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离开玄天门范围，宁栩就察觉到同之前下山做任务时一样，有一股熟悉的力量正跟着自己。
是百里烬。
自万兽谷崖底一别之后，宁栩倒是又见过百里烬几次，不过他每次来可不是找宁栩叙旧，而是为了疗伤。
百里烬把妖界搅得一团乱，从中渔翁得利，因而惹怒不少妖族。追杀他的妖不少，所以见到宁栩时总是一身伤，也消耗了宁栩不少灵药。
这次，也是受伤了吗？
宁栩心里想着事，驾马的速度便慢了下来，一人一马逐渐落在了队伍最后。
赫连泽发现一旁的身影渐渐落后，抿抿唇，也跟着放慢了速度。
慢慢的，慢慢的，他便跟宁栩同行了。
颠簸中，赫连泽的视线不时掠过一旁的宁栩，可惜后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始终没有回应他。
或者说……赫连泽快速瞥了眼宁栩按在胸前的手，在那手掌下有一只天阶妖兽，虽然极力掩藏了自身的妖气，但赫连泽依旧能察觉到。
甚至，他能感受到自己视线从外面掠过时来自那只妖兽的恐惧。
很好。
区区妖兽，居然敢躲在他师兄怀里。赫连泽无意识地攥紧了缰绳。
宁栩兀自出神，突然察觉到怀中小黑正在瑟瑟发抖，他吓了一跳，只当他是被百里烬的气息吓到了，于是安抚性地拍了拍胸口，轻声道：“没事。”
然而小黑还是在抖。
宁栩有些奇怪，驾马的速度更慢了。
“师兄！”
正在这时，耳旁传来赫连泽的嗓音，宁栩顿了下，犹豫一瞬然后转头望去，就见到了那张几天未见的熟悉脸庞。
墨发飞扬，面容冷峻。
只是眼底青色明显，神情阴冷，一脸没有睡好觉的样子。
赫连泽的速度跟着慢了下来。
两人此时已经不是在骑马，而是在遛马，玄天门其他人的身影早已远去，连尘土都看不见。
宁栩这才发现只剩下自己和赫连泽，而赫连泽还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宁栩有些心虚地瞥开眼，也不知道是为自己那个荒唐的梦境而心虚，还是为这几天不搭理人而心虚。
赫连泽见他这般模样，握着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眼神顷刻间沉了下去。
却见宁栩又猛地转过头来，赫连泽一惊，差点没藏住表情，好在宁栩依旧没敢直视他，只匆匆扫了眼他的手，轻声道：“师弟，你手受伤了。”
赫连泽怔了下，这才低下头，只见握着缰绳的右手因为过于用力磨出了一道血痕，点点殷红沾在缰绳上，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嗯。”见宁栩关心自己，赫连泽神色回暖，低低应了一声，却没有处理伤口的打算。
宁栩见状：“……”
他认命地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咳嗽一声，递了过去。
却不看他。
赫连泽望着送到眼前的粉色手帕，没有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瞬间又阴沉下去。
宁栩等了半天没动静，眉头微皱，不解地转过头，就见赫连泽抿着唇看自己手中的帕子，因为垂着眸，他看不清他的神情，但猜也能猜到……
“你嫌弃我的帕子？”宁栩没好气地开口。
赫连泽却答非所问：“这是谁送师兄的？”
送？宁栩皱眉，忽而又松开眉头：“我靠！你瞧不起谁？这是我的帕子！是我下山时买的！”
男人就不能用粉色嘛！
宁栩虽然不喜欢捉妖，但师门任务容不得拒绝，只是每次杀妖都将自己弄得很狼狈，他这才在下山时买了一堆手帕，擦汗、擦血、包扎伤口……实用得很！
至于颜色嘛……咳，挑好看的拿的。
宁栩不忿地喊完，正要收回手帕，赫连泽的动作却更快，长指一挑便将帕子勾了过去，一眨眼的功夫就缠在了手心。
他举起缠着粉色帕子的右手，冲宁栩轻笑一声：“谢谢师兄。”
赫连泽眉眼弯弯，凤目含着笑，一瞬间犹如寒冰破裂、冰雪消融，宁栩的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他愣愣地看着赫连泽好看的面容，耳尖忽而红透了，整个人像是喝了酒般，有些醉，又有些燥。
“不客气！”宁栩反应过来硬邦邦地回了一句，连忙将头转了回去。
他双眸瞪着前方的路面，双手僵硬地握着缰绳，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我靠！他心跳这么快干嘛！
赫连泽见状正欲说些什么，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带起尘土飞扬。
两人下意识抬起头，变得警觉起来。
等来人靠近了，才发现是东方灵霄骑着独角兽返回来找他们。
她身后还跟着陶清安。
“两位师弟，你们怎得落了下来？”东方灵霄面无表情地问道，但眸中并没有质问，只是单纯疑惑。
赫连泽正要张口解释，宁栩猛一皱眉，“嘶”道：“师姐，我出门前可能吃坏了肚子里……”
东方灵霄不疑有他，点点头，接着举目四望。
“天色渐晚，你若不舒服，我们便先找个地方下榻。”东方灵霄建议道，“其他人已经先行一步，直奔漪山，有凌师弟在，不会耽误事。”
这是让宁栩不要有心理负担。
宁栩本想说他肚子已经不疼了，但视线瞥过赫连泽受伤的右手，想了想，他还是点头：“那就好，那便麻烦师姐了。”
东方灵霄点点头，然后驾马在前，领着几人去队伍之前路过的小村庄。
