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拉语带讽刺:“当世界卫生组织发现‘’寄生虫胶囊’已在黑市泛滥时,一切都太迟了。感染已呈全球性、不可控的蔓延态势。各地当局只能拼命捂住真相,试图去避免一场席卷全球的恐慌。当然,”
她的话语一顿,“他们也在仓惶召集世界顶尖的科学家们研究对策,试图找到一线生机。”
“万幸的是,你舅舅集团所在的海岛冰洲,当局政府凭借刻薄到冷血的防控手段,奇迹般地维持着零感染的记录。于是,世界各地的顶尖科学家和医学博士纷纷汇聚于此,奢望能在仅剩的五年倒计时里,扼杀这恶魔般的寄生虫。”
寂染心脏像被攥紧,追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失败了。”克莱拉摇头,闭上了眼,“五年后……恐怖的一夜降临,噩梦一般,就像人间炼狱……原本所有人还在工作、学习,世界仿佛在庆祝疾病的消退,人们满怀憧憬地谈论着未来……可灾难,就这样毫无征兆地、不可阻止地发生了。
“人们成片成片地死亡,还是那样惨绝人寰的模样,没有人知道下一个是不是自己。仅仅一周……仅仅一周……地球就凭空蒸发了五亿的人口,那就是人类末日的序章——2090年。”
也是林舟失踪,寂染被冷冻的那一年。
“在此之前,‘神药’早已经被禁掉。所有知情人都天真地以为,那些惨死的人不过是偷服禁药,要不就是和他们有过密切接触过的人,只要切断传播链、严密隔离,就能扼制住这场灾难。只当是一场地震,会破碎,但可以重建,也可以遗忘。没有人会认为,人类会因为一只小小寄生虫而灭亡,太荒谬。为了不引起恐慌,维护社会稳定,他们选择了隐瞒——这是最可怕的。
“全球的人们对寄生虫的存在一无所知,只当是新一轮辐射病的爆发,毫无防备。而专家们,则愚蠢地沿用旧办法,以为焚烧尸体能彻底消灭它们……
“谁能想到……那魔鬼一样的东西,竟能会从焚尸炉滚烫的骨灰里爬出来——它们不怕火,高温非但杀不死它们,反而加速了它们的成熟与繁殖。”
寂染忍不住抱紧怀里星岑:“……可怕。”
“更可怕的还在后头,”克莱拉的声音压得更低,“新生的寄生虫形态发生了剧变。或许是因为人类的体型,远逊于它们远古的宿主,它们变得只有芝麻粒大小,通体近乎于透明,人类的肉眼……根本发现不了。
“它们藏匿到下水道网络里,趁人们晚上睡着,从管道爬进人们的房子里……再从他们的耳朵、口鼻里……钻入温热的躯体,完成寄生。”
“更令人绝望的是……它们,有一定智力,居然学会了主动污染水源和食物。”
寂染感觉到窒息。
“接下来的两年,就是全球感染的大溃败。一开始还有数字统计,后来……再也没人敢去计算了。海岛冰洲成了茫茫黑暗中唯一的灯塔,汇聚于此的顶尖科学家们,推演出的人类文明的终结日——2095年7月23日,那个五年后最为酷热的夏日。”
寂染浑身冰冷,他还是忍不住好奇,想知道更多,他追问:“为什么?为什么是那天?”
“因为这种寄生虫喜欢高温,温度越高,它们发育成熟的速度就越快。五年是它们潜伏的极限,它们会选择在最炽热的那一天……将宿主彻底掏空,破茧成虫。”
寂染问:“逃去寒冷的地方呢?”
“没有用,2091年到2093年,地球的气温骤然飙升,北半球白昼拉长,全球紫外强度暴增。一旦感染,命运便已经注定。那些寄生虫会在临界点控制宿主大脑,让你变成活死人,去寻找热的地方。”
寂染不寒而栗:“……太绝望了。”
“还有更绝望的,科学家们算错了!”克莱拉声音带有一丝悲怆的嘲弄,“他们忽略了全球变暖这个致命变量。那时对寄生虫的了解太少了,只发现它畏光却喜高温,还能根据宿主调整形态……在经历两年疯狂的气候剧变后,末日……提前降临了……”
克莱拉的话语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星岑身上。小家伙的耳朵被寂染紧紧捂着,对人类灭亡的恐怖故事浑然不觉,只是无聊地抱着寂染的手臂,小脑袋不安分地扭来扭去,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那些人头鸟群还在紧追不舍,但密集交错的火车残骸使它们被迫分散。单个试图突袭的巨鸟,或因体型过于庞大被车厢阻挡,或被凶悍的变异藤蔓瞬间缠住,陷入你死我活的搏杀。
承载着他们的黑条机器人,则像一道幽灵,在火车残骸与蠕动的藤蔓构建的可怕迷宫中,极速穿梭、延展。
无论是寂染,还是懵懂的星岑,心底都无比清楚——这不过是减缓时间,阻挡不了多久。
星岑的小手死死攥着寂染的衣角,紧张地东张西望,直到感受到了两道沉重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他才茫然地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哥哥和“妈妈”都在看着他。
他忽然慌了神,紧张兮兮地低头检查自己的小手小脚:“啊?我……我怎么了?”
