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头刺眼的灯光下，它伸长脖子，像一条巨蟒，围绕到寂染身边，左右转动，同时不停翕动着鼻翼，在寂染身上努力嗅闻，又不时威慑地龇牙，露出锋利的尖牙。
寂染不寒而栗，这一瞬间，他恐惧到了极点，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那颗苍白的头颅随着怪物动作缓缓晃动，混着碎肉的涎液从它呲开的尖牙间掉出来，“啪嗒”落在寂染身上，一股更加浓烈的恶臭直冲鼻腔。
寂染拼命压住翻涌的呕意，只喉头剧烈滚动几下，便死死咬紧后槽牙，屏住了呼吸。
他一动也不敢动，僵做了一座石雕，任凭那双暴突、比拳头还大的可怖眼珠，对着他从头到脚一寸寸扫视。
怪物的鼻尖几乎蹭到了他的皮肤，鼻腔喷出的热气滚烫，灼得他生疼。
然而他只觉得冷，一种骨髓都冻住的冰冷寒意——那是动物面对致命威胁时本能的应激反应，让他浑身如同冻住了一样，除了跳得如鼓擂的心脏，没有一处不发麻，不僵硬。
这怪物似乎对猎物的恐惧非常满意。它微微眯起了巨眼，同时咧开嘴——那张像极了人的脸上，露出了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这一瞬间，一股强烈的、无法解释的疑惑猛地攫住了寂染。
他从没见过深渊里的怪物露出杀戮和威慑以外的其他表情。比起野兽出于生存需求的捕猎，它更像是一个病态的刽子手，正在贪婪地品味、咀嚼猎物濒死前极端的恐惧。
比起杀死对方，它更享受施虐的过程。
这简直……像是人才会有的反应！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像毒藤般疯狂蔓延，寂染忍不住想：难道这个怪物体内，流淌着人类的基因吗？
当问题出现了第一个，更多的问题就纷至沓来。
寂染恐惧到极点的大脑突然超频运转，开始以秒为计算的疯狂运作，无数科幻末日电影的碎片飞快在眼前闪过——
人类实验拼凑成的失败品，或者是吞噬人类融合的异种，或者是人类遭遇辐射产生的变异，又或许是……某种披着人皮的外星生物……
他乱七八糟胡思乱想，眼前怪物带来的原始恐惧竟逐渐褪去。以至于他因极端惊骇而发麻僵硬的双手再次恢复了知觉！
寂染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吼——”
就在这气息变化的刹那，怪物表情骤然凶狠，血盆大口猛地张开，对准他的头，狠狠咬了下去——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咬合巨响，响彻半空——
但寂染速度更快！
在它满是獠牙的巨口合拢的前一瞬，他猛地松开支撑身体的双手，身体便啪地一下掉下去，让它咬了个空。
一咬不中，怪物愤怒更甚！
它再次瞄准寂染的头，长颈像蛇一样向后一弓，随即犹如离弦之箭般，那颗丑陋的头颅带着腥风猛地冲过去，然而寂染却比他敏捷！
人头鸟面对庞大的独眼怪，有更加灵敏的优势，而一个身处绝境的人类少年，在肾上腺素的疯狂驱动下，爆发出比长脖子巨鸟更快的反应速度。
在它屈起脖子的刹那，寂染便将手指用力抠进旁边的一处凹陷。
而那些黑条机器人也突然心有灵犀般骤然动作起来，在“呯呯”声中自我拆除重组，眨眼瞬间就拼接成了一副泛着黑光的盔甲严丝合缝地包裹住了寂染的上半身。
同一刹那，寂染也从凹陷处抠出了一根细长的黑条，咬紧牙，对准巨鸟几乎贴近他只差半个手臂距离大张着嘴的脸，猛地捅了过去——
“噗嗤——！”
坚硬的黑色金属条，深深地插进人头鸟最柔软的右眼里，顿时脓液四溅！
腥臭的液体和半凝固的血浆猛地喷溅出来，糊了寂染一脸。
他用手背狠狠抹开糊住眼睛的黏液，露出泛着血光的乌黑眼眸，反手又是一记凶狠地回刺！
人头鸟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闪电般飞快缩回脖子，险险避开，救下了自己另一只眼。
寂染的反抗激怒了它，它凶性彻底被点燃，仰头嘶吼一声，不顾右眼的剧痛，庞大的身躯直接从火车顶部一跃而下，巨大的肉翅紧跟着“哗啦”展开，露出腹部下面那双闪烁着寒芒的钢爪。
那双钢爪比累赘的脖子速度要快得多，直接对准寂染腹部就抓了过去。
下身瘫痪的少年，对这一袭避无可避，利刃般破空的风声刹那间响彻耳畔，他绝望地闭上眼。
这一瞬间——
下坠！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猛然袭来，寂染一愣，倏地睁开眼。竟然发现，黑塔中央突然塌陷，变成了一个大坑，他就直直掉了下去。而致命的钢爪擦着衣服掠过，只抓碎了翻飞的衣角——
再次抓空！
人头鸟恼羞成怒到了极点，它一边厉声尖啸，一边开始疯狂用爪子攻击过来！
“呯！”
“呯！”
黑条机器人飞快变形，每一次组成屏障，准确无误接下它猛烈一击。但机器人也在瞬间四分五裂，只能从黑塔结构中涌出更多的机器人上来，前仆后继地去填补空缺，却又在下一爪攻击下化为齑粉！
“呯！呯！呯！”
没过多久，损失的机器人越来越多，而人头鸟却越战越凶猛，不停发出尖锐婉转的呼啸声，用爪子一下又一下将挡住自己的机器人撕裂。
