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城的冬天来的猝不及防。前几日还能短袖出街，一下就快要套上羽绒服。
等最后两节舞蹈课结束，孟雨橙终于要开始她的旅行。她准备给手机换个电池，出行在外，也更加方便。早在前几日，她就提前约好店家换电池。
[我要换电池啦。接着去上舞蹈课，我们晚上聊。]
孟雨橙在对话框向雷叶发去消息。
[孟孟，你先别修手机，帮我个忙。]
[嗯？]
[我跟你讲，我最近特别倒霉，我的手机摔坏了，人也摔伤了。]
孟雨橙急忙给手机换电池和去上舞蹈课，也没有多想。雷叶给了个链接让她帮忙付款。涉及钱的事情，孟雨橙也比较敏感，但雷叶问她要了银行卡号准备给她转钱。她也就只好帮她付钱了。
链接进去是一个客服，让孟雨橙报单号和购买人信息。显示雷叶购买的商品需要马上付款。孟雨橙看到卡里的钱还没到账，还是去和雷叶确认。
雷叶则表示手机摔坏了，付不了。现在是电脑登录的聊天软件。雷叶一直央求，孟雨橙只好按照客服指导付了钱。因为是海外账户，客服一直让孟雨橙付好几次，说之前没付成功的钱会返还。孟雨橙急忙搞完就把手机给等候多时的维修师维修。手机被关了机，谁也联系不到孟雨橙。
修手机的两个小时，孟雨橙在商场里游荡，后来又去连着上了两节舞蹈课。从下午五点到晚上快十点。她才又再次打开手机。
手机新电池没多少电，她也没这么打开看。直到警察的电话打来。
“喂，你现在哪里，马上到我们辖区警局来。”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的声音。
疲惫不堪的孟雨橙此时还不知道自己遭遇了怎么样的诈骗，甚至有点气愤的问到：“请问，我为什么要来警局。”
“你是不是给境外链接付款了，你的卡已经被止付了，你被诈骗了。具体金额先来警局录口供，我们排查。”
下午的种种如走马观花在孟雨橙脑海里解构，重组。恍然大悟的她确定，她被拙劣又精心的骗局哄骗了。
那个假的“雷叶”已经联系不上。
孟雨橙拨通了雷叶的电话。电话那头的雷叶惊讶好奇的问：“孟孟，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叶，我被诈骗了。金额应该不小。”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天下午。”
站在路边等车的孟雨橙任由她额前的发丝在寒风中舞动，此刻她的心也很乱，快速理清并规划接下来要做的事。
“孟孟，把地址发我，我马上来陪你。”
“好。”
难过和愤怒都没有在孟雨橙身上发作，现在的她只有先冷静处理眼前的事，报案、录口供，再看能挽回多少损失。
孟雨橙在警局录了近四个小时口供，雷叶才抵达。一进来，就给了孟雨橙一个拥抱。
“口供录完了，你去对面办公室找办案民警，那边给你回执。”
雷叶挽着孟雨橙去等回执。夜里值班的警察少，宽敞的办公室里，只有最角落的工位上有一位警察在等待。
“孟雨橙是吧，我今天给你打过电话。”短短几个字，他的语气越来越柔和。
在孟雨橙与他对视的瞬间，他眼眸中的闪过的惊艳和他口中停滞的口香糖都让他不敢相信，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受骗。
“是的，他们叫我来拿报案回执。”孟雨橙侧转身体，用手指了指对面已经熄灯的办公室。“他们好像下班了。”
“你们坐着等一下吧。”值班警察说完，整个房间都回响着键盘跳动的声音。
雷叶去售卖机买了水，将孟雨橙拉到一旁的沙发坐着等待。小心询问被骗的过程。
“天呐，这骗子居然语气都跟我一模一样。”雷叶又转头询问警察：“为什么骗子可以拿到我的账号，然后模仿我这么像。”
“你的信息泄露了，连带着她……”他又看了看一旁的孟雨橙。“现在信息发达了，骗子也进步了。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年轻，也被骗。一般都是中老年人。”
警察无心又实诚的话逗笑了两人。
“有没有可能，我也不年轻。”孟雨橙接下话茬。
“身份证上不是有吗？今年27。”
这个小插曲，让氛围轻松了许多。最后在签字摁手印无数次后，这个糟心的夜晚才宣告结束。孟雨橙自己主动付款和被盗刷的，总金额14.5w，是孟雨橙全部的积蓄。太戏剧了，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十几万变成了两张纸。一张受案回执和一张接报回执。
