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月耳边都是在嘀咕这新来知青怎么有底气说这话的,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前进公社七拐八拐都是亲戚,换别的村打听到这事也不乐意伺候。
“诶!”
刘婶被突然来的动静挤到最前头,越过门槛,脱颖而出。
“王添禄那懒汉拉驴的,全把事推我身上,咱要有啥事关起来慢慢商量成不?”
王婶看了半晌,心里大概有底,迈进屋,关上门。
挤在门口的婶子们附耳倾听,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男知青们从门缝望出去,又小心关上。
边月艰难离开,同村长和赵会计打了个招呼,往回走。
反正按照刘婶那性子,完事总得到处说道说道。
[别啊,留着听会儿八卦多好。]
[这样闹了一场,最后不还得四个人睡一张炕吗?]
边月脚程快,弹幕还没聊出个所以然,院门吱呀一声打开。
排排窝在墙根的鸡们微张眼皮,又合眼沐浴在明朗的阳光下。
进屋把跟自己玩得正好的闫妍绑在背上,一块感受这样的好天气。
蓝天、绿树、碧波轻荡,宁静的院子中,多出一抹红色。
屋檐下长串的干辣椒被取下,去掉蒂。
边月做得认真,闫妍趴在熟悉的背上看得也认真。
“啊!”
伸手表达她的建议。
一搪瓷缸子挑捡出来最好的干辣椒,摇晃着发出沉闷又清脆的响声,被送到灶台上。
锅里刺啦声没停歇过,无数的蒸汽经过甑子,久久不散的木质香气飘荡在空中。
边月打开盖子,打赏和兑换的糯米浸泡后蒸熟,变得晶莹剔透,圆滚滚的,煞是可爱。
刚挑出来,朦胧潮湿的热气打在手上,黏糊糊的。
留出来两碗糯米饭,剩余被筷子拨开平铺在盖帘上。
一点点白糖被温热润湿,饱满软糯的米饭甜滋滋的,边月小口小口咀嚼,回味着,想起家里席上的糯米饭。
碗盖出的规整米饭被红糖染成棕褐色,紧紧相依不舍分离,干红枣和黑芝麻点缀在上面,带来别样的特殊香味,沁入心脾的香甜。
可惜闫妍这会儿牙都没长,吃不了。
等待米饭晾凉的间隙,在靠近山林的灌木丛玩的闫洋看见自家升起的青烟,屁颠屁颠地赶回来,被染得五颜六色的手中是酸甜的野果。
看到拌白糖的糯米饭时,双眼放光,把果子放进碗里,被边月盯着洗好手,迫不及待地大口吃起来。
“娘,能多加点糖不?”
锅底烧干,辣椒煸得金黄灿烂像外头逐渐落下的太阳。
“辣椒又不是不能吃。”边月径直从滚烫的锅里抓了一个辣椒递给儿子,把剩余的辣椒盛起。
辛辣的味道把木质香盖过,刺挠着鼻腔,让人忍不住打喷嚏。
闫洋吃饱,自觉把妹妹带离厨房,放在炕上,龇牙咧嘴地逗弄。
“嗷呜~格叽格叽-”
边月一身轻松,还温着的糯米拌上酒曲,按压进搪瓷盆中,不忘给中间留个洞,盖盖放在传导灶膛温度的炉子上。
哗啦啦-
砰-
石臼中,沉重圆滑的捣锤与干脆的辣椒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次锤捣,都会让辣椒的香气愈发浓郁,清脆的响声逐渐变得厚重,边月尽力眨巴眼控制不让眼泪掉落。
[透着屏幕都感受到那股辣味了。]
[主播不是东北本地人吧?]
[十月份就没有农活了吗,突然闲下来又想看收谷子。]
[我可没说啊!]
寻迹正在假期,但人还在实验室中。
离发出那条视频过了一个月,她虽然并不能时时刻刻都在直播间,但看着倍速的直播回放,真真实实地感受到边月认真生活、劳作的日常。
心底也莫名起了个奇异的想法:莫不是真看到七十年代的直播了?
收割沉甸甸的稻谷,颗颗稻谷倾倒在斗中,那努力来的收获。
伴着这样的直播,她在实验室的心情和心态都好了不少。
【五花肉500g×2】
当然,主播要是吃得好一点就更好了。
除开有肉的几顿饭,学校食堂的饭菜比起来都让人有食欲些。
边月小心将打旋磨成细碎颗粒的辣椒粉倒出,注意到礼物,没想到就舂个辣椒都有人喜欢。
[明明知道主播力气大,但真没想到连这么重的石臼也能抬动。]
[这是真大力女王。]
[早有准备,但准备还是做少了。]
一半萝卜一半水。
边月取出布袋中蜷曲的萝卜干,要粘树上涂颜色,跟树皮没差。
正是各家各户准备冬贮菜的时候,放眼望去,王家屯的院子、屋檐下多是白菜,萝卜的苦涩味多是炖汤来缓解,边月不打算这样做。
一盆萝卜干倒热水没过,淘洗干净,泡得舒展开,就可以攥干,铺平放院子晾干。
细细研磨成的辣椒粉,能入侵萝卜干,让其每一寸都沾上辣椒香气,掩盖苦涩的底味。这还不算完,橱柜角落的一个油纸包里还剩些花椒粉,这也是美味的关键。
表面晾干的萝卜完全切开装盆,加辣椒粉、花椒粉、盐,少许白糖,一盖子白酒,盖上锅盖,用力摇晃,确保调料均匀粘在萝卜干上,装入早先消毒晾干的罐头瓶里,密封好放柜子里。
“噗~”
腌萝卜悄悄冒泡。
[主播后面上链接不,我买!]
