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从窗外射入的弹丸，带着撕裂空气的微响，精准地击碎了他持枪手腕的腕骨！
是霍去病！他在制造黑暗后，并未停歇，弹弓再次建功。
“啊！”护卫惨叫一声，手枪落地。
赵擎川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合身扑上，短刺毫不犹豫地抹过对方的咽喉。
房间内，只剩下惊魂未定的中村，以及两名瞬间毙命的护卫和一具目标尸体。
中村靠在墙上，大口喘息，黑暗中他看不清来敌，只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感受着死亡的触手在他身边翻滚着。
赵擎川看都没看他一眼，如同完成了一件寻常工作，迅速从破开的板壁窟窿中撤出，融入外面因爆炸和喊声而开始骚动的人群中，按照预定路线消失了。
霍去病在对面建筑上，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看到赵擎川安全撤离，看到石国柱也已趁乱消失在后巷，看到卫小海发出了表示外围“通路干净”的暗号。
他的目光最后扫过那个重归死寂、黑暗的目标房间。
首要目标，李辅仁，确认清除。
次要目标，中村护卫，清除两名。中村本人……活着，但今夜的经历，将如同一根毒刺，深深扎入日军情报系统的心脏，引发他们预想中的猜忌与内耗。
“惊蛰”行动，目标超额完成。
霍去病依然静立在原处，几分钟后，边三轮的轰鸣由远及近，日租界的巡捕和一队日本特务赶到，将“逍遥阁”附近封锁得水泄不通。
他淡漠地望着下方喧闹的日军和人声，神色平静。
片刻，如同夜枭般从高处滑下，落地无声。
他没有直接返回，而是借着阴影的掩护，在错综复杂的街巷中绕行了两圈，最终从一条僻静的后巷翻出，一会儿工夫，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会友镖局”的后院。
他在院中静立片刻，确认了赵擎川留下的表示“安全”的暗记，又侧耳倾听了周围的动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市井声。一切如常。
他心下已定，打开大厅的门，光线涌出。
林卓抱着大黄快步走过来，先在他身上扫了一遍，确认无事，随即脸上掠过一丝窘迫，紧张地跺跺脚。
“那个……茅房在哪儿？”她声音压得很低，这怪不好意思的。
霍去病微微一怔，立刻了然，侧身指了个方向：“后院，左手边。”
“哦好，谢谢！”林卓抱着大黄小跑着冲过去了。
霍去病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去茅房，为甚抱猫。
大黄也不理解，去茅房为啥抱它，它不乐意，它才不去脏地方，挣扎着要跳下来，林卓连忙央求：“大黄你最厉害了，我一个人在这可害怕了，你不用进里面，在这等我就行，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嗷嗷哭！让大家都知道，你下属被吓哭了。你这城隍爷太丢人，不是，是太丢猫了。你必须得陪着我！”
大黄：“……”
睁着圆溜溜的金色大眼睛，两边的胡子纵到一起，满是震惊地瞅着白无常，那小脑瓜里转着念头：陪白无常在脏地方，和……丢猫？
林卓把一脸震惊的大黄放到茅厕边的树上，麻溜地进去了。
留下一只震惊猫守着。
可怜的城隍爷，今天第二次被人类奇怪行为搞乱了小脑袋，它歪着大猫头，认真地捋着林卓上厕所和自己丢猫之间的关系。
而屋里的霍去病则提起桌上的粗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凉透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茶水微涩，迅速缓解了干渴，肩膀一松，轻吁一声，脸色明朗起来，仿佛将今夜沾染的血腥与尘埃都随这口气吐了出去。
不一会儿，林卓回来了，脸上轻松了不少，不过，跟在她身后的大黄，依然是震惊脸。这是还没想明白呢。
林卓见霍去病神色淡漠，但眉宇间的那份冷冽仍未完全消去。
