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锐利如隼,快速扫过附近的行动轨迹图、护卫配置、习惯分析。房间里,赵擎川、石国柱、卫小海屏息凝神,如同等待出鞘的利刃。
“头儿,”赵擎川终究没忍住,低声提醒,声音里带着疲惫,“这条‘毒蛇’,我们盯了快两年。他比泥鳅还滑,在租界的巢穴更是龙潭虎穴。过去几次,我们连他身边五十米都靠不近,代价太大,最终才决定将他‘休眠’。”
他的潜台词很清楚:此人极难啃动,风险与收益不成正比。
霍去病没有抬头,目光依旧锁定在档案上李辅仁那张看似儒雅的照片上,语气平静无波:“彼时不动,是因尔等需长期潜伏,投鼠忌器。如同治水,堵不如疏,疏不如导。如今,水势将变。”
他终于抬起眼帘,目光扫过三人,那眼神淡漠得很:“我们此行,非为潜伏,而为破局。将此僚归档封存,是因他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而今,他最大的价值,便是他的死。”
他指尖“哒”一声,敲在李辅仁的名字上。
“杀十个外围耳目,敌不过三日便可补齐。斩此一人,其经营多年的关系网络,需数月方能厘清,期间猜忌内耗,人人自危。此为我沧州根本争得的宝贵喘息之机。”
他看向赵擎川,眼神锐利如刀:“你说他巢穴是龙潭虎穴,那他每周五,固定去‘逍遥阁’吸食鸦片的习惯,可是属实?”
“属实!”赵擎川立刻答道,“这是他唯一规律外出的破绽,但烟馆内外,皆有他布下的暗哨。”
“猛虎亦有打盹时。破绽不在大小,在于时机。”霍去病站起身,“过去你等欲‘近身’,自然难如登天。此次,我们不需近身,只需在他最放松、护卫最懈怠之时,送他一程。”
他的部署清晰、冷酷,直指核心:“赵擎川。”
“在!”
“你负责执行。利用其与‘王掌柜’的约见,伪装伙计潜入。一击毙命,目标——延髓,务求无声。”
“明白!”
“石国柱。”
“在!”
“控制后巷天井,确保退路。若有异动,制造小范围混乱,吸引注意,不可恋战。”
“是!”
“卫小海。”
“在!”
“外围监视,掌控巡捕房与敌方护卫动向。以暗号通传,若有风险,即刻取消行动。”
“明白!”
部署完毕,厅内陷入短暂沉默,初秋的阳光大喇喇地穿透窗棂,照在众人的眉眼上。
霍去病的目光扫过三人,语气沉凝,却似带着千钧之力:“此役,非为匹夫之勇,乃为战略欺诈。行动之后,敌人会认定这是地下组织的复仇清算。我们要的,就是这‘误会’。”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行动,今夜执行。现在,各自准备。”
“是!”三人低吼应命,眼中战意昂然。
他们迅速无声地散去。
书房内,只剩下霍去病一人。他走到窗边,透过狭窄的窗缝,望着天津卫晴朗的天空。
侧脸在阴影中如同石刻般,淡漠、平静。
空气中突然传来熟悉的、微弱的波动感。
霍去病猛地转过身。
果然,空间涟漪散去,林卓抱着大黄出现在在大厅中间,一脸“意不意外,开不开心”的表情正瞪着他。
大黄则揣着爪子,金色的瞳孔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
霍去病眼神一闪,脚后跟微动,竟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开半步,但随即腰背一挺,硬生生稳住了身形。
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窜上耳根,心下瞬间乱了一拍——她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旋即,一股暗恼涌上心头:本将军在窘迫什么?他负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握了一下,又立刻松开。
抿紧了嘴角,面上已是一副波澜不惊的严肃模样,眉头微皱,静静地看着突然造访的一人一猫。
林卓一看他这副不说话还一脸严肃的样,脸色也微变,这是不欢迎我?
还是,还在怕我给你送祝福?
还是啥?……
她在心里已经开始要干架了。
“胡掌柜的电报里说,你在医馆‘蛰伏’。”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听不出喜怒。
林卓:“……”
眼睛睁大了一下,有点心虚。
她不由得轻咳一声:“咳!嗯……蛰伏得有点闷,出来……透透气。不对,我是有正事。”
霍去病拧着眉瞅着她,表情不言自明:啥正事?
眼神落在她怀里的大黄身上,让大黄带着你“透气”到了几百里外的天津,还精准地“透气”到了他的书房。
“你倒是会挑时候透气。”他语气平淡。
说着走到窗边,还是确认一下外界没有因这次瞬移而产生骚动,虽然可能性很小。
“我……”林卓还想辩解什么。
心思却如雷达般敏锐地落到了他的“挑时候”上,难道——现在不是时候?
