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疏导室】
【现在立刻】
凌晨三点，终端微微震动了两下。
屏幕亮起，备注名是冷血上司。
俞昭正在熬夜写哨兵疏导总结和心得，略带婴儿肥的鹅蛋脸上，一双清澈的鹿眼正凝重地看着相关数据，眼下是淡淡的青黑，肤色也有些苍白。
虽然疲惫，但眼睛仍神采奕奕。
看到终端后，她直接行动代替思考，放笔、起身、抓外套、出门，一气呵成。
她知道，谢观澜一般不会半夜发消息，除非是——
他又找到新乐子了。或者说，有人要变成他的乐子了。
当俞昭匆匆赶到时，疏导室外正站着个身形高挑的男性哨兵。
对方此时正悠哉靠着一旁的墙，用一把小刀慢条斯理的削着苹果，果皮形状过于完整。
银色丝绸衬衣解了两粒扣子，那一头黑色的光滑长直发自然垂落，几缕发丝挡住了一部分脸，只露出似笑非笑的嘴角。
听到了俞昭气喘吁吁的动静，谢观澜才转头，脸清晰地显露在了灯光下。
眉骨高耸，眼窝深邃，高鼻梁，唇线丰润，无疑是优秀的骨相。
瞳色也很特别，介于黄绿色之间，生来多情的双眼盛着无聊的探究。
疏导室内不断传来向导怒骂和质疑的声音，还伴随着医护人员的焦急低语。
他将这些视为背景音，削完苹果，“咔嚓”一口咬下去，露出锋利的犬齿。
“来得真慢，”他悠哉咀嚼果肉，声音却让俞昭有些发毛，“里面的戏都快结束了。”
俞昭回神，强行忍住那句“你又要干什么？”，却看见他衬衣上飞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于是敛下神色，神情严肃地问：“里面是什么情况？”
谢观澜语气轻快，像是在讨论有趣的事：“有一个 S 级哨兵失控了，白塔请了好些向导，结果他的戒心太重，那些废物突破不了。”
他戏谑地笑:“于是被震得又哭又喊。”说着用小刀指了指门。
“所以？”俞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给他记上一笔。
“所以，该你上了，我的小向导，”他目光落在俞昭脸上，像是看见了什么新奇的玩具，眼睛发亮，“去证明一下，奇迹往往诞生于废物堆。”
俞昭冷静地提醒他：“我只是 E 级，高级向导都搞不定的话，说不定我碰到屏障就被冲击震成傻子？”
“那没事啊，”上司弯起美丽的眼睛，歪着头，头发滑向一边，“反正你失败了，我也会录下来给你循环播放的。”
俞昭稳下给他一拳的想法，咬咬牙。
这人永远这样，把别人的困境看做自己的消遣的游戏。
于是俞昭不再与他废话，准备推门进去。
“喂。”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少了些戏谑，多了些许难以琢磨的情绪，“不过，如果你真快死了，在心里骂我，说不定我会来捡你哦？”
俞昭心跳变快了些，只是低头回复:“……那算你厉害。”
谢观澜在她身后，看着俞昭穿过人群，嘴角咧得更开，默念着:“加油。”
“检测到 E 级向导俞昭，准备疏导 S 级哨兵莫斐。”
“疏导开始。”
机械女声响起，门在后面合拢，静音装置启动，也隔绝了门外他人的质疑。
室内一片狼藉。
医疗器材被打翻在地，坚硬材质的地面轻微裂开，有被火熏黑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药水被打碎后的刺鼻气味。
而莫斐坐在正中央唯一一把完整的椅子上，低着头，显得孤零零的。
但显然，失控的高级哨兵可不是什么温顺的存在。
莫斐身上的白色拘束衣被撕裂，指尖还有滴答掉落的血液。
背后燃烧着巨大的白狼虚影正在龇牙咧嘴，脖子上检测环闪烁着危险的红光也束缚不住他野兽般的威压。
俞昭走近。
他猛地抬头，双眼像簇燃起的金焰，在略显阴暗的疏导室显得耀眼。
“滚开！不然我撕碎你！”莫斐声音嘶哑，说出的话毫不近人情。
明明是威胁的话语，可是俞昭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无助与惶恐，像个迷路的孩子为了保护自己虚张声势。
失控导致的精神风暴涌动着，却没有攻击的意图，而是绝望的意味。
俞昭没有停下，始终缓缓靠近，直至在莫斐面前蹲下。
以一个平等的视角，两人对视着，俞昭可以看见他眼中自己小小的缩影。
“你不会伤害我的，否则就不会露出这种淋雨小狗一样的可怜眼神。”她说。
俞昭很清楚这样的眼神，来源于更加久远而灰暗的记忆——
两个被所有人视为怪胎的孤儿院的孩子，也曾这样看着世界。
紊乱的精神风暴有一瞬间的停滞，莫斐眼睛睁大：“什么？”像是在消化这句对他极为陌生的话。
他听过许多话。
“你必须服从命令。”
“你只是个战斗机器，不需要什么意志。”
“你应该保持稳定。”
她用平静的、并非畏惧并非忌惮，只是一种淡淡情绪的眼神盯着自己。
从没有人用“可怜”形容过他。
莫斐本想如同对待其他向导一般，顶着对方嫌弃和防备的眼神，在接触自己的精神屏障的一瞬间狠狠震开，将那些人拒之门外。
然后在这个他厌恶的房间里迎来彻底异化与自我终结。
可俞昭的眼睛太干净了，像是初春融化汇入小溪的雪。却让他感到一些温暖。
于是莫斐缓缓闭眼，金焰熄灭。他能看出俞昭与自己的等级差异，他并不想让她因此受伤。
他说：“你走吧。”