把寂染包裹住的坑壁在钢爪肆虐下，迅速崩塌、削平。寂染无力瘫倒的身体逐渐暴露出来。
寂染用力喘息两下，他咬紧牙根，眼看利爪再次当头袭来。而这一次新生的屏障只有薄薄一层——
“呲啦——！”
钢爪轻易刺破了防御，利爪刮过屏障，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狠狠抓向寂染！
寂染尽力用手臂想挪开身体，而那尖爪已经贴近，下一秒便刺破了寂染的腰侧。
“啊——！”鲜血刹那间涌出，寂染忍不住惊呼出声。
就在这时——
“丑东西，离我哥哥远点！”星岑突然发出一声爆喝！
他抓起自己脖子上的水壶，对准怪物，猛地砸过去！
“咚！”
怪物循声刚抬头，不等它反应过来，就感到脖子传来一道重击。
寂染就眼睁睁看到，这只怪物那条像蟒蛇的脖子突然从中折断。
他只来得及看怪物张了张嘴，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只庞然大物就像被一只被弹弓击中的麻雀，从视野中骤然坠落，而带着他的被刺破的身体往天空中猛地一抛！
“啊啊啊啊啊啊！”
失重感猛然袭来，寂染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发出一连串变了调的尖叫声，就感觉到自己被抛向空中——在停顿的那一瞬，他用力伸手，五指张开、合拢，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只能无可挽回地骤然疾速下坠。
然而——
“呯！”
寂染感觉自己的领子被什么东西猛地抓了一下，于是头和脚调换了个位置——一双腿重重地砸在了火车顶部的边缘，脸则狠狠地摔到火车顶部坚硬的铁皮，顿时火辣辣的剧疼即刻传来。
但求生的本能让寂染立刻伸出手，猛地朝前胡乱抓去，很快他抠住了前方一处凹陷的通风口，便把磨得血肉淋漓的指头死死抠进去！
“哥哥！”
星岑毛茸茸的后脑勺像颗毛绒球，飞快从火车顶边缘探了出来。
寂染没有力气说话，只是剧烈地咳嗽，吐出一小口带血的唾沫。
星岑一抬头，就闻到空气中弥散过来的淡淡血腥味，他小小的身体立刻像只受惊的狐獴般，倏地从那顶宽大的风帽里钻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引得缠绕车厢的粗壮藤蔓嘎吱作响，整节车厢都跟着他们的动静剧烈地左摇右晃起来。
星岑脚下一踉跄，在车顶坑洼不平、锈迹斑斑的铁皮上狼狈地翻了个跟头。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夹杂着金属的震颤，星岑整个人便结结实实、五体投地地拍在了寂染面前的铁板上。
星岑顾不上疼，只吸着气小小地“嘶”了一声，便急忙抬头，就看到寂染血迹斑斑、满是污渍的脸。他深深吸了口气，微张的嘴唇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着急地攥紧两个拳头，带着哭腔喊了声：“哥哥！”
接着，他飞快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寂染身旁蹲下，又小心翼翼伸出手，想去拉寂染，却一时间手足无措，哪里都不敢碰。
“咳咳！”寂染虚弱地呛咳几声，这时，他恢复了一些意识，他用手指抠住通风口，拼尽全身最后一道力气，用力咬紧牙根：“啊——”
他终于把自己整个人全部拉进火车顶部，这才卸力松开手。
接着，他的手臂滑落下去。
寂染再也扛不住，昏迷了过去。
“哥哥！”星岑立刻扑了过来，用手指颤抖着去试探寂染的鼻息。好在还有呼吸，他便松了口气，又去握住寂染血肉模糊的手。
小孩第一次看到哥哥变成这样，惊吓到极点。此时他哭不出来，只是浑身止不住地哆嗦，一张脸比纸张还要惨白。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反应，下一秒，就听到远方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啸声。
星岑猛一回头，在瞳孔缩紧的瞬间，就看到天空的尽头，熔浆上凸起的巨大石笋顶部，有一群巨形人头鸟忽然从圆形的洞口钻了出来。它们仿佛收到了什么信号，成群结队飞到空中，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扇动翅膀，集群飞来！
星岑呼吸瞬间停了。
长脖子巨鸟死于它的长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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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找妈妈的路上（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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