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子阿姨,您还是这样。”
白鹭仰头,阳光正好落在她翘起的嘴角上。
迹部瑛子优雅侧身,丝质衬衫泛着温润的光泽:"景吾那孩子还忙着比赛,现在能陪我吃午餐的,就只有小阿鹭了。"
"您这么说,"白鹭跟着走进包厢,故意拖长了语调,"阿巽叔叔怕是要吃醋了。"
迹部瑛子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白鹭的发顶:"他啊,这会儿还在伦敦开会呢。"她的指尖带着淡淡的玫瑰香气,白鹭不自觉地蹭了蹭,像只被顺毛的猫。
“可惜,名古屋没有地道的中餐厅,我们小阿鹭受委屈了。”迹部瑛子叹息着。
"我可好养活了,"白鹭眯起眼睛,阳光布满全脸,"有好吃的就行。听说这家餐厅的意大利菜……"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三声轻叩,侍者推着餐车进来,银质餐盖下飘出松露与罗勒的清香,混着现磨咖啡的气息,在房间弥漫。
全景窗外,52层的高度让名古屋的城市天际线尽收眼底,午间的阳光将高楼镀上一层浅金,远处的云层缓缓流动。
白鹭的目光落在餐盘边缘的蓝纹瓷釉上——车祸那天的午餐也是用的这个颜色的餐具。
"快2年了。"迹部瑛子看着她的视线,还是开了口,她指尖抚过咖啡杯沿,"葬礼那天,你也是这样,安安静静地站在墓碑前,不哭不闹。我记得那天的松树刚栽下不久,现在应该已经能遮荫了。"
白鹭指节收紧,玻璃杯上映着她略显苍白面色:"那是他们最喜欢的松苗..."
她记得那天阳光也是这样明亮,墓碑上父母的照片泛着不真实的光晕。
“我哭的话,他们会难受的。”白鹭转向窗外,午餐时刻的名古屋城市景观在阳光下异常刺眼,“我更想或者说……他们不要回头。”
迹部瑛子的指尖在咖啡杯沿停顿,杯中的倒影晃动。她抬头注视着白鹭的侧脸,少女的轮廓格外清晰,却又像随时会消散。
她是用怎样的心态说出这句不要回头的呢?
"他们从来不会回头,"迹部瑛子轻声说,"因为他们知道,你从不需要被担心。"
白鹭的嘴角轻轻扬起,却没能形成一个完整的微笑,窗外的阳光没能照进她眼下的阴影,睫毛颤抖着,像是蝴蝶停驻时的颤动。
"其实我梦到过他们,"她开口,声音很轻,"梦里爸爸妈妈穿着那天的登山服,在雪山下看着我。"白鹭顿了顿,"他们推着我往前走。"
迹部瑛子手指一颤,咖啡杯壁发出声响。
"小阿鹭,"她放下咖啡杯,红宝石耳坠闪烁,"董事会那边,我已经帮你压下来了。"
白鹭的叉子在瓷盘上划过,刺耳的声音让人寒毛直竖:"所以?"
"你哥急得连夜从米兰飞回来。"迹部瑛子擦了擦嘴角,"当年你母亲第一次上法庭前,我也曾连夜从巴黎飞去看她。"
白鹭的睫毛又低垂着。她想起母亲书桌上那张照片——年轻的瑛子阿姨站在法庭外,左手揽过妈妈的肩膀,右手里举着"必胜"的牌子,两个人笑的异常灿烂。
"我需要时间。"白鹭抬头直视迹部瑛子的眼睛,"不是逃避责任,而是..."
"我明白。"迹部瑛子从手包中取出一份文件,"这是董事会特别决议,给你十年缓冲期。"她的指尖轻点签名处,"你父亲在世时,曾经为高管制定过'职业发展休假制度'。"
白鹭看着文件上董事们的签名,墨迹还很新鲜。
"为什么是十年?"
"你母亲用十年从实习律师变成合伙人,我们想对你来说十年足够了。"迹部瑛子扫过白鹭手腕上快要褪色的疤痕,"但这不是要求,"她将文件翻到第七页,指向某个用黄色标记的条款,"只是最长期限。"
白鹭的指尖在文件上收紧。阳光透过落地窗,将纸面上的烫金花纹照得闪闪发亮。
"如果我..."