“你……任务完成了？”她走到桌边坐下，“顺利吗？后面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吗？”
霍去病放下茶碗，摇了摇头：“目标已清除。”他看着她，交代自己的行程，对她也无须隐瞒。
“我在此处最多再停留两日，需在平津要道上，再截断几处鬼子的通讯节点，而后便返回沧州。”
林卓一听，他果然还有要紧事，而且听起来依旧危险。自己突然跑来，确实有些打扰了。
她心里莫名难受起来，觉得这人，偷着跑了之后，好像就真的跑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二人随时能见面。
那她以后怎么办？她要一个人待着了？有事也找不到商量的人？真是越想越心酸，这酸意马上就要冒到喉咙了。
林卓惊觉自己情绪不对，简直是神经病，没事就要掉个泪，那可太丢人了。
人家在保家卫国，你却总想着“小情小爱”，这……
这么想着，那股酸涩劲儿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漏了气。
“咳！”她轻咳一声，眼神四处撒摸，扭头，对上了大黄的震惊脸。
得，还有个更懵的。她嘴角一抿，坏心眼地偷笑：可怜的城隍爷，还在琢磨，为啥丢猫呢？
而她这个坏人，就看着小猫咪震惊，也不解释。
霍去病瞅着她脸色一会儿悲，一会儿笑的。不禁也想笑，她这脸色，还是那般精彩，不知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他默默地坐下，给林卓也倒了杯水，眉眼间不知不觉间带上了笑意。
林卓瞅着这人还在笑？不禁心口一堵，自己都心酸得想掉珍珠了，他还在那笑？完全不在意两人见不了面！
你笑啥笑？就算你笑得好看，那也是“渣”笑。
呵！
霍去病见林卓不说话，他也未开口，甚至饶有兴趣地看大黄，这猫，怎么……怎么这副表情？
林卓一脸严肃地转着杯子，半晌，冷不丁地开口：“定远，我，我要是想见你了怎么办，我直接带大黄瞬移过来，如果当时你正在工作，会不方便吧，还有可能带来麻烦吧。”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也知道突然瞬移过来，本就不妥。
可她没说不来之类的，心里就是不想说，她就想见他，就是要执着这个问题，显得特别不懂事，眼睛还紧盯着他。
尽管脸上火烧火燎的，她就那么勇敢地盯着他，心里在大叫：啊！我就打直球，我是直球兔子。我不怕。啊——
霍去病闻言一怔，一股热意自耳根轰然烧开。他感觉脸颊上的皮肤瞬间绷紧，视线竟第一次在林卓执着的目光下无处安放，生出了几分欲要避开的冲动。
他垂下眼皮，手无意识地抽动一下，然后探手入怀，取出了一物。正是那面非金非玉的黑色骠骑腰牌。
它静静地躺在他宽大的掌心，在灯火下泛着幽幽光泽。
伸手递向林卓，声音发紧，比平日低沉许多，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意味说道：“此牌，你熟。昔日凭它相认，于你，于我，皆有意义匪浅。”
他沉默片刻，目光温温地落在她的大红脸上，“而今，我身在此间，已无须悬佩此物示人。你……且收着。”
林卓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怦怦怦地直跳。
她接过腰牌，又抬眼对上他难得温情脉脉的眼神，心里一下子欢喜得要蹦要跳了，她强忍着，矜持，要矜持。
好吧，忍不住了，她咧开嘴，双手抱住腰牌，像抱着个大宝贝一样，放到胸前，心里已经开满了鲜花，只觉满室生辉，这屋里咋这么亮？这煤油味的空气都好甜呀，这人，嘿嘿嘿……
林卓眼睛像是探照灯一样，紧盯着眼前人，怎么也看不够，好看，真好看，哪哪都好看呀……
霍去病：“……”
嘴角含笑，却被对面的目光盯得受不了了，垂下了眼皮，大将军遭不住！
林卓咧着嘴角，左瞧右瞧，啊哈哈哈……这是我的！
却不小心瞄到一只震惊脸的大黄猫，猛地跳上了桌子。
大黄抽抽粉红的小鼻子，震惊脸消失，它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它伸着大猫脸凑到林卓跟前，抽鼻子，闻。
林卓：真没眼色，碍眼，大灯泡。
大黄闻完林卓又转到霍去病一面，接着闻，霍去病上身一闪，往后躲了一下。
