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裸的怀疑,让本就黑脸的女人更加愤怒,高声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扬芳依然没理会女人,转而看向医生,即使没有化妆,她贵气天成,微微一蹙眉就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医生即使见贯这种场面,心底还是不免发怵:“逝者未呈现药物致死的迹象,如果想要详细的病理报告,需要解剖。”
“那就剖吧。”周扬芳淡淡,似乎是在和助理说咖啡要加糖这种小事。
听到这话,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江知煦震惊地看向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却一言未发,眼中的惊讶慢慢化为失望和茫然。
他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
近三十年的夫妻感情似乎早被日复一日的争吵消失殆尽。
“真的要解剖吗?”医生问,一般有钱人最迷信,讲究完整地离世,虽说解剖后他们会将人修补好,但终究还是有裂痕,传说会漏财,所以大部分都不想让自己死后还挨这几刀。
周扬芳没有任何犹豫:“嗯,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最快后天。”
“行。”周扬芳转身又看向助理,“通知小刘,江总的一切工作安排全部终止,明天整理成报告交到我的助理团队,包括财产清算和遗嘱事宜。”
“凭什么?!”女人出声制止,“你有什么资格接管阿恒的公司?”
她先前不出声,是因为她的确没有在江恒明的健康上动手脚,解不解剖对她没影响,可周扬芳要是接管江恒明的财务,她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这回周扬芳终于望向她,只不过眼神轻蔑,像看傻子般看着她:“凭我和他有结婚证,凭这公司有我的一半。人都死了,没有拟定好的遗嘱不过是废纸。对了,晚上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从那套房子里搬走,明天我会找人去收房。”
说得如此气定神闲,无疑更让女人火大:“这是阿恒买给我的,房产证写的是我的名字!”
周扬芳嗤笑一声:“那又如何,只要是江恒明出的钱,我都可以追回,房子只是开始,更多的,我的律师会联系你。”
女人明显怕了,面上却不敢显露一分,只能转移话题,向周扬芳泼脏水:“是你,是你害死阿恒的!”
说着她就要冲上来拉扯周扬芳,却被助理拦下,江知煦也护在了周扬芳面前,她声嘶力竭地叫着:“阿恒明明要把财产留给我儿子的!”
撒泼打滚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不然她只能被周扬芳兵不血刃地抢走一切。
周扬芳听到“儿子”二字时,眉尾一跳,压抑的怒气终于爆发,但她在商场上打拼这么多年,即使是气急,也不会像当初那般歇斯底里。
她沉声道:“你儿子现在连私生子都不是。”
说完,她转身出病房。
和小三争论个输赢是最浪费时间的事,眼下江恒明病逝,公司董事会谁都想趁乱多分一杯羹,她得回去处理,彻底掌握公司大权。
快走到门口时,她发现江知煦没有跟上,转头问:“不走?”
江知煦视线在她和江恒明身上流转一轮,摇摇头。
“没想到你们还父子情深呢。”语气中满满的讽刺。
“……”江知煦垂下眸看着面色惨白的江恒明,心中更多的是迷茫。
他和他爸其实不熟,他甚至在前几天才知道他爸还有个儿子,他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周扬芳深深看了一眼江知煦,走出病房。
助理见她离开,松开女人的手:“对不住,顾小姐。”
顾烟白了一眼助理,没好气道:“别忘了谁给你发工资。”
助理挽起一个毫无感情的假笑,内心却在吐槽。
他是江恒明的私人助理,当然是煦风集团给他钱,现在江恒明死了,谁接管煦风集团谁就是他新老板,不管周扬芳能不能接任董事长,都不可能轮到顾烟。
但他懒得和顾烟吵,大半夜的,他只想早点弄完,早点回家睡觉。
也不知道一个死人的私人助理该做些什么,学校和前辈都没教啊!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和医生沟通后,决定先将江恒明的遗体转移到太平间,等明天病理科的医生上班后再解剖。
医生还贴心地问他要不要现场监督,他把头都摇成拨浪鼓,倒不是因为他害怕,而是明天他可要休息的,他才不要加班。
等医生护士进来,准备将江恒明的遗体运到太平间,顾烟瞥了一眼江知煦,翻了个大白眼,转头对助理道:“送我回去。”
助理正在目送老板的离去,听到这话不禁眉头一簇,就连他这个做下属的都有些难过和惋惜,顾烟作为江恒明十几年的情人,竟然冷漠至此。
但他也没说些什么,都是资本家们自己的事,轮不到他一个打工人操心。公司大权还没落到周扬芳手中,江恒明一派的人说不定会推这对母子俩出来,自己还要伺候这两位祖宗,现在还不能得罪。
