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蔓身为班主任，对学生的家庭情况颇为了解，只是这些极端的情况，没得到确凿证据以前，刘蔓不会往那方面想：“之前就听楚阳妈妈说过，楚阳爸爸信奉棍棒教育，楚阳小时候挨过不少打，现在倒是不打了。”
祝怀瑶正要反驳时，刘蔓已先一步给出结论：“看来这种教育方法一时半会改不了。”
祝怀瑶深以为然。楚阳的问题，他的父亲明显是最大的症结所在。
“那他不来上学了？”刘蔓抬手批改了几道题，把分数写在一旁。
“我跟他说，让他伤好了就来，他没出事就行呗，反正教导主任都说了用不着管他考勤。”祝怀瑶无所谓道。
“好吧。”刘蔓妥协道，又关心起祝怀瑶：“你这么去一趟有没有时间吃晚饭？我这里还有面包。”
“我哪能饿着自己，我去楚阳家蹭的饭。”
“……”刘蔓不由得震惊：“呃……是楚阳爸爸留你吃的饭？”
“不啊，我跟楚阳说了我要去，让他提前跟家里做饭的阿姨说一声。”
楚阳就这么答应了？
深谙楚阳叛逆脾性的刘蔓觉得不可思议。
可能这种事真的需要学生去处理吧，毕竟同龄人之间更好交流。
刘蔓把批改好的试卷交给祝怀瑶：“那正好，你把这些试卷带回去发了。”
“哦。”祝怀瑶接过试卷，正好瞧见试卷之下的一张表格：学习小组分组情况表。
学习小组这事祝怀瑶并不陌生，这种模式从祝怀瑶这一届开始实行，这届的学生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小白鼠。
实验“小白鼠”们很争气，学习小组效果不错，六中把这种模式沿用了下来，到祝怀瑶任教时，这一模式已经相当成熟。
但此时，学习小组名单上，和祝怀瑶同组的，除了秦雪薇以外，另外两个名字在祝怀瑶脑子里和本人完全对不上号。
十年过去，着实不能指望她还记得除了好友及丈夫以外其他人的名字。
连楚阳的名字都是通过看新闻才想起来的。
见祝怀瑶的目光停在上面，刘蔓也就顺势说起来：“学习小组已经实行两个月，现在要根据情况做出一些调整——本来我担心你和秦雪薇关系太好会影响学习，现在看来你们确实适合在一组。另外，徐惜言和你之间存在误会，把你们分到一组，是希望你们能多交流把误会解开，组里有你的好朋友秦雪薇，所以也安排了徐惜言的好朋友陈丹阳。”
说到这里，刘蔓试探着问：“你觉得……怎么样？”
祝怀瑶的确和班主任关系融洽，但班主任这样小心翼翼征求她意见的情况，祝怀瑶还真没见过。
刘蔓口中的“徐惜言”这个人，祝怀瑶也想不起自己跟她有什么误会了。
既然想不起，那应该不是什么大误会。
“好。”祝怀瑶点头，没有异议。
刘蔓不禁松了口气。
祝怀瑶抱着试卷回教室，脑子里一直在试图回想徐惜言是谁，直到刚踏进教室门，差点和到教室前方来接水的女生撞上，才打断了思绪。
女生皮肤白皙，长发梳成高马尾，脖颈纤长，戴一副金属边框眼镜，整个人透出一股清秀文静的气质。
女生看清对方是祝怀瑶以后，嘴角微微抿起，视线在祝怀瑶手里的试卷上停留一阵，神情愈发冷淡。
“徐惜言？”祝怀瑶福至心灵一般把名字和本人对上，凭着那点微弱的高中记忆，料想自己应该没认错。
“有事？”女生轻轻吐出这两个字，语气淡漠疏离。
看来确实是徐惜言没错。
以及自己和她之间真的存在误会。
不过作为成为老师工作多年的祝怀瑶来说，面对这样的高中生，也不过是在面对一个尚未成年的学生，祝怀瑶的心情很平淡：“哦，没什么，班主任把我跟秦雪薇，还有你和陈丹阳安排进一个学习小组，我告诉你一声。”
祝怀瑶看了一眼手里的试卷，问：“你接完水有空吗？能不能帮我发下试卷？”
祝怀瑶觉得自己带起话题的态度十分友好而礼貌，按理说不会遭到拒绝。
没想到徐惜言怔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像是遭受了莫大的侮辱。
片刻之后，徐惜言深吸一口气，再沉沉呼出，愤愤地把水杯放在饮水机旁，快步出门走向了教师办公室。
“？”祝怀瑶看着徐惜言离去的背影，感到莫名其妙。
秦雪薇走了过来帮祝怀瑶分担了一半的试卷，安慰道：“没事，别理她。”
“我们两个人发得发到什么时候——”祝怀瑶顺手从秦雪薇抽出一沓，分给附近的几名学生，“都帮着发一下，谢谢啊。”
发完试卷，祝怀瑶在座位上坐下，顺便瞅了一眼这份试卷自己的分数，嗯，不错的分数，不过不该归功于她，应该归功于高中时期的自己。