看见林卓正没好气地瞅着大黄，大黄那扫帚一样的大尾巴，正一下下的，左右扫着林卓的脸，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
林卓：“……”
呵！这猫的嫉妒心，这般明晃晃。
她才不在意。她歪着脑袋，执着地瞅着对面的霍去病，臭大黄，你挡在前面也没用，我就要看！
霍去病看着她一边斜愣大黄，一边还忙着伸着脖子瞅他，笑意顿时从眼底漫了上来，在眼中碎成了一片星光，嘴角一咧。
“哈哈哈哈哈……这一笑，那宛如长河破冰，雪山映日，将他周身的冷冽气息瞬间冲淡了，晴朗的像颗大白杨。
林卓侧着脑袋，伸着脖子，躲着大黄的大尾巴，只见她的心上人，龇着大白牙，笑得那个美。
她也咧着嘴回应，心里美滋滋地想唱歌：啊，你笑起来真好看，就像那花一样……
“定远啊，我老想老想看见你呢，要是有电话就好了……” 她又想起来二人不能随时见面，心里急了起来。
霍去病听见她的话了，只看着她笑。
“对了，有个好东西，可能有用。”她眼神猛地一闪，胳膊肘一下杵在桌面上，兴奋地说：“我现在萝卜园住着，为了胡掌柜找我方便，师傅给我一对子母铃，是无声感应的”
她越说越觉得这法子可行，语气不由得加快：“等你回了沧州，咱们去找师傅，单独要一对来！你带一个在身上，我……我要是想见你了，或者有事找你，就先摇响我这里的铃铛，你那边感应到了，若是方便，就让大黄带我过去，或者……或者你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这样，可好？”
她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
霍去病听着她絮絮的话语，从“电话”到“子母铃”，看她那费心筹划的模样，也眼睛亮闪闪地回着：“好。此法甚妥。待回到沧州，我便与你同去拜会师傅，求取铃铛。”
林卓抿着嘴角，眉眼弯弯，摸着手中微凉的腰牌，感觉心里有一万只小鹿在跳跃。
她美滋滋了半天，想起来今天定做的衣服了，试探着问：“那……我如果在这里住两天，等你一起回去，不是，你是干完活，在路上直接就回去了吗？”
霍去病沉吟片刻：“此处暂时安全。若有突发状况，”他目光扫过桌上碍眼的大黄，“让大黄带你立刻离开便是。”
林卓闻言，心里踏实了，可以待两天了。
她美滋滋地说：“那好！”
然后，她斜了眼碍眼的大黄，接着说：“咱现在商量工资的事吧。”
这是正事，也是她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
“我跟大黄定好了每月十五号发的。对了……”她说着，想起来了，心神一动，从手链里取出那几个在劝业场买的大包小包。
她先把给霍去病买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十套内衣裤、定做外套的料样和尺寸单、两双球鞋，还有一堆袜子，都堆在旁边的椅子上。
“这些是给你买的。”她指了指那堆东西，眼神闪了闪，嗯……今天花超了，这事也得说一下，毕竟，那钱，原则上不是她的。
她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垂着眼皮，带着点小小的心虚，小声补充报告：“那个……我今天在劝业场，不小心……花了差不多三百块大洋。”
她说完，悄悄抬眼看霍去病的反应，毕竟，三百块大洋在这个年代，是一笔不小的巨款。
然而，霍去病只是目光扫过那堆衣物，又落回她脸上，对她花了多少钱似乎毫无触动，反而对她这副小心翼翼汇报的模样微微皱了下眉。
他心中莫名地掠过一丝不适。
花点钱何须如此忐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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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第 2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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