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度使府,青砖地上有几滴血,血珠顺着横刀不停地往下落。
林晏迟的剑尖微微发颤,面对这位白胡子的老将却挺直腰背,时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对方反杀。
“任青山城节度使二十年来...”节度使咳了咳,将口中的血吐了出来,抹了抹嘴角的血沫,“放眼整个袁绍国,能近身伤本官之人,屈指可数。”
躲在暗处的楚戊攥紧拳头。他都忘记了玩家拥有好几瓶药,只要手法和拉扯在线,甭管是四重埋伏和10倍血量的boss,解决也是不在话下的。
“兵符拿来。”林晏迟剑锋指向节度使的脑袋。
节度使大笑,声威赫赫振得脚底的尘土飞扬,他丢开满是染血的头盔,露出额前刀剑伤疤:“你以为我在守的是哪块破铜烂铁?”佩刀猛地劈下,振动得脚底发麻,“我守着青山城的活路!”
刀光剑影再次交织,楚戊看到林晏迟的腰被猛割了一刀,血量已经见底,可没想到下一秒喝了一瓶药再次血量过半,剑法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先是阴阳娑步,身影来去无踪,再配合流云七折,节度使的盔甲接缝出迸出血线,盔甲哗然落地。
“为什么...”老将口吐鲜血,跪倒在血泊之中,手死死地支撑刀,倔强地不让自己倒下,“于我而言,青山城百姓更为重要。城门不可开。”
林晏迟的剑抵在老将咽喉处:“我得完成任务。”他扫了一眼节度使的上身,看到他脖颈处挂着的兵符。
剑尖一挑,就拿到了兵符,节度使也彻底倒下,陷入沉睡。
林晏迟握着从节度使挑下来的兵符,手指抚过兵符 ,背面光滑无瑕疵:“没有密纹。”
这枚兵符是虎头纹,做工精细,质感和真品并无二异,唯独背后本该刻着凸起的密纹,却平整光滑。
“假符文。”他并未恼怒,而是闭目凝神。
楚戊知道这位玩家使用了“听音辨向”,是玩家独有的特殊技能,是用来搜索附近可用之物。
再次张开眼睛,林晏迟将手上假的兵符丢在地上,直接向府邸主楼走过去,眼睛锁定在三楼中间的雕花窗。
林晏迟刚踏入主楼第一层,地板突然塌陷,数十柄短刀暴风雨般射了过来,他身形飘忽,敏捷闪躲,刀锋在刀雨之下划出剑影,在金属碰撞声中,毒刀全数被打落在地。
与此同时,楚戊也早就消失在府邸之中。
他早就已经来到了县令设置的密道入口,密道尽头就是暗仓的钥匙,玩家要打开仓门势必要来到密室取钥匙,他就不信再次提前部署,还干扰不败这位玩家的任务。
县令满头是汗:“这位公子,此等盗贼竟能将节度使崔大人都打成重伤,我们这点兵力哪里又能拿下对付的。”
“只能期待他闯入府邸主楼后,残血了。”楚戊淡淡的道。
“残血?”县令抹了抹额头的汗。
话音刚落,几声哀嚎从密道附近的砖瓦传出,再眼望去弓箭手横七竖八的躺着,有人抽搐着,有人直接陷入昏睡状态。
林晏迟已然出现在密道入口,真正兵符也拿在了手。
楚戊有些惊讶,一开始密道让乞丐传递的消息是在县令府的第三颗榕树下,但其实是在老盐仓附近的县令老宅内,不曾想他竟然一下子就找了过来。
他们早就已经在县令老宅进行了埋伏,早就料到的玩家,三下五除二的就撂倒这些小兵。
林晏迟浑身浴血,剑尖的血珠滴落在地,秘道处剩余几个人颤抖着后退,也不敢再拉弓。
他喘着粗气,却人一步步踏近,县令却他的门口不让他前行。
“让开!”
县令没有躲,凌厉的眼神望着林晏迟。
“你可是为了救城外的那些难民?”
“对。”林晏迟答道。
刚刚还像一个受惊兔子哆哆嗦嗦流汗的县令,此时却不畏强敌。
楚戊点头称赞,不愧是撑起青山城半边天的县令。
然而下一秒县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在石板上发出闷响,他死死地拽住林晏迟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泪,火把下昏暗的光映照着他脸颊的油光。
这声闷响让楚戊都觉膝盖疼,还以为县令支棱起来,结果开始哭诉了,他摇摇头无奈:“一点官威都没有。”
“少侠明鉴!”县令突然开始哀嚎“少侠可知,为何边关四城,有些干旱,有些洪涝,粮食紧缺,可独独我们青山城能一直维持温饱?”
