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愈没有说话,盯着那双眼看了一会儿,抓起自己长长的尾巴放在青年的头顶。
尾巴遮住了部分雨,青年的眼不再难受得眯着。
他也能更好地望进那双黑眸,看清里面流转的情绪。
第一次,他看见的不是恐惧,不是厌恶,不是算计。
哪怕他没有读心异能,也能从这双眼睛里看见关切。
青年握着言愈的手腕,连着手上抓的尾巴一起推到男人头顶。“进屋吧,等会儿淋出病了。”
“好。”
凌承谦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下雨不知道进屋,和人站在雨里掰扯这么久。
有点傻。
言愈将尾巴放下,转身正迈腿走了一步,就被身后跑来的人扯着他的手臂一起往前跑。
“快跑啊,快跑啊……”
即使这时候,青年的脸上仍旧带着笑意,语调轻快。
言愈垂眸,感知手臂上传来的温度。
很温暖,就像这个人一样。
他能不能再贪心一点,将这个人永远留在身边?
翘起的尾巴尖兴奋地抖了抖。
凌承谦脖子一凉。
怎么感觉他被人盯上了?
那个坏小子是不是在暗处准备偷袭?
他转头看去。
森林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正准备收回的视线下移,目光无意落到言愈身上。
大猫眼睛低垂,耳朵被雨砸得耷拉。
凌承谦从不觉得自己是烂好人,也没有菩萨心肠。
但看到这样的言愈,他很难不心软。
等两人跑进休整站,微弱的烛火照亮了巴掌大的地方。
休整站并不大,更像是一家小卖部,让路过的人临时落脚,补充资源。
柜台上的东西早已被一扫而空,这里只是一副空荡荡的躯壳。
凌乱的地面被简单打扫过,垃圾堆放到一个角落。
正中间的水泥地上架着两根燃烧的桌子腿,火势越来越大,周遭的温度也渐渐上升。
这一小会儿,言愈把火都生起来了?
凌承谦从垃圾堆里捡出可燃物,丢进火里。
这小火苗啥时候能把衣服烘干?
“诶,你拿的那些东西呢?”
他寄希望于言愈拿了衣服。
不然就只能坐在这里当人体衣架。
言愈闻言,收回落到青年身上的视线,走到柜台后面,将蛇皮口袋提了出来。
好时尚的口袋。
凌承谦蹲下身,翻找口袋里的东西。
外套、短袖、运动裤、运动鞋……
他看了眼衣服标签上的尺码。
能穿。
鞋码比他的大一号,鞋带捆紧点也能穿。
凌承谦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和一条浅蓝色的宽松牛仔裤,搭配蓝白色运动鞋,顺手放进对面人的怀里。
“你穿这套吧。”
这些衣服的主人品味还不错。
衣服简单干净,怎么搭配都不会太丑。
他给自己拿了一件纯黑色短袖和黑色宽松牛仔裤,剩下的一双黑红色运动鞋。
拿起衣服他才发现底下还有两瓶水。
“居然还有水?”
言愈抱着怀里的衣服不知所措,直到青年站起身拿着水在他面前晃了晃。
衣服被他抓起褶皱,“嗯,这些偏远的地方不依靠统一供水,家家户户都有一口井。”
凌承谦了然地点点头,打开瓶盖抿了一口。
不敢多喝,怕没水渴死。
他正准备换衣服,却见大猫抱着衣服一动不动。
“怎么不换?”
言愈避开青年的视线,唇动了动,良久才道:“这是人类的衣服。”
所以?
“我有尾巴。”
“噗,”凌承谦没憋得住,“我看看你们兽人的裤子?”
言愈没应声。
凌承谦就当大猫是默认了。
毕竟兄弟之间,这种行为太正常不过。
他只是不确定言愈有没有把他当兄弟。
青年向前走了一步,微微弯腰伸手撩起言愈的衣摆,露出尾巴根部。
裤腰带下方四五厘米,恰好是人类的尾椎骨,裤子上开了一圈口,松紧带刚好将尾巴卡住。
“啪!”
尾巴不轻不重地打到他的大腿上。
他怎么又被打了?