为啥“不是时候”?难道你这还有小三不成?
不对,呸!想啥呢。这个人,连小一都没认呢。
不对,什么小一,是大一,呸!也不对,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说的“不是时候”,是有重要的工作吧?看来以后瞬移找他,得想个法,提前预警下,万一碰到正要紧的事……
她胡思乱想,脸却不知不觉地红了。
“喵?”大黄感觉她怪异了,为啥呢?因为她双臂又使劲了。
林卓连忙泄了劲,有些歉意地低头瞅瞅大黄。
大黄瞪大了圆圆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这一会儿工夫,她眉眼水润润地,眼珠还有些发红。
“咳!我是来和你商量工资的事,这不是十五号了吗,我和大黄定好了,以后都每月的十五号发工资。今天就是来和你商量,咱们,要啥当工资。”
霍去病不由得抬高眉梢,看林卓义正言辞的样,眼中闪过了然,嘴角不由得弯起来了。
他将目光转向大黄,温和地瞅着它,毫不吝啬地夸它:“很好,大黄有进步了。”
这话一说,只见原本揣着爪子、一脸“本官宠辱不惊”的大黄,毛茸茸的小耳朵抖动了一下。
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又缓缓放松,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淡定,但那根总是慵懒甩动的大尾巴,却暴露了它的小心思。
尾巴尖,速度很快地在空中划着小圈。
它还试图矜持一下,把脑袋撇向一边,可那小耳朵却转向霍去病的方向斜,那毛茸茸的后脑勺都透着期待……
坚持了不到三秒,见霍去病没再接着夸它了。
它忍不住了。
后腿在林卓臂弯里一蹬,轻盈地跃到地上,肉垫落地悄无声息。
它先蹲坐下来,抬起一只前爪,舔了舔。
然而,那双金色大眼睛又瞟向霍去病,满是“期待”的意味。
林卓看它这出,就忍不住鼓起嘴,憋着笑,又朝霍去病使个眼色。
可霍去病只当没看见,仍是没说话。
大黄终于忍不住了,这黑无常真没眼色,你倒是接着夸呀!
它只好放下爪子,迈着迟疑小猫步,走到了霍去病的腿边。
先是仰起大猫头,“喵~”了一声。
这一声可不同于平日对林卓的催促或不耐,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满满的愉快和亲昵。
然后,它侧过头,将自己毛茸茸、暖乎乎的脸颊和脖颈,轻轻地、一下一下地,蹭在了霍去病的裤腿上。
嗯,给黑无常标记一下,这是它的下属,虽然笨了些、还没眼色,那也是它的下属。
林卓不由得看得眼热,还有点吃醋,大黄可很少对人这么亲昵,今天这一上午都被大黄拿捏了,想到这就不爽。
而且,前天大黄还给了她一巴掌呢。
霍去病低头,看着腿边这团突然变得黏人的大黄,他那惯常冷峻的眉眼,也变得温和起来。
林卓看着他满眼的温情,心里更不乐意了,莫名的气,刚还对我不阴不阳的,呵——
她不承认自己是在吃大黄的醋,却忍不住要往出冒坏水:“定远啊,我告诉你,前天,就前天,大黄,它打我,用巴掌打我的脸了。就因为让我给它干活的事。你说,这事对吗?就这样的上司,啊!它值得人追随吗?”
霍去病听了林卓的告状,目光如电,瞬间在她身上扫过。见她气息充盈,脸颊带着健康的红晕,心下立刻了然——她这是在故意夸大其词。
若大黄真以城隍之力动手,她此刻绝无可能还如此活蹦乱跳地在此“申冤”。
然而,大黄那“打人”的举动确有其事,这苗头必须掐灭。神兽之力,非同小可,万一哪天它失了分寸,后果不堪设想。
他这些思虑如电光石火,刚在脑中转完,尚未来得及开口调停,战火已然升级了。
“喵嗷——!” 大黄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金色瞳孔猛地一缩又散开,大猫脸上满是震惊,大眼睛也充斥着委屈。
这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它都放下身段跟白无常撒娇了,白无常还抱它了,为什么还要说呢?
那金色的大眼睛闪着迷茫的光,单纯的猫脑瓜实在无法理解人类“翻小肠”的复杂行为,它只觉得一股憋闷的委屈直冲脑门。
林卓见它还敢“嗷”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寸步不让地继续输出:“我说错了吗?你是不是打我了?给你干活还挨打,你自己想想,这事对不对?”