克莱拉伸出手。
这一刻,她脸上犹如人工智能冰冷的表情似乎裂开了一丝细微的缝隙,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但就在指尖要碰到星岑的瞬间,她猛然一滞,又意识到了什么,迅速蜷缩起手指,收了回去。
寂染抿紧嘴唇,他望向克莱拉,有那么一瞬间,神色十分复杂,他声音干涩地开口,呐呐道:“太太,您,您是……”
“2092年4月,大爆发开始了,”克莱拉冰冷地打断了他,语速陡然加快,继续道,“每天都有数十万人死亡的报告,他们暴毙在街头、教室、家中……成虫众目睽睽之下把宿主撕裂开……不像第一次灾难全部发生在一瞬间,这次是漫长的、持续的、零星的死亡折磨——
“你或许正在上课,昨天听说隔壁寝室的人全死了,还半信半疑,今天就亲眼目睹整个班级的人在你眼前……炸开……消息像瘟疫一样快速传播,根本封锁不过来。民众恐慌,暴乱像野火一样点燃了。那时候一切都陷入彻底的混乱,你分不清死的人是寄生虫害死,还是被惊恐的同胞杀死。”
寂染感觉手足发凉。
“更可怕的是,不知道尸体该怎么处理。不能焚烧,那只会促使它们的繁衍和进化。又担心沉入海底或埋进地下会污染水和食物……
“一开始还能用体育场的游泳池去当临时停尸池,尝试过用强效的化学药剂去溶解……后来,死的人太多,堆积如山,根本处理不过来……到后来处理尸体的人也死了。
“一个村到一个镇,再从一个城市到一个国家……文明在崩塌,政府土崩瓦解,幸存者在绝望中四处逃亡,想要寻找没有寄生虫的地方。冰洲,成了他们眼中最后的希望。”
寂染看过地图,冰洲是以海岛为核心构筑的环形人工大陆,与外界隔绝,出入只能靠船只飞机,是一个非常闭塞的地方,但在灾难来临的时候,却成为了最坚固的堡垒。
“那时所有人以为,最可怕的灾难不过如此,只要坚决拒绝外来者进入,至少这里会成为诺亚方舟。
“即便冰洲不幸沦陷,只要及时启动防护系统进行切割,依托海岛内部那些由人类最尖端科技打造的、坚不可摧的设施和能源核心……至少,至少还能为人类保留下一点微弱的火种。”
寂染的身体无法控中地颤抖起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没人确切知道那晚的真相,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诡异。我只能告诉你……我亲身经历过的,那一小段。”克莱拉说着,不自觉话语紧绷起来。
寂染永远记得那个日期,它印在咖啡小票上,出现在手机绝望的短信上,还有学校里绝望的遗书落款处——
2092年6月11日。
原本该是普通的一天,却永远在了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痛苦一页。
“那天接近凌晨。因为星岑第二天一早要做一场关键手术,我和他父亲都请了假,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收到风声。
“最初只听说有一艘满载感染者的破旧军舰试图强行闯入港口,爆发了小规模冲突。以冰洲的军事力量和防御系统,对于这些乌合之众本该是碾压式的胜利,也确实把他们赶走了——
“别怪我们冷血,如果不那样做,冰洲的人也会感染并遭遇灭顶之灾。那时候容不得任何所谓人性的光辉,那些人对我们已经不是同胞了,而是怀抱危险品的敌人。”
尽管说出这样冷血的话,寂染还是从克莱拉冷酷的脸上,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痛苦。
“我和星岑父亲赶到医院时,已经是12号晚上八点。星岑的手术还在进行,最短也要到凌晨三点才能结束。于是,我决定先回病房,为他准备一个小小的惊喜。就在我离开后不久,他爸爸给我打来电话,说出事了。
“那艘被赶走的军舰并没有离开,而是又派遣了数十艘小型潜艇,利用声呐盲区和水下地形,悄无声息地潜近……然后,然后他们竟然投放了数百名临界期的感染者。等发现的时候,这群人已经血洗了大片居民区,屠杀了无数本地居民,并占据了他们的房屋……”
寂染不可置信:“他们疯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时候,所有人都疯了。”克莱拉的声音带着一种彻骨的悲凉,“理智崩塌掉了,只剩下同归于尽的念头——‘我活不了,你们也别想好过!’人都要死了,还在乎什么道德法律?”
“那些两条腿走路的不知道是什么,是人,还是鬼,谁能分得清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