然而俞昭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我是来帮助你的，你只是需要有人告诉你，该休息了。”
这样的话，她说得很熟练，像是很久以前就在心里排练过多次。
说罢，她轻轻将手覆盖在他的手背，通过肢体接触触发疏导。
一直紧绷的弦奇迹般地放松了下来，莫斐轻轻点头。
可当一碰到他的手背，一阵毁灭性的力量便从接触点席卷而来！那不是有意识的袭击，而是失控的自然宣泄。
俞昭痛呼，感觉自己的精神屏障即将裂开一道又一道的细缝，大脑深处传开针扎似的刺痛，这是越级的副作用。
但某一瞬间，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力量突然注入进俞昭的精神海里。
霸道又精准，直接在她的屏障上支起薄薄的膜，挡住了冲击。
“谢观澜？”脑中划过这一道想法，又很快消失了。
时间并非漫长，俞昭成功穿过了高级向导都无法突破的精神屏障，来到了狂风与暴雪作响的呼啸雪原。
这是莫斐精神世界的深处。
漆黑的永夜笼罩此处，地面绽出一条条裂缝，里面有着黑灰色的污染物质危险地涌动着，似乎稍有不慎就会将人彻底拖入深渊。
风锐利得生疼，俞昭尽力用一点精神力凝成屏障，阻挡恶劣环境的真切压迫。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雪地里，艰难又小心地前进着，寻找莫斐的精神体。
终于，俞昭看见一只巨大的雪狼蜷缩在不远处的雪地里。
它白色的皮毛本该与雪地融为一体，可是黑色的污染物将雪狼裹挟，在身上不断撕扯出一道又一道伤口。
它哀嚎着，却渐渐失去了力气，见有人靠近，又下意识地龇牙，如一开始浮现在莫斐身后那样，走投无路又极力掩饰。
“好啦，好啦，我是来带你回家的。”俞昭显然没有被它的样子吓到。
而是走近，轻柔地捋着雪狼绒绒的毛，抚摸间释放出精神力进行安抚。
那些淡绿色的精神力拂过雪狼的身体，虽微弱却有效地在消解那一团团涌动的污染物。
雪狼还带着凶意的眼神突然愣了，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这个对于它体型来说渺小的人类。
是真的，身体真的渐渐不痛了，连这个世界涌动的暴风雪也缓慢停息。
俞昭并没有注意到疏导对象眼神在变得清澈。过多的污染物使她的疏导极为吃力。
但除了流失的力量，更有一种奇异的近乎生机的感觉屏蔽了污染对她核心的攻击。源源不断补充她的亏损，达成长时间的输出续航。
“加油。”俞昭对自己说。
“救下他，让他们看看，就像当初没有人救我们……”
“我们”的念头和心头一瞬尖锐的疼痛一起闪过。
抱着这样近乎自毁的信念，她持续的释放着自己的精神力。
直至淡绿色的光芒枯竭，在她意识沉寂的最后一刻，雪狼终于稍显精神地抖抖雪，站了起来。
而俞昭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几乎就在同时，莫斐猛地睁开了双眼，折磨他许久的精神污染渐渐散去，波动带来的精神风暴也已平息。
莫斐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平静过了。
而那一瞬，他看见了为了拯救自己耗尽全力的，向导即将倒下的脆弱身影。
莫斐心中揪起，行动比思考更快地准备接住俞昭，巨大的愧疚感和深度疏导带来的依赖使他动作格外小心。
可就当他即将碰到向导柔软的身体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介入两人之间，一把揽住俞昭，又将她抱在了怀里。
莫斐看清了男人的样子，银色衬衣、袖子挽起，是他被强制带去疏导室时外面那个悠闲站着的人。
他更看清了此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无趣与不屑，动作随意却又充满掌控欲，抱着自己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的向导。
莫斐并不清楚这个人是谁，他当做好用的工具长时间在战场上，只是偶尔回归白塔进行疏导，对白塔的权利结构自然也不了解。
但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标志着危险的气息，远比一般哨兵恐怖。
对俞昭的好奇和疑惑被骤然打断，而对方这种天然的威胁，让莫斐原本被压下的躁动情绪再一次蠢蠢欲动。
莫斐没能完全抑制住情绪，排除威胁的想法充斥着大脑。
莫斐心意一动，巨大的白狼立刻闪身出现在他的身后，白狼发出呜呜的低吼，前爪不安地在地面抠挠，同莫斐一起用金色的瞳孔锁定了谢观澜。
而与一人一精神体剑拔弩张的氛围格外不同的是，谢观澜颇有些无聊地忽视了莫斐。
在确认俞昭无大碍只是昏睡后，抱住俞昭的手还掂了掂，嘴里说着这家伙怎么又轻了。
这才像迟钝了才反应过来般看向蓄力的莫斐，同为高级哨兵，他显然清楚莫斐的想法。
只不过谢观澜并不在意，微笑着转身准备带俞昭离开。
莫斐被无视了个彻底，怒火和担忧层层叠加，他能看出大概俞昭和此人认识，但他必须保护俞昭。
“你，到底是谁？”莫斐声音沙哑，但异常坚定。
他和雪狼一起攻向了谢观澜。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