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铁锈味的血腥气在喉间弥漫,林若舒拼命向前迈步。即使身体各部分的器官都在隐隐作痛,她也不敢停下。
身后紧跟的脚步声让林若舒唇色愈发苍白。
林若舒几乎喘不上气来,身后如影随行的人令她毛骨悚然。
她大脑一片空白地往前冲,终于跑离了小路,一排排房子进入视线,却看不清上面的招牌,也看不清任何人的脸,只是用尽全力喊了一声“救命!”
“林若舒?”
好像有人逆光低头出门,抬腿朝她跑了过来。
是谁?
林若舒近乎虚脱的往前倒,眼睛因为大脑的迟钝也眨得缓慢。
整个世界因为晕眩开始慢速地旋转起来。
像是一个很慢很慢的镜头。
足够林若舒近距离看清楚那个人挺值的鼻梁和淡色的唇,以及一双很黑的眼睛。
陈南溪。
林若舒记得她的名字。
世界开始以正常的速度运转。
林若舒筋疲力竭地往下跪,被陈南溪搂进怀里,以一个侧身保护的姿势微微挡住了大半部分身体。
陈南溪皱眉朝另一边冷斥:“你要干什么!”
“你要对她做什么!”
林若舒攀着陈南溪的肩大口大口呼吸几秒,才微微缓过神来,往后看。
这才看清楚追着她的人。
一个矮小精瘦的男人,眼睛只在脸上开了一条缝,嘴咧开,露出一个油滑的笑,一口牙熏黄:“没干嘛呀!是她!她自己要跑的!和我无关嘛,我只是想和她说说话嘛!”
那男人眼睛还往林若舒身上瞟。
“闭嘴。”陈南溪面无表情时显得很冷,这次把人挡了个完全,侧头问林若舒:“怎么了?”
林若舒拍拍陈南溪,站出去,和男人对视几秒,又环顾一周听到动静站出来的人,指着男人大声说:“他在小路上放了钉子,扎破了我的自行车。”
“还一路追着我跑。我要报警。”
“干嘛这样啊?”那男人还嬉皮笑脸地要往这边走。
陈南溪皱眉斥道:“站那儿别动!”
那男人只当没听到,“哎,我们聊聊呗。”
周围陆陆续续有阿姨出来,有的端着盆子,有的拿着扫帚,还有的拿着把菜刀。
一个烫着卷发的阿姨嗓门亮堂道:“你要不要脸!我呸!再手贱,就剁了你的手!还敢欺负一个小姑娘,你想死啊你!”
那男人硬撑着笑,耷拉几下肩膀,抬腿就要装作无事发生般离开。
就在那一刹那,没人看清陈南溪怎么做的,很清脆的响声,那早就被酒肉掏空身体的男人就被陈南溪摔到了地上。
陈南溪拿纸擦手,神色很淡,转头看林若舒,简短道:“报警。”
林若舒愣了几秒,点点头,打电话报警。
几小时后,天色已经很晚了。
陈南溪和林若舒并肩从派出所里出来,那个男人自然是被拘留了。
空气陷入安静,毕竟两人还不是很熟。
林若舒用自己的皮鞋尖踢了踢碎石子,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又想着自己的脸和头发肯定也粘了泥,心情更加不妙了,深呼吸几次这才抬头看陈南溪。
陈南溪站在灯下,没什么表情,现在闲下来,才注意到,陈南溪没穿上午见面的那身白色衬衫校服,而是穿了件连体的蓝色工作服。
工作服本来是很宽松的样式,不过陈南溪手长腿长,骨骼清瘦,穿着还莫名挺好看的。
衣服上面印着几个字——“长驰汽修”。
陈南溪见她在看自己的衣服,淡声说:“我在这个汽修店帮忙。”
“你……”林若舒开口。
大概是问得人太多了,陈南溪先说了句:“他们能做,我也能做。”
“你……会不会很累啊?”林若舒睫毛扬了扬,抬头看陈南溪。
陈南溪顿了一下,说:“不累。”
“真的?”林若舒觉得自己端盘子真的好累。
“嗯,平时会赶时间把作业写完,这样其余时间就能干活。”
林若舒想:怪不得等面的时候要做题。
“今天谢谢你帮我。”林若舒说。
陈南溪说完,和林若舒对视几秒,迟疑了一下,清冷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有点柔软:“……你今天是不是被吓到了?有些地方挺黑的。”
“……嗯?”林若舒呆了两秒,无意识地捏了捏耳垂,没太理解陈南溪的意思。
陈南溪看了看天空,说:“……我送你回家?”
林若舒应了一声,然后摇摇头,说:“刚刚给……一个人发了消息,她说来接我……”
“好。”
说完,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
路灯和月光把门前这一块儿圈起来,林若舒和陈南溪隔着点距离安静地站在一起。
林若舒看看星星,又看看路灯,最后把目光落到陈南溪的泪痣上,有点儿没搞明白,为什么陈南溪还不离开?
