋转尾戒动作——那枚刻着阿尔卑斯山经纬度的银戒正在发烫。
"本大爷在轻井泽的别墅有全天候护理团队......"
"不要。"
白鹭扯住他的袖口,动作与幼年如出一辙,轻井泽别墅落地窗的倒影在她脑海闪过——那些与滑雪场过分相似的松林轮廓。
腕间监测环的蓝光映亮她泛青的眼睑,"海原祭的全息场景还没通过压力测试......"
幸村将温热的水递到她唇边,氤氲雾气模糊了紫罗兰色的瞳孔:"那就戴上监测环。"
"否则我只能让真田每天六点查房。"
真田余光掠过迹部校服后背的冷汗渍——那里的痕迹逐渐变浅。
窗外适时传来全息设备重启的嗡鸣,像素结晶组成的雪女掠过窗台。
迹部领带扫过白鹭发烫的耳尖,突然抓起外套:"本大爷在东京的宅邸有全天候......"
"......我报备。"
白鹭妥协的尾音消融在汤药里。迹部冷哼着将玫瑰金手环扣上她手腕,内侧激光刻印的『R.S & ATOBE 联合开发』字样硌在旧疤上。
白鹭下床系紧鞋带,发尾扫过迹部僵在半空的手掌。她弯腰时,幸村的外套自然落在肩头——明明几人身形相似,此刻的白鹭却被完全包裹着,衣摆空荡的飘着。
真田沉默地拎起她的包,丸井偷偷塞进的草莓大福从侧袋探出头。
"抱歉。"
白鹭突然驻足,黄昏在她睫毛上折出细碎的光,"又让你们看见难堪的样子。"她摩挲着手环的搭扣,"雪崩的时候……我其实听见了妈妈在哼《春江花月夜》。"
幸村的手掌轻按她发顶,"弦一郎上周录了长笛版。"幸村变魔术般抽出录音笔,紫藤花从口袋滑落,"要听听看吗?"
迹部背起白鹭时,她领口的琥珀吊坠滑出衣襟。真田提着手提箱走在左侧,箱角贴满文化祭策划的待办便签。
幸村拨动录音笔,校服内袋的紫藤花擦过。暮色里传来他录制的《春江》前奏,与校园广播的钢琴声合奏着。
"姑父说你这点最像嘉敏姑母。"他指尖停在"角"调音柱,睡眠手环随音阶变换频率。
白鹭又陷入梦境,额头抵着迹部肩胛骨,呢喃声混着他衣料的玫瑰香:"……山上的花……"耳尖突然蹭过迹部后颈,"开了……"
尾音消散在蝉鸣复苏的声浪里。
迹部感受着后背传来的平稳呼吸,放慢了脚步。
幸村将薄毯覆上她肩头时,网球包内袋露出的训练进度表。指尖在"仁王雅治"的雅字评价上短暂停留,又迅速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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