大黄的大眼睛眨巴了几下,整只猫瞬间僵住了。白无常……没说错。爪子,确实是它伸的。
可是……可是……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像潮水般将它整个猫都淹没了,比刚才更甚。
林卓见它那样,得意地朝它“哼”了一鼻子。
大黄憋屈得浑身的毛都要炸开了,在原地焦躁地踩了踩爪子。
猛地,一个画面闪进它的脑海里——对了!白无常也打它了!
它像是抓住了天大的把柄,猛地抬起一只前爪,坚定地指向林卓,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巨响:“嗷——”
林卓被它这一嗓子,嚎得直翻白眼,嚎啥嚎,声大有理吗?
大黄见这两人无动于衷,尤其是林卓,又朝它翻白眼。
它更气了,急得三瓣嘴都在哆嗦,努力调动着还不甚熟练的发声器官,磕磕绊绊,奶声奶气地控诉道:“你……打……打我!”
这石破天惊的指控,配上它那委屈至极的小表情,真是杀伤力巨大。
至少霍去病紧盯着炸毛的小猫咪。
林卓一听,迅速回想,嗯——想起来了。但输人不输阵,她气势不能垮,立马挑起眉梢,断然否认:“胡说!我啥时候打你了?”
只是那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心虚,没能逃过霍去病的眼睛。
“嗡……”大黄的耳朵瞬间扯成了标准的飞机耳,整只猫气得微微发抖,那只指着林卓的小爪子坚定无比,还用力朝她虚空点了点,快要点出残影,仿佛患上了帕金森。
越急,那三瓣嘴越不听使唤,它梗着脖子,终于又磕巴出来更关键的证据:“打……打我!床上……你!”
好么,这犯罪地点都标出来了。
林卓那强撑的气势瞬间泄了一半。那天早上被大黄吵醒,迷迷糊糊好像是拍了它一下……
但,那是她的错吗?不是!
她怎会轻易认输?这事必须掰扯,立刻重整旗鼓,采取了经典的“抛开事实不谈,难道你就没有错吗”的反击策略:“是你先吵我的!是不是你先吵的?我有起床气,是被你气的!”
大黄简直要气疯了,小爪子点得像是在施法诅咒,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愤怒声响,看着林卓那张强词夺理的脸,猫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百口莫辩”的绝望。
霍去病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人一猫的互相指控,他垂下眼皮——
片刻后,抬手,用指节轻轻揉了揉眉心,扯扯嘴角,接着,他脸色一整,目光先落在气得胡子乱翘的大黄身上,声音放缓,用词刻意简单又直接:“大黄,你是上官,管人,不能只靠爪子。”
他见大黄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迷茫,便更具体地解释:“她偷懒,你先‘嗷呜’——凶她!”
他模仿了一个低沉威慑的猫吼,“告诉她,你生气了。若她还不动……”
他停顿一下,目光扫过林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然后才看回大黄,做了一个极轻的、拍打的手势:“……再动爪,也只能这样,轻轻一下。懂了吗?”
这番解释配上动作,大黄的飞机耳总算没那么贴头皮了,它歪着大猫头,似乎在努力消化这套“管理流程”。
接着,霍去病转向一脸不忿的林卓,语气不知不觉地透出无奈,但用词依旧在大黄能理解的范畴:“林卓,它既是上官,督促你履职,方式虽欠妥,其职份无错。”
林卓刚想反驳:我没偷懒,我当时是走神了。
霍去病却没给她机会,视线转回大黄,继续完成他的“仲裁”:“至于她打你,” 他看向大黄,语气肯定,“是她不对。”
这话瞬间抚平了大黄炸开的毛,那根大尾巴高高竖着,得意地晃了晃。
但霍去病立刻话锋一转,目光变得严肃,看着大黄的眼睛:“但是,规矩就是规矩,我刚才说了,要先‘嗷呜’,警告。你没‘嗷呜’,直接动了爪,就是你,先错了。这次,你们俩都动了手,就算扯平,过去了。” 他做了个双手下压、示意平息的手势,
“从今天起,定下新规矩:再有争执,必须先‘嗷呜’警告。如果没用,就来找我。不准再自己打架。”
最后,他抛出一个大黄绝对无法拒绝的理由:“你们自己打架,万一打伤了,耽误了干活……那多麻烦。”
“麻烦”二字如同终极法则,瞬间刻入了大黄的脑海。它喉咙里发出一声代表理解的“咕噜”,什么委屈、愤怒,在“麻烦”面前都不重要了。
霍去病见纠纷已了,不再多言,重新看向林卓:“现在,可以商议正事了。”
话音刚落,书房内短暂的安静被院中一丝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打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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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第 2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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