警察告诉孟雨橙，其中1.5w很大概率能追回的，其他的就很难了。可能要几年，也有可能永远回不来。
全部事情搞完，天已经开始由黑转为忧郁的蓝，城市万物和花草树木一起在风中开始伸懒腰。包括孟雨橙一晚上用冷静筑起的心墙，也将苏醒崩塌。
雷叶请假陪孟雨橙一整天，逛了两人最喜欢的书店。曾经总是错过约不上的朋友，却在这样的境遇下相见，这对孟雨橙来说，是一种讽刺。本来想整理好面貌与故友重逢，没想到让对方见到的，是最狼狈的自己。
孟雨橙调整好心态，珍惜和朋友在一起的日子，聊他们共有的曾经和错过的从前。聊的好像没有被诈骗这回事。
但雷叶走前还是捅破了窗户纸。
“我知道你很难受，骗子夺走了你的gap，你想要短时间好好在家写小说的计划可能会被打乱。但是你不要自责怀疑自己，是别人太坏。精心设计的骗局，防不胜防。甚至掌握了昨天要去给手机换电池和上舞蹈课的时机，让你接不到警察和防诈预警的电话，错过了黄金时间。”
“没事，姐妹儿抗的住，不过就是又要去当牛马了。还可能要悄悄调整一段时间。实在不行，我找个人结婚好了，不用担心我。”
“怎么能不担心，你现在自己租房住，又没有上班。和家里的关系又如此。我最怕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我不担心你消身匿迹一段时间，也不怕你颓废躺平。我最怕的就是你突然结婚。那才是生活的大坑。”
“哈哈”孟雨橙惊讶的笑了“确实是个好办法。问题好像都能解决。不过我都单身多久了，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结婚。”
“你单身是你主动选择的结果。但是我跟你讲，和一个人结婚前，最好考察两年。你之前不是因为你身边婚姻的不幸而恐婚姻吗？你可给我清醒着。记住我给你讲的‘一元钱定律’，男人就是用一元钱的付出得到如豪车般的女人，而男人不会觉得他们简单的付出得到高回报的爱是幸运，相反，他们觉得自己可以拥有更豪华的车，最后女人们则在这一元钱上衰败。”
雷叶还想再当面嘱咐，但她约的车已经到了。她只得给孟雨橙一个深深的拥抱后上车离去。
雷叶上班的城市到雾城开车要三个多小时，为了能在路上补觉，她特意没开车。
虽然整晚冷静克制，但在雷叶乘坐的车在雨中渐行渐远时，孟雨橙的心里也下雨了。雨水从眼眶漫出来。
她总是这样，有问题先解决，情绪总是被放在最后。
有时候你以为你没事，你很坚强。但你身体的反应会拆穿你的伪装。孟雨橙回家后，脑子一直紧绷，整宿睡不着，每次睡着一会儿又会惊醒。从前惊喜是“还好只是一场梦”，现在确是“为什么不是一场梦”。她几乎也吃不下饭，每天都是强迫自己吃点东西。
她能做的，就是在各大招聘软件上刷新简历，就连家楼下的咖啡店也去应聘。在这个学历贬值，什么都卷的年代，找到一份正常合适的工作如登天之难。每天打开手机，90%是邀请做主播，还有剩下9%要么是卖保险，要么是打着其他岗位名义邀请做主播。
但她每天都坚持活在1%的期待里。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太多人，只告诉了雷叶、郁舒和发小萧晓、慕名。郁舒的工作是一名空姐，最近因为腰扭伤，在岭洲城养伤。航空公司规定，空乘人员受伤期间不得离开基地城市。她每天焦急担心，比孟雨橙难过，但也只能线上陪伴和宽慰。萧晓和慕名都是医生，她们在自己休假的时候轮流来陪伴孟雨橙。
事情发生快一个月了，孟雨橙也瘦了快十斤。这一个月她的工作还是没着落。更扎心的事，奶茶店都以冬季是淡季而拒收她的简历。每天醒来，她都在问自己，生活还能有多糟糕。事实是，生活永远能比你想象的更糟糕。
终于，孟雨橙熬不住了，她病了，人看起来更加消瘦。从前感冒都能让她躺好几天，这一次她还在强撑着写小说和找工作，跟没事人一样，除了日渐缩小的体重。现在，她的收入只有那不足两千块的失业金。
“喂，是孟雨橙吗？”
“是。”刚结束一家面试的孟雨橙在红绿灯路口，电话响起的那一刻，路灯由红转绿。
他平淡的讲述着好消息。“我是辖区的办案民警，你的钱我已经追回来一万，你加我聊天方式，我跟你核对你的收款信息。收到钱后，今天你来我们所里签个收条，也把立案回执拿回去。”
“好，是这个电话号码吗？”
“是。”
“请问，怎么称呼？”