“是。”他毕恭毕敬地应下,又对江知煦告辞道,“小江先生,您节哀顺变。”
江知煦微微点头,看着病房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巨大的空洞感扑面而来。
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他追上医护人员,一起去太平间。
私人医院的太平间很小,冷气却开得很足,一进去寒意扑面而来,医护人员没多逗留,将遗体安置好后,便准备离开。
医生注意到江知煦还站在原地,上前宽慰:“江先生别太伤心,人死不能复生,这里温度低,不要久留。”
“嗯。”江知煦轻声应道。
伤心吗?好像也没太伤心,江恒明的离世似乎对他的生活造成不了任何影响,因为他的生活里好像没有江恒明很久了,久到连他还有个儿子都不知道。
见他眼神空洞地盯着冰床上的江恒明,医生叹了口气:“我们先出去了,有事叫护士。”
房间内只有江恒明一具遗体,没什么好守的,怪冷的。
金属门即使被轻轻关上,也发出不小的响动,在空荡的房间内回荡,许久才消散。
江知煦站在原地,眼睛透过那张惨白的脸看向虚无。
从前他无比想让他爸消失,现在他爸真的去世,他却没有一点心愿成真的快感,只有看似平和的生活被打破的迷茫与无助。
接下来他的家庭又会发生什么不愉快呢?那些不堪的争吵、谩骂又将重新上演,而他却不能以年纪小这个理由选择逃避了。
忽地,他悲伤的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
他爸死了,他想到的居然是这些,真是不孝。
中央空调嗡嗡的声音带着冷意,在他耳边回旋,临睡前服用的药物逐渐生效,本就混沌的脑子变得愈发沉重。
他拖着身体出了太平间,回到原本的病房,在沙发上将就一晚。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紧蹙的眉眼间,他辗转醒来。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一切都在他醒后变得模糊,只依稀记得他在吃面,一晚清淡的阳春面。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他出于本能地接起,没有看来电显示。
周扬芳的声音传来:“下午三点来公司一趟。”语气平静,却有着掩盖不了的疲惫。
江知煦的意识回笼,舌尖发涩,许久才道:“好。”
得到满意答复后,周扬芳语气软了些:“你还在医院?”
“嗯。”
“……”周扬芳像是叹了口气,“何必呢,他死了是他活该,别忘了他以前是怎么对我们的,现在又留下一堆烂摊子要我们收拾。”
江知煦很难站在周扬芳的立场上附和几句,也很难为江恒明辩驳什么,这个家庭总给他带来深深的无力感。
所以,他转移话题:“下午需要我准备什么?”
周扬芳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道:“下午是和律师沟通,确认资产事宜,你只需要出席旁听。”
“好。”江知煦惜字如金。
“……你注意身体。”周扬芳一直知道江知煦的病,虽然她从未过问,却一直默默在关注。
“嗯。”
“那就这样,下午记得来。”
母子俩生疏得像陌生人。
挂断电话,江知煦仰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心理医生对他说,破不开的局不必勉强,父母的事应该由他们自己解决,他有他个人的人生课题,可这次他该解答的又是什么呢?
窗户的影子在墙上缓慢划过,时间悄然流逝。
电话再次响起,是专属年穗的来电铃声。
江知煦深呼一口气,收拾好心情,才接起电话。
“起床了吗?”年穗的声音如盛夏的溪水,冷冽却不疏离,“我在买菜,你中午想吃什么?”
电话里的声音像一束光,破开江知煦脑中的迷雾,令他重新焕发生机。
他想了想,道:“阳春面。”
这时,他才恍然发觉,阳春面是他爸唯一给他做过的吃食。
“好,刚好我要熬鸡汤给我妈。”年穗一边往生鲜区走去,一边道,“那你晚点过来,熬汤需要好一会儿。”
“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江知煦很想见到她,只有在她身边,自己才不是孤身一人。
年穗专心找路,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妥,贴心道:“没事,你忙你的,我一个人能搞定。”
“我想见你。”江知煦声音像是被摔在地上的冰渣子,风一吹就化了。
年穗终于察觉到异样,停下脚步,柔声向电话里的江知煦哄道:“好,你直接去我家吧,我买完东西就回去了。”
“好。”
惠泽医院里出租屋有点远,江知煦打车到的时候,年穗已经在厨房忙活了。
听到门铃声,年穗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开门。
门一打开,她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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