秦雪薇也回到了座位上，两人座位挨着，祝怀瑶便直接问：“我有些忘了，我跟徐惜言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秦雪薇整理试卷的手一顿，迟疑片刻，含糊着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在意这些干什么……”
“因为我毫无印象！”祝怀瑶拽住秦雪薇的手，语气认真：“老秦，你好好跟我说，究竟是什么事让她对我不满？我现在完全就是失忆的状态，我怕自己不知道哪里惹到她，让我和她的关系更加恶化。”
秦雪薇挠挠头，只好道出来龙去脉：“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你被班主任任命为新的班长嘛，之前班长是她来着，她觉得你抢了她的位置。”
“啊？我不是从一开始就是班长？”祝怀瑶震惊，时隔十年，她就记得自己是高中时期的班长，还真不记得自己这位置不是一开始就定下的。
“你真不记得了？”秦雪薇讶异地看着她。
“刚才都说了嘛，我现在跟失忆一样。”祝怀瑶抬头望着房顶白炽灯，倏然停顿，“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之前有班级合唱的比赛，徐惜言生病请了好久的假，那时候班主任让我代班长是不是？”
秦雪薇问：“你想起来啦？”
“大概吧。”毕竟是自己的经历，秦雪薇这么一提，祝怀瑶还真想起来不少。
六中学生的心思都在学习上，这句话还当真不作假，尤其这种跟学习无关的比赛，学生们会找各种理由逃避排练，让学生们能听话地待在教室排练就是个大问题。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徐惜言忙前忙后还被人抱怨，因为某天出去找逃避排练的同学，淋雨发烧请假回了家。
刘蔓让祝怀瑶临时代理了班长的职务。
祝怀瑶可不惯着他们，不来参加排练的直接让值日生记旷课，负责当天的值日活动，因为可以把值日的工作交给其他人，值日生记得相当积极。
学生们自然也有应对之法，干脆坐教室里写作业，反正坚决不配合排练。
碰上这种情况，祝怀瑶便招呼众人停下，说这位同学一定对自己的歌喉很有信心，觉得大家唱得太烂，他不肯与之为伍，来，让我们来听听这位同学美妙的歌声。
对方不肯就范：“我来六中是学习的，不是来做这种无聊的事！”
“这么热爱学习啊——”祝怀瑶语气夸张，指了指周祎燃：“我们班的第一名都在排练，你却抽不出时间，这么认真，下次一定考得比他还好吧？”
对方被噎得一脸不服气：“有必要吗？说到底不就是学校做的面子工程。”
“那你可以找学校提意见，跟之前的学长学姐一样，直接书面反映学校不让外带零食不合理，让学校改规则，为难和你一样的同学干什么？”祝怀瑶说：“非逼着徐惜言下大雨跑出去找你，导致淋雨感冒，你很骄傲？不就是觉得班长好欺负？”
对方哪接得住这么大帽子，矢口否认：“我可没这么想。”
“但你就是这么做的。”祝怀瑶正色道。
班上女生们附和：“可不是，好好一个大男生，有气不敢对校领导撒，就来为难我们班长。”
“真丢人。”
对方被接连攻击，一时间下不来台，立马从课桌里拿出稿纸：“行，我现在就写，这就给学校提意见。”
“提醒你一句，光说不想唱歌肯定没用。”对方原本以为能让祝怀瑶闭嘴，没想到祝怀瑶仿佛非常认同他的决定：“别说你，我也觉得这事不合理，唱红歌提振士气对应的是条件艰苦的学校，他们自身的环境，以及各种教育活动，促使了唱红歌提振士气成为可能，这些学校也需要这样的精神支柱，但放我们学校就变成了面子工程——所以我觉得我们不仅要唱歌，这些活动也得跟上，你说是不是？”
准备写意见的学生瞬间呆了。
他又不傻，自然听懂了祝怀瑶的意思。
这和学校不让外带零食获取私利不一样，唱歌活动本就是全市学校参与，作为学生平均成绩向来名列前茅的六中，更不可能置身事外。
所以，学生如果觉得这个活动是面子工程不该办，学校不会认同，只会像祝怀瑶说的一样——加深认识，加强活动，把原本简单的唱歌比赛变成深刻的思想教育课程，实行一揽子计划，从根本重塑学生观念——占用更多的学习时间。
而这，明显跟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片刻之后，男生放下了笔，认输道：“我不写了，我唱。”
至此，祝怀瑶一战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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