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球球原本正在工作，听到动静都纷纷停了下来。它们对这两个外来者十分好奇，有的甚至放下手里的工作追了过来，冲到了轨道旁边，还有的干脆跳到了护栏上。
“你是不是银点点！”星岑忽然对紧追不舍的黑球球大吼，“是不是你，别撒谎，你转过去，我要看你屁股！”
说完，他就伸手要去抓，还没伸直，就被寂染眼疾手快抓了回来，强迫他坐进怀里。
星岑正想抗议，轨道的速度却在这时陡然加快，强烈的推背感猛然袭来，而失重感紧随其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同时发出变了调的尖叫声，在近七十度的斜坡疾速下坠。而没有绑带的星岑再次腾空，他整个身体几乎快和轨道变成夹角。寂染吓得大惊失色，赶忙抓住他的脚踝，把小孩拽了回来。
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他们在机器里不断来回穿行。越往下，气温越低，甚至在呼啸的风中感到了寒冷。
寂染心跳都快停止了，却还要强撑起精神，注意着星岑的动静。
星岑几次想吐，两腮不停鼓起又瘪下去，他攥紧拳头，大口大口喘着气。
在他快要忍不住把头探出去的时候，寂染揪住他的脖子，把人拉回来，又飞快塞给他一个塑料袋，示意他吐在那里面。
星岑其实吐不出来，他只是胃里翻山倒海的难受，一时间涕泪横流，鼻子和眼睛都皱成一团，只能把塑料袋揉得嚓嚓作响当做发泄口。
一会儿急转，一会俯冲，终于在最后一个大转弯后，他们来到了轨道的尽头——机器的最底层，灯光不再刺眼，速度也紧跟着开始逐步减缓。
星岑赶紧打开塑料袋，使劲往里吐口水。
寂染也想吐，他强忍着做深呼吸。就这样减速滑行了十几秒，尽头突然跳起来一只黑球球。
不知道它做了什么，就听到咔哒一声。紧接着，轨道的末端赫然出现了一道凹槽。
还不等寂染思考，那凹槽是做什么用的。下一刻，轮子就卡进了凹槽里，于是这段有惊无险的旅程终于画上终点。
星岑迫不及待跳了下去，然而刚脚触地，就一趔趄。寂染赶忙伸手拉住他，他才顺着寂染的力，抓住旁边的护栏就地坐下，然后拉开塑料袋干呕起来。
“哒哒哒——”
黑球球走了过来，它先是机警地瞅了星岑一眼，在寂染看过去的时候，又装作若无其事，用细而长的爪子对准轨道旁的微型小孔，直直插进去。
寂染看着它的动作，觉得它就像人一样，在用钥匙开锁，还不停摇晃黑色半球，像在摇脑袋一样，仔细摸索里面的构造。
就听咔哒一声响，凹槽陷下去的金属立刻弹了回来。
而陷进去的轮子，也跟着弹到轨道上。轮椅就这样顺着斜坡离开了轨道，缓缓滑进尽头的金属平台上。
直到这时，寂染才彻底放下心来。
“我一定要找到那个银点点，然后把他放进这个瓶子里，这样使劲地抖，让他使坏。”星岑既委屈又生气，脸色铁青地干呕几下，表情痛苦地皱成一团。
他还不忘记给寂染告状，把他和银点点的恩怨情仇絮絮叨叨说了一遍：“那里明明有个减号的，但银点点就非要弄到加号那里，呕……我要把它装进这里，让它也体验一次。”
他举起水瓶使劲晃荡了几下，又难受地发出呼气声。
寂染没把他的告状当回事，在他认知里，这些小机器人最多也就是人工智能。人工智能和人不一样，它只是一堆程序，压根没有自己的情绪，最多去模拟人的行为，更何况去挑衅别人。
寂染伸手把满是泡沫的水瓶拿过来，打开瓶盖，又递还给星岑，再安抚地摸摸他头顶：“吐不出来就别吐了，喝点水。”
星岑虚弱地点点头，喝了口水。突然，他眯起眼，看向这里唯一的黑球球——它正盯着他手里的水瓶，一动不动，像是吓呆了。
“你过来一下。”
黑球球没有过去，而是朝反方向快速挪了几步。
星岑没介意，还在问：“你知道屁股上有银色点点的黑球球在哪里吗？”
黑球球一顿，随后飞快晃了晃身子，同时主动露出自己的另外半边身体，黑黑的，没有银点。
“好吧。”星岑这才收回视线，他踮着脚把水瓶递给寂染：“哥哥，你也喝水。”
寂染怀里有很多水，但还是接过来，就着星岑喝过的水，喝了一大口。
清凉的水滑进干燥的唇腔，又滑进粘腻的食道，寂染难受的感觉终于好了一些。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向黑球球，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黑球球这才像回过神一样，它冲寂染指了指背后，那里有一扇很普通的金属门，门上还有指头大的小拉环，底下有很多像砸进去的圆形凹槽。
没有像之前一样径直开门，黑球球跳起来，抓住拉环，然后两只爪爪撑住门板，让自己的全身晃荡起来——
“咚！”
黑球球的身体猛然撞击到门板上，发出巨响，寂染有些意外，就看着它用这样的方法哐哐哐敲着门。