"随时可以回来。"迹部瑛子打断她,眼角泛起细纹,"或者永远不回来。集团自会有职业经理人打理。"
侍者送上甜点时,提拉米苏上的可可粉被撒成羽毛形状。白鹭看着那个图案,胸口有什么轻轻落地。
"谢谢您。"她将文件收进包里,声音很轻,"也替我谢谢董事们。"
她咬下一口提拉米苏,咖啡与可可的味道交织,这个提拉米苏是瑛子阿姨特地交代过的。
没有酒味,没有很甜,就像是在伦敦时吃过的,瑛子阿姨从未忘记。
白鹭鼻子发酸,抬眼看着对面的迹部瑛子,迹部瑛子早已侧头看向窗外。
吃完甜点,白鹭正要起身,迹部瑛子回神,从手包中取出两个考究的礼盒。
"等一下。"
她将那个深蓝色丝绒盒推到白鹭面前,"阿巽特意准备的。"盒中是一支古董钢笔,笔身上刻着"To Aurelia"的字样。
白鹭的指尖在钢笔上轻轻摩挲,盒子里还残留着些许墨香,这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钢笔款式,想必阿巽叔叔废了很大精力才找到吧。
"还有这个。"迹部瑛子打开另一个黑色皮质首饰盒,里面是一枚简约的白金领针,针扣处巧妙地设计成展翅的白鹭造型,"我上个月在巴黎看到的,很适合你。"
白鹭注意到领针背面刻着细小的日期——8.21,正是五天后的日子。
"今年..."迹部瑛子将首饰盒合上,往白鹭的方向推,"不特地庆祝。但礼物还是要收的。"
白鹭抿了抿嘴唇,最终只是接过礼盒,小心地收进包中。
"谢谢。"她的声音很轻,比平时多了几分柔软,"替我谢谢阿巽叔叔。"
迹部瑛子端起咖啡杯,阳光在杯沿跳跃:"去吧,他们该等急了。"她的目光扫过窗外,"记得要按时吃饭。"
白鹭起身时,餐巾上在风中飘动。她走到门口又停下,没有回头:"瑛子阿姨,您觉得...他们会怪我吗?"
身后传来杯碟轻碰的声音,然后是迹部瑛子平静的回应:"他们只会为你骄傲,Aurelia。就像我一样。"
走廊里,白鹭的脚步渐渐远去。迹部瑛子放下咖啡杯,从手包中取出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两条未读消息映入眼帘。
最上方是来自迹部景吾的简讯,发送时间显示为三小时前——正是阿鹭过来的时候。消息只有简单的一句:"母亲,听说您今天约了白鹭。"
迹部瑛子的指尖停在屏幕上方,最终还是先点开了上方那条来自白琛远的消息。
发送时间是二十分钟前,内容同样简洁:"已到羽田。按计划不打扰她比赛。"
文字下方附着一张机场的远景照片,画面边缘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米白色身影。
她先给迹部景吾回复道:"她很好。"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你专心比赛。"
而对白琛远,她只回了一个简单的句号。
做完这些,迹部瑛子将手机放回手包,重新端起已经凉透的咖啡。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将红宝石耳坠映照得格外耀眼。她望着窗外名古屋繁华的街景,思绪却飘回到二十年前的波士顿。
——那时的幸村嘉敏刚满二十岁,站在法学院图书馆的台阶上,抱着法律典籍,黑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她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耳垂上戴着一对珍珠耳钉,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迹部瑛子送的礼物。
"我要改变这个世界。"嘉敏这么说着,绿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光。
迹部瑛子记得,那时的自己忍不住笑出声:"就凭你一个人?"
"当然不是。"幸村嘉敏指向河上泛舟的学生们,"但总要有人先划出第一桨。"
记忆中的画面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多年后站在国际法庭上的幸村嘉敏——她穿着利落的黑色西装,耳垂上依然是那对耳钉,却早已成为倍受赞誉的顶尖律师。
迹部瑛子抚过自己的耳坠。这对红宝石耳坠是嘉敏打赢第一个跨国官司后送给她的,就像当年她送给嘉敏的那对珍珠耳钉一样。
她望着窗外名古屋繁华的街景,思绪却飘回到九年前的洛杉矶。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三岁的白鹭。
小女孩躲在嘉敏身后,小手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却已经能用清澈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迹部瑛子记得自己蹲下身,用一颗草莓糖才换来小阿鹭的第一个笑容。
"Aurelia..."
迹部瑛子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她记得嘉敏解释过这个名字的由来——"黎明时分的金色阳光",就像白鹭第一次主动拥抱她时,清晨的阳光洒在小女孩发梢上的样子。
记忆中的画面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两年前葬礼上的场景。十岁的白鹭穿着黑色连衣裙,安静地站在雪地里。阳光照在她脊背上,没有撼动分毫。
迹部瑛子的目光落在白鹭留下的钢笔盒上。那支刻着"Aurelia"的钢笔已经被带走,盒内只余一缕阳光。她突然想起嘉敏常说的一句话:"有些鸟儿注定要飞向自己的天空。"
窗外,云层缓缓流动。高楼隔绝了尘世喧嚣,只有阳光无声地流淌。瑛子端起已经凉了的咖啡,杯沿的口红印像一个小小的句点。
"终于..."她对着空荡荡的包厢轻声说,"要飞向自己的天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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