“沈立。”
久久干裂的心，哪怕只有一滴水的降临，也甘之如饴。孟雨橙的脚步变的轻快，面部的笑意完全冲淡了奔波一日的疲惫。
等到一万入账，已经是晚上十点。孟雨橙本担心太晚，在等到沈立那头回复的“整晚都在”后，才乘车去到了警局。
虽已入夜，一楼警局的电话声一个接一个。其中报案的比较少，被诈骗的占多，更多的是警方这边的诈骗提醒。
等几个民警停下来的空隙，孟雨橙才开口询问：“请问哪位是沈警官？”
“哪个沈警官？”其中一个微胖的男警官盯着电脑屏幕问。
“沈立，沈警官。”
一旁的一位中年的女警察接话：“沈立好像出警去了吧！附近有个小区有人报警。”
“好的。”
孟雨橙准备在大厅坐着等待，不多时，屏幕亮起了消息。
[我在505办公室，你上来吧。]
孟雨橙到达警局时，就已经告知沈立她已到达。只是许久没有回复。
保安给孟雨橙开了上办公楼的门，楼道有点暗。回字楼中，孟雨橙能一眼看到五楼唯一开着灯的房间。
平和的敲门声，让沈立有些慌张，起身时撞倒了厚重的玻璃杯。
“你来了。”
孟雨橙认出了沈立就是那天给自己回执的警官。
“哦！”孟雨橙下意识的感叹。“是你，你就是沈警官，我们见过。”
“对，案发那天给你打电话的也是我。”
孟雨橙有些惊讶，从前她能敏锐的辨别出别人的声音、语调，最近这个被浆糊的脑子却完全没有印象。
沈立让孟雨橙拿来几张纸在旁边写收条，这一万块，是分三个账户转回，需要三张收条。
“之前跟你说一万五能追回，现在只有一万，那五千已被转移到境外。”
“嗯，能回来一点已经很好了，你们辛苦了。”
“这里还有个人不愿意归还，但是我们冻结到了，通过走线上公示才拿到钱，所以过这么久才通知你来领钱。”
能回来一点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之前孟雨橙以为那一万五都是宽慰她的话。
“所以，其他的应该回不来了吧。”
“嗯？”沈立在打印机旁，没有听清孟雨橙的询问。“来，在所有名字、日期、金额旁摁手印。”
“好。”
“多久没写字了？”沈立看着旁边被孟雨橙写废的纸。
“是不怎么写。”
“收条我们存档，你把立案回执拿回去吧，来了，还是要拿点东西回去。”沈立言语里的打趣，意图让孟雨橙放松一些。
“哈哈，是呀！要是拿钱就更完美了。”
“只要我们联系你，都是好消息。”
两人相视一笑。
“楼下的警官说你出警了，我还以为你不在。”孟雨橙开始和沈立如朋友一样交谈。
“我说了我整晚都在。那个案子需要物业那边给我监控，我再评估出警。现在我准备去了。”
“哦，我好像有听说。”在楼下等待时，孟雨橙也听到了楼下警察在讨论这个案子，是一个老人猥亵儿童的事件，是一位母亲报的警察。
“你准备怎么回家？”
“走路吧，散散步，十几分钟。”
“做过警车吗？”
“没有。”孟雨橙又开玩笑的问。“难道我还可以蹭警车吗?”
“我把你送到路口，你走几步回去，我刚好去你隔壁小区办案。现在太晚了，不安全。”
两人一前一后在昏暗的楼梯走着，整个楼道的光都依靠着楼梯窗户外微弱的光。警局附近是居民楼，光自然弱一些，月色反而更亮。
“我们最近在昆城抓获了一伙诈骗犯，所以，你要有希望。”沈立放慢了脚步。
“你们为什么不装电梯？而且灯怎么不亮。”
“什么？”
“没事。我现在钱回不回来不重要了，把人抓到就好。”
“真是热心的孟女士。”
孟雨橙跟着沈立上了警车，随行的，还有一名辅警。在孟雨橙家小区前的路口，沈立停了车。孟雨橙表示了感谢。
梦雨橙离去时，沈立摇下窗说了一句：“如果我联系你，就是好消息，下次见。”
“好，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追回的钱不算多，但是也能让孟雨橙松一口气，终于痛痛快快的大病一场。
反诈骗意识一定要提高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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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定制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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