言愈顺势转身,将自己的衣摆从青年手中抽出,面上带着些许薄怒。
凌承谦收回手摸鼻尖,尬得垂眸看地板。
噢,他看太久了。
“咳咳,”他将言愈手中的裤子拿回,“我给你改一下裤子。”
凌承谦把自己的衣服随手一丢,然后盘腿坐在火边,研究着手上的浅色牛仔裤。
他拿出言愈给的小刀,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将刀刺进裤子里。
这个洞不能大也不能小。
大了就透风,小了又勒得难受。
困难程度丝毫不亚于让他和丧尸肉搏。
好在他记忆力不错,愣是凭借脑子里拆分的尺寸开出一个较圆的洞。
而言愈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
他只看了一会儿裤子,便将视线放在青年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青年脸上的表情很丰富,一会儿手忙脚乱脸皱成一团,一会儿又胸有成竹嘴角上扬。
终于,凌承谦眼睛亮亮的,将裤子举起来。
“好了,你快试试。”
言愈接过裤子,拿着衣服去了柜台后面。
他身上布满了丑陋的疤痕,就像他的灵魂。
不想让人窥见,尤其是凌承谦。
凌承谦看了眼便收回视线。
想要大猫把他当兄弟,任重道远啊……
他并不介意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换衣服,直接在火边脱了短袖,换一半还贴心提醒道:“内裤别穿了,等会儿烤干了再穿。”
意料之中,没有回应。
凌承谦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困意瞬间来袭。
脸贴着自己撑起的手,他想睁眼去看言愈有没有换好,头抬了一次又一次也没有成功。
头一磕,便陷入噩梦。
——
他躺在坚硬的铁板床上,寒气从后背蔓延开。双手双脚都被铁链束缚,随着他的动作哗哗响。
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想看却睁不开眼。
清泠的声音响起。
“你醒了。”
好熟悉的声音,是谁?
“陪着我不好吗?”
冷冷的腔调里带上了一丝委屈,让凌承谦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
为什么要把他绑着陪?
那人像是能听到他的心里话,接着便说:“你不听话,非要回家。”
回家、回家、有爱就不怕……
不回家,他呆在末日干什么?
凌承谦心里生起一丝烦躁。
接着,一颗带着冷的泪落到他脸上,砸得他有些失神。
然后是一个湿润的吻,含着泪的苦。
蜻蜓点水的吻又落到脸颊,耳尖,脖颈……
最后又回到他的唇。
那人终于亲够了,头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带着微不可闻的哭腔道:“你回家吧。”
——
“呼。”
凌承谦猛地睁开眼,深深喘息。
“又做噩梦了?”
声音从头顶传来,凌承谦这才发现他靠在言愈肩膀上。
“嗯,手枪的副作用。”凌承谦抬起头,伸手给男人捏了捏肩,“谢谢哥。”
如果说之前的梦是基于泡沫的绚丽堆砌,轻轻一戳便消散。
那现在这个梦就是基于万千箭矢,击破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
他想要回家。
那个囚禁他的人,如果就这么一直绑着他,他醒来也只是生气。
可那个吻是如此真实,最后的放手又是那么悲切。
他竟然有一丝心痛。
这个梦对于连手都没拉过的凌承谦来说,冲击力实在是大了一点。
更何况梦里的,好像还是个男人。
这个世界真的疯了。
凌承谦不再计较一个梦,去祈愿商城兑换了一把噩梦手枪,顺便看了眼他的生命倒计时。
[20天13小时16分钟]
他睡了快三个小时,天都快亮了。
“你也睡会吧,我守夜。”凌承谦往言愈身边移了移,左手撑地将肩膀放低,“靠我肩膀上睡吧。”
正想开口拒绝的言愈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尾巴甩了上去,搭建好满意的窝,才把头靠上去。
毛茸茸的尾巴贴在青年裸露的肌肤上,接着便是一颗略沉的脑袋。
凌承谦盯着火堆哑然失笑。
他好像被当成猫爬架了。
临近天亮,雨终于停下来。
随着光破开云层撒下,林间的鸟儿开始鸣叫,风裹挟着雨后青草的气味吹入房间。
言愈已经醒了。
难得没有做噩梦,反而让他有些恍惚。
耳朵不听使唤地抖了抖。
青年几乎是立马察觉到,将手边的水打开,声音嘶哑道:“喝点水。”
火已经熄灭。
言愈坐直身子。
凌承谦顺势站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走到角落背对着言愈穿上苦茶子。
合理怀疑就是他没躲着穿衣服,才梦见被男人强/制爱的。
“我出去看看车。”凌承谦拿起地上的另一瓶矿泉水,走出休整站。
他走上大路,将车门打开,用自己留在车里的外套把车里的水擦干。
反正外套都脏了,他也不想带着异世界的东西招摇过市。
“呕……”
好酸爽的味道。
他一边干呕,一边干活。
幸好没吃东西。
言愈拖着蛇皮口袋走出来,看见的就是青年将自己的外套丢得远远的,然后捂着鼻子懒洋洋地半靠在车身上。
凌承谦也发现了走出来的言愈,他眯着眼,打量不一样的大猫。
相比于之前言愈那一套的沉稳,这一套衬得人青春洋溢,比他还像一个男大。
一下子从大猫变成了幼猫。
他勾起嘴角,朝言愈挥了挥手,“早上好啊!”