用力撞了四五下，接着，咔哒一声，门就被打开了。
黑球球淡定地跳下来，伸出爪子朝他们招了招手，随即自己先飞快爬进门里了。
寂染犹豫了一下，操纵轮椅先一步跟上，星岑缀在最后，他还因为腿发软，走起路来，左摇右晃。
刚进入那扇门内，就听到里面不断传出嘀嘀嘀的机器鸣响。
这是一道狭窄的走廊，两边全是一个个重叠的机器，被纵横交错堆放到天花板。天花板上则吊着许多发着彩光的线和透明管道，管道里能看到比黑球球要小上一半的银色球体在里面钻来钻去。
寂染来到这里后，就莫名生出畏惧感。原本吵吵闹闹的星岑也闭紧了嘴，他小跑到轮椅边，用手抓着扶手，走起了小碎步，眼睛却忍不住好奇四处看。
他看到了好多球球。除了像蜘蛛有八个爪子的黑球球，还有长了翅膀，在空中飞来飞去的银球球。他甚至看到了一个在机器上不停用履带攀爬的长方体。
原本他以为那是机器一部分，直到他们靠近的时候，那个长方体突然停止运动。
然后四周突然亮起红灯，并发出震耳欲聋的警笛声——
“嘀嘀，警告，陌生人侵入——”
寂染不由停了下来，星岑则紧张兮兮地缩到寂染腿间，紫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履带上，看起来是一个整体的金属块突然抖动起来，开始变成密密麻麻的小立方体。然后肉眼可见的迅速拆解，移动，堆叠，最后变成了一个长着履带的小机器人。
星岑甚至看到了它方方的顶部——应该是脑袋，有一整块黑色的显示屏。
它干脆利落地跳到地上，然后仰头盯着他们：“叽嚓嚓里咕噜啦咔嘀咔嘟嘟嘀？”
这个小机器人只有星岑小腿高，整体银白色，方方的脑袋，占据一半的电子屏幕，身体也是一个长方块，手是两个可以灵活伸缩的钳子，而腿就是履带。它发出声音后，寂染一脸茫然。
星岑则大着胆子走上前，蹲在机器人面前，好奇地问：“你在说什么？”
机器人一顿，屏幕的位置出现一堆转换的乱码，下一刻，眼睛恢复，变成了两道粗粗的横线：【一一】
分外冷漠的表情。
同时它发出了他们能听懂的声音，是一种金属质感、没有情感起伏、冷冰冰的声音：“这里是维克多博士的实验室，按照程序设置，如果你们不给出正确密码，我就会消灭你们。”
“啊，消灭？那是什么意思？”星岑慌忙退后，退到了轮椅边上，又爬到寂染怀里，抓住了他的胳膊，惊恐地问，“什么消灭，哥哥，它要杀掉我们吗？”
他虚张声势地冲小机器人大吼：“你以为你是光耀战士吗？好笑得很，你这个方脑袋能消灭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我一巴掌能打扁怪兽，不信你过来试试。”
寂染紧紧皱起眉，他脸色格外沉郁，想伸手去抓撬棍，却意外抓了个空——
不知什么时候，他轮椅旁边的东西全被搬空了，包括撬棍、背包和伸缩夹在内的所有东西，全被银球球抓走，悬挂在天花板上。
寂染只能抓住怀里的水瓶，眼睛则紧盯着机器人，暗暗思忖是用水泼机器人，还是用瓶身砸。
就在这时，机器人也蹦了起来——利用自己可以伸缩的手臂。
然后在寂染警惕的目光中，它也跳到轮椅上，就大剌剌地“坐”在寂染的两腿之间，挡在了星岑的面前。
星岑的吼声渐渐小了，他垂着眼，盯着自己盘起的脚，手则抓着寂染的袖子，小声嘀嘀咕咕：“让你凶，我让哥哥，打你。”
随后，就在寂染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机器人四四方方，像个小盒子的身体，突然出现四道裂缝似的细线。
接着，轻微的“咔”一声响，一个四方形金属板弹了出来。
星岑吓得站了起来，紧紧贴着寂染，搂住他的头，试图把自己缩小。寂染则浑身紧绷，死死盯着对方，当即就要砸。
然而下一秒，那金属板并没有发射什么炮弹。而是直接翻转了九十度，一块标记着怪异简笔画的键盘，赫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而机器人头上的屏幕，则变出一堆像填数游戏的小格子，有一些有图像或者数字，有一些则是空着的。
机械的金属音仿佛提示般再次响起：“请输入密码，否则我会消灭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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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找妈妈的路上（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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