“不知。”林晏迟。
县令抹了把眼泪,从怀中又取出一卷泛黄的账簿,展开递给林晏迟看。
“不儿,哪里掏出来这么大本。”楚戊惊叹。
“朝廷给四个边关都下发的就水坝修建的费用,唯独我们建成了。”县令指了指上面的记录,痛心疾首“原本下拨的银钱三十万两,足足三十万两,可是到我们青山城之后,也只剩九万两。”
林晏迟的脸低头看向县令。
“这一路上的官员层层抽取,这钱根本不够我们修完水坝。”县令像泼皮小人,但是字字如刀。
林晏迟沉默。
县令扯开自己的官服,露出锁骨处陈旧的伤疤,:“少侠你可知,这青山城祥和,青山城的水坝,都是城内百姓团结一致的成果。那年冬天七百多个壮士穿着草鞋凿石,妇人将自己的嫁妆融了打铁,就连孩童都帮忙运砖。”
“他们不要工钱,舍生筑坝,有多少修坝时的落石砸伤人,都依然不放弃。”县令拍了拍自己陈旧的锁骨伤。
“难民也何其无辜。”林晏迟。
“可城内百姓辛辛苦苦建立的储水,播种的良田凭什么要给没有参与的人用?更何况现在我们青山城也是自顾不暇了啊!”县令泪流满面。
“可你们也有收到朝廷的赈灾粮和银钱?”林晏迟想起他在收集时听到的消息。
“那笔钱根本就不是赈灾,这是我们青山城与蛮族部落常有摩擦,才发的□□粮和银两。这是以防战事发生的储备粮,又整可随意使用。”县令气愤的捶打了石砖。
“可同为一国百姓,难道你们要见死不救吗?”林晏迟嗓音低沉,却刺进县令心中。
身为同胞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曾经也不是没有接济过难民,可很多人孑然一身,抢掠偷窃屡禁不止,我青山城百姓难道活该要承受这些吗?只要开了这城门,这山匪盗贼的全都进来了呀。”
这里的剧情楚戊设置的是拯救难民为必选的任务,不可另选,除非放弃。
关于牺牲一座城的安稳去拯救同胞难民这个观点,楚戊和他的游戏设计团队争论过这一个任务——“牺牲一座城的安稳去救难民,到底对不对?”
当时的他大义凛然怒拍桌子:“同胞落难,能置身事外吗?!”
可如今他亲眼感受到青山城的祥和,感受过茶楼里说书人的醒目敲打声,也感受过这个天真烂漫孩童的嬉笑,祖母捧着热腾腾的包子递给孙儿,如此和谐生动画面有可能就像秀泽村被山匪骚扰破坏,他的信念有了一些动摇。
或许这世界上很多东西没有对错,只有当下的选择,他设置的任务却没有给玩家多个选择。
然而,这位玩家依然没有选择的权利,楚戊的第三个阻止完成任务的办法,便是着青山城的百姓。
“怎可让你轻易拿到暗仓钥匙。”楚戊低声自语,嘴角勾出一丝得意。
远处,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周世安带着青山城的百姓走了过来,老人拄着拐棍,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青壮年手持着农具,沉默坚定地走了过来,衣衫朴素,眼神如钢铁般坚毅。
“大人!”为首的白发老者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重重地叩首。
紧接着数百名百姓,齐刷刷地一同跪了下来,黑压压的一片,如潮水般蔓延治水坝的附近。
“望大人三思啊!”老夫人枯萎的手指指向城门的方向,“若开城门,这些难民不光享受了我们早年的修建的水坝,还会多用本该属于我们的粮食,青山城本就自顾不暇,许多难民因为饥饿偷菜偷米,那时产生的损失又是谁来给我们赔偿?”
“县令,这城不能开,备战的□□粮和钱银也不能动。”几个大小伙切齿低吼,举着农具狠狠的砸向地面,“曾经建水坝死了多少人?!凭什么让他白白进来?!”
林晏迟手中紧紧握住兵符,闪烁的火把照在这群百姓的脸上,他蹙眉不语,这次任务可真是艰难险阻啊……
【警告!任务冲突!】
【NPC们意志失控!】
“民意不可违啊!少侠!”县令站了起来,他擦抹眼泪,嘴唇颤抖,走了几步,站在白发老者面前,此刻他站在的是百姓这边。
“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了吗?”林晏迟再次争取。
“少侠,我从小生活在这个旧宅,父母早逝,我吃着青山城的百家饭长大,父老乡亲们护送我考功名,有他们才有我这个青山县令。他们才是整个青山城。”此时此刻县令也不再软弱,而是铿锵有力说道。
楚戊混在这次又脱了盔甲,混在了百姓之中的一处暗处,静静地注视。
这一次他让青山城的老百姓做选择…
兵符沉甸甸的在林晏迟手上,他思索片刻,最终低叹:“罢了,城门我也不开了,兵符归还。”
跪在地上的百姓面面相觑,县令紧绷的身子稍稍松懈了。
可就在此时,一位稚嫩青涩的十五岁少女,从人群当中挤了出来,身上的麻衣洗的泛白,怀里揣着一个小布包。
“我,我家还有一些粗米……”少女轻言轻语,极具有穿透力的嗓音,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阿爹阿娘说,可以把我们家的余粮,分给城外的娃娃们。”
人群窸窸窣窣的讨论了起来,其中一位饱含风霜的樵夫,举着手上的斧头:“城外一公里处,我能给他们搭个草棚,我起房用的毛竹还剩许多…”
“我是城里的郎中,可以出城给他们看病。”
“我家也是很多玉米,也可以拿出来给充饥。”
“我家不剩什么,但是也能搭把手给他们建个安身立命之处,我家婆娘也能给人熬熬药。”
青山城的百姓七嘴八舌的献出自己的粮食,有粮出粮,有力出力,既能让这些难民有安生,也可以维护青山城这一亩三分地。
火把的光将青山城的百姓的影子拉长,那些细碎的微弱的善意,像熠熠生辉的星火。
楚戊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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