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图书馆被一层慵懒的金色阳光浸泡着，尘埃在光柱中缓慢浮沉。相柳（小白）穿着一件合身的米白色亚麻衬衫——这是鹿野上周末不动声色放在他床上的，尺寸比之前的稍大些，恰好贴合了他悄然抽条的身形。他正站在梯子的顶端，整理着高层书架上的古籍，动作平稳而精准，指尖拂过书脊时，带着一种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一个馆员抱着一摞新到的、略显沉重的档案盒有些吃力地路过，相柳目光扫过，并未多言，只是从梯子上无声地滑下，自然地伸出手，接过了最上面的两个盒子。他的手臂稳当，没有一丝晃动。
“啊，谢谢你了，小白。”馆员阿姨松了口气，感激地笑道。
相柳只是微微颔首，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将盒子稳妥地放在指定的推车上，便转身继续他的工作。那份帮助似乎只是顺手而为，不带任何刻意讨好的意味，更像是一种源于骨子里的、对局面的掌控和对他人的体察。
在儿童区，几个小豆丁为了谁先拿到新到的绘本争抢起来，声音逐渐拔高。相柳走过去，没有出声呵斥，只是安静地立在旁边，身影在阳光下拉出修长的影子。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那双沉静的黑眸依次扫过每个孩子，原本喧闹的气氛便奇异地安静下来。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其中一个怯生生地把书递给了另一个。相柳这才转身离开，走向下一个需要整理的书架。
书架的另一侧，鹿野手里拿着一份需要归档的文件，目光却越过书架的缝隙，落在那个远去的、挺直的背影上。她看到他将一缕滑落额前的银发随意地拢到耳后，看到他因为抬手而微微绷紧的、不再那么单薄的肩线，也看到了他如何无声地平息了那场小小的纷争。她低下头，继续翻阅手中的文件，指尖在纸页上停留的时间，却比平时长了那么一瞬。
窗外的光线渐渐西斜，将天空染成了温柔的橘粉色。相柳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在休息区的软椅上坐下，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拿出一本《古代阵法流变考》翻阅着。夕阳的余晖在他低垂的睫毛上跳跃，在他轮廓柔和了些许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看得入神，偶尔无意识地用指尖在书页空白处轻轻划动，模拟着某个阵法的轨迹。
“小白哥哥！”
一个扎着羊角辫、经常来听故事的小女孩跑过来，脸上还带着玩耍后的红晕。她踮起脚，将一张皱巴巴的、用蜡笔涂得五彩斑斓的画纸塞到他手里。画上是三个手拉手的歪扭小人，色彩泼洒得热烈而奔放。
“送给你的！”小女孩的声音清脆响亮。
相柳从书中的世界回过神，低头看向手中的画。那过于鲜亮的色彩和稚嫩的笔触，与他正在研究的古老阵法格格不入。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那总是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如同冰雪在春日下初融般，牵起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这个变化细微得几乎难以捕捉，却瞬间柔和了他周身清冷的气息。
他没有立刻道谢，而是伸出修长的手指，极其小心地、将那张皱巴巴的画纸抚平了一个角，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然后，他才抬起眼，看向面前期待的小女孩，黑色的眼眸里映着窗外的霞光，少了平日的深邃，多了几分暖意。
“谢谢。”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却奇异地温和。
小女孩立刻开心地笑起来，像只快乐的小鸟般跑开了。
这一幕，落入了刚刚走进休息区、准备提醒他下班的鹿野眼中。她没有立刻上前，只是静静地站在光影交界处，看着那个对着幼稚涂鸦、唇角带笑的银发少年。夕阳的金光勾勒着他的身影，那头银发仿佛也沾染了人间的暖意。鹿野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了几秒，然后悄然转身，走向了借阅台，仿佛只是路过。唯有在她整理台面上散落的笔时，那向来利落的动作，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
几天后，无限来接小黑。他没有进图书馆，只是如同往常一样，静默地站在图书馆外那棵老槐树的阴影下等待着。当相柳和小黑并肩走出来时，夕阳正好。
无限的目光落在相柳身上，掠过那件合身的衬衫，掠过他似乎比上次见面时更为挺直的肩膀，最后，停留在他自然垂落的手上——那里不再空无一物，而是随意地捏着一本卷起的杂志，姿态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放松。
小黑正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相柳微微侧头听着，虽然没有太多回应，但脸上没有任何不耐，夕阳在他眼中沉淀出一种温和的光泽。
无限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相柳抬头看向他，如同往常一样准备敛目肃立时，他走上前，伸出手，并非拍肩，而是极其自然地，拂掉了沾在相柳衬衫袖口上的一点不知从何处蹭到的白色墙灰。
“走了。”无限收回手，语气稍稍扬起不似一如既往的平淡，率先转身。
相柳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净的袖口，又抬眼望向前方沉稳的背影。晚风吹起他银色的发丝，带着初夏草木生长的气息。他沉默地跟上，步伐间，却似乎比往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踏实。
林间小筑的方向，炊烟袅袅升起。
图书馆的玻璃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映出室内温暖的光晕。
而他走在师父和师兄之间，走在落日熔金的光辉里。
有些变化，无需言说，已在风中，在光里，在每一个看似寻常的瞬间，悄然生根，静待枝繁叶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十七章 沉淀的骄傲与初现的邶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