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轶选的地方不愧是网红店，放眼望去座无虚席，门口的等待椅上也坐满了人。
程希衎刚报上预约号，便在看到何轶在桌位前对着她用力招手。
她笑着走去，猝不及防地被拽着坐下，何轶一米八的大个子埋进她的怀里，边蹭着她的脖子边抱怨她让他等了一个半小时。
程希衎笑眯眯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下班高峰期嘛，路上堵了半天。”
“隔壁桌都换三对小情侣了，姐姐你再晚来几分钟，我要饿晕在桌上了。”
程希衎哄道：“好啦，等会儿给你发个大红包，就当弥补你的。”
何轶这才支棱起脑袋，他意味鲜明地盯着她，压着嗓音说：“我不要大红包，我要你亲我一下。”
程希衎正欲开口，余光幽幽飘进一道无法忽略的身影。
她和何轶同时抬头，梁青澍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立在桌旁，垂下目光盯着他俩腻歪。
“哥们你谁啊？”何轶不悦道。
程希衎这才想起捎上的电灯泡，她起身介绍道：“宝贝，他叫梁青澍，我侄子。”
她话音刚落，两人同时看向她。
何轶：“你侄子？”
梁青澍：“……”
“嗯。”程希衎面不改色。
何轶立即站起身，他热情夸奖道：“姐姐，你们家基因真牛逼！你侄子长得跟明星似的！”
程希衎扬起嘴角，心情莫名极好：“他今年高三，刚转学来东粼，在这没什么朋友，你们俩年纪差不多，周末有空可以喊他出去玩玩。”
何轶二话不说掏出手机要扫好友，梁青澍看了眼程希衎，只好通过验证。
三人面对面落座，程希衎正扫码点菜，何轶突然“啊”了声，他天真地一鸣惊人：“姐姐，他是你侄子，那是不是也算是我侄子？”
程希衎一愣，她瞥了眼对面脸色阴沉的少年。
凭她对梁青澍的肤浅了解，他绝对不是一个没脾气的人，只是他的大脑在指挥他愤怒之前，会自动规避可能造成麻烦的情绪，她确定她今天要是敢点这个头，梁青澍真会起身就走。
她笑着打圆场：“你就比他大个三四岁，少占人家便宜。”
“哦。”何轶没再提这件事，暂时死心。
这家店的上菜速度着实一般，等了半天才上来一份白松露烩饭和鹅肝。
何轶滔滔不绝地讲着最近电子竞技的赛事，有意无意提到机票和门票，他将切好的鹅肝放到程希衎的餐盘里，不时瞄她的脸色。
程希衎正皱着眉处理运营发过来的几条消息，只是应付“嗯”了两声，何轶嘴角一撇，他幽怨道：“姐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想报销就直接发我。”她连眼皮都不曾抬，平静道，“反正不是一次两次了。”
何轶脸色一僵，他委屈地放下刀叉，声量提高了几分：“你怎么把我说的好像只图你钱似的，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梁青澍被迫近距离参与情侣间的小打小闹，嘴里的饭寡淡无味，他看向程希衎，她的注意力不在何轶身上，从刚才开始就捧着手机回消息，显然遇到了麻烦。
何轶还在喋喋不休，从她约会总是迟到讲到室友和女朋友每天出双入对，程希衎深吸一口气，太阳穴突突直跳。
“能不能安静。”她抬起头，语气平静，声量甚至不大，却震的人头皮一麻。
何轶立即噤声。
程希衎看向梁青澍：“吃饱了吗。”
少年会意拿起手机。
她拎包起身，给何轶转了一笔账，勉强挤出笑容：“抱歉宝贝，工作上遇到点麻烦，晚上要回去加个班。账单我结过了，你慢慢吃，回学校之后告诉我一声。”
话毕，她转身就走。
一出餐厅，程希衎立刻按住语音键给袁乐发消息：“你是第一天运营自媒体吗？负面评论一条都不要回，更不能删，这还需要我教你？”