因着宁栩说肚子疼，他们并没有骑快马，晃晃悠悠得倒像是在郊游散步。
陶清安骑马走在赫连泽一侧，一直偷偷拿眼瞟他。宁栩看见了好几次，只当看不见。
赫连泽也当没察觉到，只是神色明显冷了许多。
陶清安没想到自己媚眼抛给瞎子看，这赫连泽居然真能无动于衷。只是想起上次套近乎时赫连泽的“死亡威胁”，他这次没有贸然张口，只是时不时瞥一眼赫连泽，好似他是什么负心汉似的。
宁栩看得牙酸，连忙纵马上前几步。
赫连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眉宇间陡然笼起一层阴霾。
陶清安还待接着做戏，瞥过去的眼神却与赫连泽的直直撞上了，对方眼中的杀意毫不遮掩，凉气从他脚底开始蔓延。
像有一条毒蛇顺着脚踝爬上陶清安的脖颈，将他死死勒住，让他喘不过气。
胸口剧烈起伏，陶清安面上的爱恋痴怨尽数破裂，碎成一块一块的惊诧与恐惧。
这个人……陶清安心惊，不好对付！
后面一段路陶清安未再刻意表现什么。
日落西山，天色将黑之时四人正好到了附近的一个村庄。
村庄人烟不多，但家家户户都早早点了灯，映照得村里小路都亮堂堂的。
东方灵霄寻了一间屋子看起来大些的人家，在篱笆院外敲门，只是敲了半天也不见人开门。
“奇了。”东方灵霄皱眉，“这明明点着灯，为何不开门？”
宁栩接道：“是不是不知道是谁所以不开门？要不要自报一下家门？”
东方灵霄点头，这次一边敲门一边高声喊：“过路术师，借宿一晚，烦请开门。”
连喊了几遍，还是没有动静。
宁栩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院内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你们……真是术师？”略带不安的暗哑嗓音从门缝里传来。
四人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不对。
东方灵霄忙上前一步，答道：“正是！我们师姐弟四人皆是玄天门弟子！”
“玄天门？！”哗啦一下，木门瞬间冲开了，从里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布衣男子，啪地就跪倒在院子里，冲几人磕头，“求大师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
宁栩与赫连泽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难道这村子里有妖物作祟？
恰好一阵冷风袭来，宁栩背后一凉，猛地打了个冷颤。
察觉到他的动作，赫连泽不动声色地往宁栩跟前挪了一步，恰恰挡住了夜晚凉风。
一旁的陶清安始终关注着赫连泽，见状若有所思地看了宁栩一眼。
“发生了什么，你细细与我们说来。”东方灵霄一听说有异，立即上前几步，语气也急切起来。
那男子见他们愿意管这事儿，忙爬起来开门，将人迎了进去。
“大师们请进！请进！”
四人随着男子的步伐进了院内，入了屋，简陋昏暗的屋子与灯明几净的玄天门截然不同，赫连泽微微皱眉，但也能忍，他倒是更担心……
转头看向宁栩，却见对方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满是尘土的木凳子上，不见一点儿嫌弃。
赫连泽有些惊讶，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
师兄就是师兄，不是宁怀玉。
好久没见过这样的土屋了，宁栩晃晃身下的木凳子，满是怀念地打量着这破旧的屋子，跟小时候住的老屋真像！
看着，视线掠过一角时发现那儿正坐着一个梳着松散双髻的小女孩，黑黝黝的，睁着眼，却没有什么反应……
“那位是……”东方灵霄顺着宁栩视线同样看到了小姑娘。
男人正忙着倒水，闻言回头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答道：“我家丫头。”
又接道：“是个瞎子，让各位见笑了。”
“这有什么可见笑的。”宁栩嗤了声，低头去自己的随身包裹里翻找，然后拿着纸包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柔声问，“你吃糖吗？哥哥这里有糖果。”
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小女孩有些怯怯的，犹豫了下点点头，接过一块，还没放进嘴里，又小声问：“可以再给我一块吗？”
“可以！”宁栩笑了，直接把整个纸包放进她手里，“都给你。”
哪知小女孩摇摇头：“哥哥，一块就够了。”
宁栩不解：“你喜欢吃，都给你，没事儿的。”
小女孩还是摇头：“我已经尝过了，再要一块是给阿福。”
给阿福？阿福是谁？宁栩问出声。
“阿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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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闹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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