“早。”
细若蚊蝇。
凌承谦只见大猫的唇动了,却没听到声音,怀疑地掏了掏耳朵。
他还这么年轻。
他不能聋啊!
裤腰对言愈来说大了些,导致他走路不得不提着裤子。
凌承谦拿出之前剩下的纱布和药水,等言愈走到面前,将人轻轻推到驾驶室坐着。
“忘记换药了。”
拆开纱布,下面的伤口并没有发炎,反倒结痂了。
药水效果这么好的吗?
一回生二回熟,他很快就换好药,重新包扎。
然后才开始给自己换药。
他嘴里正咬着纱布的一端,说话含糊不清:“哥,妮肿么知道油桑石埋负的?”
言愈:……
“有打斗痕迹,不止一次,还都是不久前。”
见青年还睁着懵懂的眼睛,他又开口道:“喀滋卡城沦陷后,幸存者开始向周围的基地逃难。12号人类基地是最远的,也是迁移危险程度最大的,一般人不会走这条路线。”
“而且村子不算小,遇到有人占着的屋子,换一家便是,基本不会起冲突。”
这下凌承谦是真懂了。
不是人与人打架,那就只有丧尸与人了。
他好奇地问:“那你为什么会选择走这里?”
这次言愈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你呢?”
“哈哈……”凌承谦尬笑一声,避开男人的视线,“说来话长,我就不说了。”
得,他俩都有秘密。
“对了,这个纱布可以当腰带系一下。”
他将纱布放到言愈怀里,然后绕过车头坐上副驾驶。
言愈:“清城群山区里有一座天然湖。”
“诶!”凌承谦瞬间来劲了,“走走走,抓鱼去。”
言愈显然对这个提议很满意,系好腰带后一脚油门上路。
路的两旁站着葱葱郁郁的树木,阳光穿过斑驳的树叶,一块一块落在地上。
而一些未能穿过的光折射和反射叶子上的雨珠,发出斑斓的色彩。
穿过两座山的夹缝,那片澄澈的湖就位于几座大山的中间。
视野瞬间开阔,风带着湿润的空气在耳畔打转。
如果没有末日,这里应该是著名的景点,一到假期便人山人海。
可现在安静得针落可闻。
地上只有久久未有人打扫而堆积的落叶,再也看不出任何人类活动过的痕迹。
他们远远便看见湖边停放着一辆房车。
一个瘦高的男人从车后跑出来,看见驾驶室的人才将手中的枪放下。
他脑袋往后一伸,大声喊着其他人:“o诶,醒醒!看看谁来了!”
最先跑出来的是一个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的女孩,她从男人肩膀处探出头,眼睛一亮,“言愈!他没死!”
“怎么说话呢。”
带着点磁性的女声响起。
接着,女孩被人敲了脑袋,立马龇牙弯腰抱紧自己的头。“嗷!错了!言愈哥长命三百岁!”
一头波浪卷的女人这才踩着高跟走出来,她穿着包臀裙,手指间还夹着一根烟。
她知道言愈的视线极好,于是抛了个飞吻,“小猫~”
言愈冷着的脸又冷了几分,立马转动方向盘,让车转了个弯。
凌承谦还没从见到人的喜悦中缓过神来,立马抓紧安全带防止被甩出去。
“不去了吗?”
“嗯。”
“你们不是认识吗……”
这应该就是之前言愈说的那个小队吧?
“不认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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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好消息:献出初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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