她拉开车门，一边拨出袁乐的电话一边系好安全带，见梁青澍坐好，她抡着方向盘直接加速。
强烈的推背感将梁青澍拍在椅背上，他默默拉住车顶的扶手。
袁乐的电话很快接通，话筒里传来女孩的哭腔：“对不起衎姐，那些评论完全就是在故意带节奏，我实在气不过，一时间没有忍住就回复了几条。”
程希衎单手打转向灯，熟练地变道超车。
自媒体时代，流量就是命脉。澄心阁从创立初期就运营了视频号，靠科普和展示文物修复过程积累了不少忠实粉丝。
上周工作室发布的清代团扇修复视频反响不错，程希衎原本还打算进行类似的系列主题，谁料下午突然冒出一个ID名叫“文物收藏癖”，在评论区上蹿下跳：
文物收藏癖：直接上手掰？这简直就是在糟蹋文物！
文物收藏癖：用马蹄刀揭裱？瞎修！纸都要被刮坏了！
文物收藏癖：博眼球的骗子！糟践历史，作为文物修复师连基本对古物的尊重都没有！大家跟我们一起举报他们！
……
起初几条还算是“专业质疑”，再往后便称得上是恶意攻击了，不明就里的网友被接连带偏了节奏，连往期置顶视频的评论区都遭了殃。
“视频我复盘过了，小宋的操作没有问题。”程希衎吹了会儿凉风，此时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所有的拍摄素材都放进去了吗？”
袁乐立刻回答道：“没有，之前有很多评论反馈视频太长了，所以为了完播率和流畅度，我把每个方位的角度都剪辑了一下，尽量避免了重复镜头。”
“把揭裱的微距视频找出来，重点展示马蹄刀刀刃和纸张的特写镜头。前年除夕夜的那期古法修复的科普就有斜刃轻挑的古法技巧，我介绍过马蹄刀的用法，还特地请了非遗传承人闫老师坐镇，有一定的说服力，剪视频的时候把这段截出来放进去。”程希衎瞥了眼后视镜，利落并线，“至于掰断榫头这一说法不用管他，纯属找事，视频里解释过了，原榫头开歪导致团扇变形严重，把修复前后对比视频放结尾就行。”
“好的衎姐！”袁乐恢复底气，干劲十足。
程希衎温和了语气：“辛苦你加个班，明天请你吃小蛋糕。”
“衎姐你别这么说……”袁乐吸了吸鼻子，“要不是我冲动回复，也不会被逮着把柄。”
那边传来一阵开锁声：“衎姐我到工作室了，你等会儿过来嘛，我帮你把暖气打开。”
程希衎看了眼副驾驶绷得笔直的少年，她放缓车速：“今晚不过去了，视频剪完发我审核，手机不静音。”
程希衎挂断电话，想到一波三折的晚饭，她无奈沉下肩。
最近城管打击力度有所减弱，她的小区附近又开始了夜市一条街，她将车停在一家小摊前，让老板炒了份河粉。
她扭头看向梁青澍：“有着两顿山珍海味不吃，留着肚子吃路边摊，梁青澍，你是不是克我呢。”
梁青澍看向频频往车窗方向探头的老板，他问道：“难道不是你本来就喜欢吃这些东西吗。”
她瞪他：“谁喜欢吃这些高碳水高热量的垃圾食品了！”
车玻璃被叩响，炒河粉老板拎着打包盒站在车窗外，程希衎刚放下车窗便听老板笑呵呵问道：“这周四怎么没见你来啊，特地给你留的那份都没送出去。”
程希衎：“……”
老板对她的挤眉弄眼无动于衷：“今天隔壁烤冷面的老王没来，他昨天还念叨你这周没夸他的烤冷面比正宗北华市的都好吃呢。”
程希衎一把接过袋子，迅速放上车窗。
耳边传来少年极力隐忍的轻笑，程希衎耳根发热，她恼羞成怒，甩手将滚烫的烤冷面丢到他身上。
梁青澍被烫得轻吸一口气，手忙脚乱地勾着袋子，震惊看她。
“不好意思啊。”程希衎歪头一笑，“我以为副驾驶座没人呢，丢习惯了。”
梁青澍：“……”
她绝对是只睚眦必报的笑面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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