[现在的直播带货都这么卷了吗?都从开始制作直播了!]
[这粉丝都还不够数,链接都上不了,还带货。]
[给主播点点关注,助力带货,人人有责。]
[明着拖了,买流量不要钱吗?]
一屋子复合的浓香,在闫洋眼睛中,还是比不过那碗甜滋滋的糯米饭。
边月站在厨房,四下打量家里的存粮:
满满一水缸的酸菜,泡菜,萝卜干,醪糟。
都说东北不差粮吃,这话不错,但这样准备充足的一个年还是难得。
她可还看了,商城里换冻肥膘,一斤只要699积分!
转头把打赏的五斤猪肉挂在梁上,虽然不多,熏好后也能吃好久的。
就是熏肉的松柏枝得准备上了。
晚饭还是同平日一样的杂粮糊糊,配着拌上盆底调料青菜,闫洋今天没再想吃肉,肚子都还饱着。
边月不用担心家里粮食不够吃的问题,敞开肚子喝完大半锅糊糊,勉强半饱。
[不敢想象主播肉蛋奶齐全之后,力气能有多大。]
[跟主播吃,增肌减脂不是梦。]
[幸福真的是对比出来的,沙拉都看着比糊糊好点。]
习惯弹幕之后的边月很少花心思在上面,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她并不能完全认识弹幕上出现的字。
这些她不知道的吐槽,睡着后,就停止了。
“咯咯咯-”
跳上围墙的公鸡放肆啼叫。
闫洋揉着双眼起床,把自己收拾好,又烧水把冷窝窝头热上。
懵懂的双眼在听到闫妍的哭声后清明,他急匆匆进屋哄妹妹,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炕上,直叫人不知所措。
学着娘的样子轻拍,没用,闻见飘出的苞米香气,他突然意识到,小孩也要吃饭的。
从炕柜里拿出麦乳精,用热水冲泡开,他悄悄用手指捏了一粒放进嘴慢慢化开,奶香甜香,跟奶糖似的。
温热的麦乳精喝下,闫妍终于安静下来,闫洋啃着窝窝头,希望他娘快点回家。
同婶子们一块凌晨上山的边月这会儿才到半山腰,背后由黑转亮,山路即便愈发崎岖也好走不少。
劈砍开挡路的树枝,她们目光如炬,不放过每一寸可能存在的食物。
边月家背后的这座山没名字,但属于王家屯集体上的,经历过那艰苦得恨不能把树皮当饭吃的几年,它贫瘠又荒凉。
好在王家屯历来的村长们不傻,柴火只能捡地上的,限制砍伐树木的要求在“王婶们”的威压下顺利推广开。
后山的生态逐渐恢复到可以允许村民们来采山货,狩猎,伐树也还得打申请,并移栽小树苗。
已是深秋时节,林子中的菌菇没秋收那会儿多,不过在腐木上的木耳、榛蘑,地上的榛子、松果、山核桃时有见到。
[哇,第一视角赶山诶!]
[好多蘑菇啊,有毒吗?]
[小鸡炖蘑菇知道不,这就那蘑菇。]
[诶,主播要真七十年代的,来个原版飞龙炖蘑菇呗。]
[有什么讲究吗?]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知道不?龙肉就那飞龙,榛鸡。]
“这会儿飞龙在哪呢?”
边月看着弹幕,有些好奇地问刘婶。
“想吃了?难抓着呢,你得问田大爷那哨子咋做的,一吹,就飞人跟前。”
刘婶手指翻飞,丝毫没因为说话耽搁动作,很快铺满框底。
边月跟随前行的队伍,背篓中也收获不老少山货。
茂密的松针叶林有一股特殊的香味,高大的树干上硕大松果随风摆动。
啪嗒-
掉落在地上。
边月稳稳骑在摇摆不定的红松树顶上,稳固身形,劈砍下松枝,倏然开阔的视野分外舒心。
“那边林子树上有猴头菇!”
[头有点昏。]
[好高啊!]
[这片林子大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为啥我家背后的松树林没有松子啊?]
捡松果的婶子们自觉散开,爬上树,弯下腰,把一个个白色毛绒绒的猴头菇小心放在篮子中,用树叶遮挡住,忙不停。
边月一连爬了好几棵粗壮高大的红松,个个饱满、油香馥郁的松果铺满地。
上树容易下树难,弹幕们的一颗心跟随主播的动作,高高提起,猛地一揪,索性最后没出事。
已经完成所行目的的边月脚边是一麻袋棕褐色的松果,以及一背篓精心呵护的菌菇,同婶子们坐在倒伏的树干上,啃着带来的干粮。
“咕咚咕咚-”
刘婶拿起腰间挎着的军绿色水壶,仰头畅饮个痛快。
婶子们顿时觉得嘴里干粮难嚼,口腔干涩无比。
这会儿倒是显摆开了。
“瞅啥啊,渴了一人一口,甭给我喝完就成。”
刘婶面上没表情变化,心底早乐开花,递给边月。
“你们是不知道,新来的知青有多厉害,不过也是有本事的,咱们村咋就没几个会读书有本事的闺女呢!”
边月把水壶递给下一个婶子,好奇地看向憋一晚上的刘婶,这会儿可有得她说的。
“林知青从小住医院的,诶...可不是你们想的病秧子哈,人家里都医生,跟在后头,咋都学会抓耗子了...”
“她带了不少药来,咱们村再也不用等付家店那老爷子来!”
刘婶说得兴起,手一拍,也不管王婶就在身边。
“那俩老知青也不可能没个病,还不是得好声好气跟人道歉,我瞅刘华脸都绿了”,刘婶一脸看好戏样,却压低嗓门:“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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