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灵会馆的医疗室静得只剩下相柳细微的呼吸声。
医生的治愈灵力如同温润的水流，缓慢浸润着他几近枯竭的本源。相柳紧闭着眼，全身肌肉依旧紧绷。
治疗结束，医生对无限恭敬道：“无限大人，它的外伤已无大碍，但本源之损非一日之功。另外，它的能量属性非常独特，带着一种……极致的锋锐，与我们常见的金系灵力同源，却又更为古老霸道。”
无限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团白色的小东西身上，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沉的审视。“金系？”他低语。
在相柳被安置在偏房调养期间，大多数会馆成员都抱持着友善或中立。
小黑依旧每日热情地来分享趣事，鹿野沉默地带来阳光与清风。
相柳能感觉到这些善意，但内心的坚冰并未融化。直到那次意外——那名抱有偏见的熊妖闯入，动手之际，相柳被迫反击，那诡异的吸血属性自行发动，抽取了一丝对方的精气。
“吸血的怪物！”熊妖的惊叫引来了众人。
闻讯赶来的执行者们大多皱起眉头，劝阻着熊妖。温婉的花妖和人类执行者的话语，代表了会馆主流的态度：理解特殊，尊重无限的决定。
无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甚至没看那熊妖，目光直接落在相柳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刚才因自卫而本能逸散出的、那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金属性灵力波动上。那波动，带着一种与他同源却迥异的、原始的杀戮与锋锐。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平静，却让喧闹平息。
小黑立刻护在相柳身前，鹿野简洁地陈述了经过。
无限听完，视线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相柳那双桀骜、冰冷，仿佛与整个世界为敌的蛇瞳上。
他没有对众人解释，也没有对相柳说任何话。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径直走到角落，俯身，向那条盘踞的、充满戒备的小蛇，伸出了手。
那不是带着治愈灵力的手，也不是探查的手。那只手稳定而平静，掌心向上，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只是一个简单至极的、邀请的姿态。
他没有许诺未来，没有分析利弊，甚至没有要求回应。
他只是用这个动作，无声地告诉相柳：
我看到了你的本质，你的挣扎，你的力量。我在这里，我接纳你现在的样子。接下来的路，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走。
整个房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这无声的一幕。
相柳的蛇瞳死死盯着那只手，冰冷的目光中翻涌着震惊、疑惑、以及更深的不解。他预想过逼迫、审问、甚至驱逐，唯独没有想过……是这样平静的邀请。
小黑看着这一幕，翡翠色的眼睛里先是惊讶，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喜悦，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打扰这关键的时刻，但眼里分明写着：好耶！师弟！
鹿野静静地看着，清冷的灰蓝色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她微微颔首，她明白了师父的选择，也看到了师父选择的方式。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相柳的身体紧绷到了极致，那小小的头颅微微后缩，做出了攻击前的姿态。但无限的手没有丝毫动摇，依旧稳定地悬停在那里，仿佛可以等到地老天荒。
拒绝？然后呢？继续留在这里，作为一个“问题”被观察？或者离开，拖着这具残躯在陌生的世界里自生自灭？
接受？接受这莫名其妙的善意？这背后是否藏着更深的图谋？
他的理智在疯狂叫嚣着警告，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或许是求生本能，或许是对那同源力量的细微共鸣，或许是这个男人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平静与强大……让他那坚冰般的意志，产生了一道裂痕。
终于，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那紧绷的白色身躯，极其缓慢地、带着肉眼可见的僵硬，向前移动了一寸。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没有将头放在无限掌心，而是用自己冰凉的、细小的蛇首，极其快速又轻蔑地，顶了一下无限的指尖。
随即立刻缩回，重新盘好，闭上眼睛，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这不是顺从，甚至不是认可。
这是一个骄傲到骨子里的灵魂，在绝境中，用一种别扭到极致的方式，做出的、极其有限的、试探性的……回应。
无限看着指尖那转瞬即逝的冰凉触感，再看向那条重新闭目装死、却掩不住微微颤抖尾巴尖的小蛇，眼中那丝极难察觉的柔和，终于缓缓漾开。
他收回手，直起身，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他看向众人，语气依旧是那般平淡，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力量：
“以后，它跟着我。”
没有解释，没有承诺。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没有再看相柳一眼，仿佛笃定他一定会跟上，或者，即使不跟上，他也会用别的方式，继续他的“教导”。
属于“相柳”的过去被深埋。
而属于“无限弟子·小白”的、以这种极其别扭方式开始的师徒缘分，就此落定。未来的路还很长，教导的方式绝不会是言语说教，而是行动与潜移默化的影响。对于相柳这块坚冰，无限选择的是，用行动，慢慢将他暖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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