两个人就这样谁也不说话地并肩站了十几分钟,夏夜里的虫儿却在身后叫得一声比一声聒噪。
林若舒看着前方出现的模糊身影,终于呼出了一口气,“这里。”
来的人是江忆,看着陈南溪,说了声谢谢。
“没关系。”
江忆朝林若舒说:“走吧,林若舒。”
林若舒点点头,和江忆下了几个台阶,又转头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磕绊地说:“那个……我走了,再见。”
“你之前说,你的自行车被扎了?”陈南溪问。
林若舒点头。
陈南溪抬手指了指自己工作服上的白字,“如果需要,可以来这里找我,我能帮你修好,免费。”
林若舒一眼就看到了陈南溪手指上那颗浅色小痣,闻言又捏了下耳垂,说:“好。”
陈南溪站在灯下:“再见。”
林若舒急急点几下头,再次模糊地说了声“再见”,和江忆一起走了。
看着两人走远,陈南溪这才转身离开。
晚上,林若舒洗澡恨不得把自己的皮都洗破了,泥巴脏兮兮的触感实在是让她接受无能。
林若舒擦着头发走出来,皱着眉去翻脏衣服的口袋,一张折叠的规规整整的草稿纸躺在手心。
林若舒想了几秒,拿着脏衣服去找洗衣机了。
那张草稿纸还是安安分分地放在那儿,没进垃圾桶。
第二天一早,林若舒一起床,就看到江忆侧坐在门前的摩托车上抽烟。
“这是干嘛?”林若舒问。
江忆没答,她穿个皮衣,带个墨镜,显得更不好惹,扔给林若舒一个头盔:“接着,戴上,去个地方。”
林若舒有些懵地扣着头盔,问:“摩托车哪儿来的?”
“我借的。”江忆耐心不多,直接皱眉:“哎,公主,咱能别那么多事儿吗?你就别去换发卡,擦皮鞋了,您老睡到这个点儿才起,再不走天都黑了。”
“知道了,知道了!”林若舒小跑着在镜子前理理自己的头发,朝镜子里的自己抬抬下巴,调整发卡,这才坐上摩托车,语气不快:“神神秘秘的,到底要干嘛?”
江忆开摩托车挺快,在一处房屋面前刹车。
江忆一进门便开门见山,她压着眉:“管好你们的儿子!”
“让他把自己那些恶心事儿藏好了!”江忆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把小刀,在指尖旋转飞舞,银光冷冷,“再敢离我家这个小孩儿近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林若舒愣了一下,侧头看江忆。
江忆穿衣风格吊儿郎当,气质也不正经,又是搞文艺的,总之,看起来还挺能唬人。
放狠话的效果还挺有效,一家子人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红,但在江忆的威慑下,一个“不”字儿都蹦不出来,敢怒不敢言,缩成一团点了几下头。
“走了。”江忆叫林若舒,利落转身上车。
“你怎么还带刀了?”林若舒跟上去问。
江忆哼笑一声,转了下刀,给林若舒看,“某宝只要0.99,玩具小刀。”
林若舒:……
林若舒坐上车,还在别扭自己要不要说句“谢谢”。
结果,前面的江忆正经不过两秒,立刻开始点火,“咱们大小姐,啧,昨天看起来也太可怜了……”
“江忆!”
呼呼的风声吹过来,林若舒还是一点就着,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来。
日子有了点变化,昨天这事一发生,林若舒的送饭任务便丢了。
江忆说林若舒骑车技术太差,她嫌太慢,所以她要去送饭了,林若舒自然就被安排每天和柯老板一起准备食材了。
当然,江忆还留了个任务。
她长腿支在地上,隔空点了点林若舒,“喂,林若舒,我可没钱啊,那自行车你得想办法给我修好,别赖账。”
林若舒撇了撇嘴,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柯老板旁边,拿个小铁盆洗蔬菜,一张精致的脸很冷漠,“呵,你怎么这么穷,江忆。”
柯老板看这两个人又开始了,嘴角轻轻扬起。
“柯老板,你看看她呀,她什么态度!”江忆也怒道,“没钱怎么了?没钱怎么你了!不要以为你以前很有钱,就可以指责我空荡荡的钱包!”
柯老板眼睛弯起:“好啦好啦。”
江忆哼了一声,摩托车发出轰鸣,绝尘而去。
林若舒一天天端面端得腰酸背疼,柯老板并不像江忆那个魔鬼一样冷酷无情,对林若舒说:“小舒,别忙活啦,忙了一天,就这点菜,我来就行。”
林若舒有点犹豫。
柯老板跟哄小孩子似的,朝外边挥挥手,“去吧去吧,去玩儿,买点好吃的。”
林若舒踩着小皮鞋在周围晃荡了一圈儿,最后停在那辆自行车前,四周看了看,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修车有点紧张,最后半推半抬着自行车往外走。
刚走几步,她又想起什么似的,踩着皮鞋噔噔噔地跑上二楼,又咚咚咚地跑下来。
“跑慢点,别摔了。”柯老板的声音传出来。
“知道了!”林若舒跑出来,手里还捏着张草稿纸,她把纸放进小包里,要咬着牙使劲儿把自行车往外弄。
一路上,林若舒暗暗骂了江忆几百遍,捶捶自己酸痛的胳膊,用纸擦了擦汗,恨恨地往前推车。
今天即使她只是去修车,也是穿了件新裙子,裙摆蓬松,还搭配了同颜色的鞋子,虽然没太大作用,同时挂了个侧肩小包,肩链由一颗一颗珍珠串成。整个人在太阳下都显得亮晶晶的,像块移动的流光四溢的珠玉。
林若舒抬头,看着不远处能看见店牌的“长驰汽车修理店”舒了口气。
一个瘦弱的小孩儿迎面走过来,细瘦的手指擦了擦裤子,黑涔涔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林若舒。
林若舒心下一紧,大声说:“你要干嘛?”
那小孩儿还是快速走过来,叫了声:“姐姐。”
林若舒有点想甩车往后跑了,问:“你到底要干嘛?”
小孩儿不理,盯着林若舒,令人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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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P-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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