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阿淮…”
“你对得起阿杰吗?”
“你真正走上这条路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黑暗中,那张脸清晰得令他窒息,男人削瘦而有力的大手死死扼住他的脖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嘴角那抹扭曲上扬的弧度,如同被恶鬼附身般,笑得癫狂而恐怖,深烙在他的记忆里。
郄浔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已浸湿了单薄的背心,仿佛在无声地佐证着梦中那濒死的窒息感并非全然虚构。
窗外,晨光正好。
他用力抹了把脸,瞥见腕表指针即将滑过临界点,他几乎是跳了起来,胡乱地从衣柜里扯出件衣服套上就冲出了家门。
一路狂奔,终于打上了卡。
他原本自然微卷的头发此刻更显蓬乱,额前碎发上甚至还挂着洗漱时未擦干的水珠,眼周沉淀着浓重的青黑,整个人透着一股被抽干力气的疲惫,与平日那个努力表现的阳光开朗的形象判若两人。
办公室里郑佳正朝他招手:“郄浔!你可算来了,蔡副在群里特意@你来看见没?让你一定要早到会儿……”对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点开与蔡铭溪的聊天记录,递到他眼前。
“等郄浔到了之后,你告诉他,今天有外勤任务,他和解队一组。解队会在东院停车场等他。”
“?!”郄浔强压下翻涌的困倦与不适,耙了耙头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稍微整齐一点。
“嗯,他还……”
没等对方说完,郄浔就已经出了办公室,直奔东院。
清晨的阳光带着暖意,洒在停车场旁那排老杨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解珩安穿着一件浅色衬衫,外罩一件敞开的英伦风大衣倚在辆黑色的SUV旁,若抛去那身挥之不去的严肃与冷淡,单从外形而论,的确是极出色的存在。
郄浔快步走近,气息有些不稳:“解队。”
解珩安闻声转过头没什么表情,直接将手里的一份文件夹递过来:“简单摸摸周子离的社会关系。上面是几个需要走访的地址和联系人。”
“是。”郄浔接过文件夹,心里暗自嘀咕,今天卡点上班,以严苛著称的队长非但没斥责,反而亲自带他出外勤?还是说……昨晚那个噩梦,让他变得疑神疑鬼,总觉得解珩安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下,藏着某种审视与探查。”
第一站,明南世纪佳苑。
车子停在一栋略显陈旧的居民楼下。解珩安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硬壳笔记本和一支中性笔,随手抛给郄浔:“一会做好笔录。”
“明白。”
按照地址找到A栋108室。郄浔上前,屈指轻轻叩响门扉。等了半晌门才开。门后露出一张稚嫩的小脸,看着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开门时嘴里还甜甜地喊着:“妈妈!”
然而,当她看清门外站着的是两个陌生男人时,脸上的笑容瞬间被惊恐取代,扭头就跑进了屋里:“外婆!”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女人步履略显拖沓地出现在门口。她整张脸看起来像是被生活磨去了所有棱角与情绪,只剩下麻木与平静。
“隶荷市刑侦支队队长,解珩安。我们来是想了解一些关于周子离同学的情况,希望您能配合。”
“周子离”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赵霞眼中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但很快又归于沉寂。她声音平板无波:“进来吧。”
房间不大,透着一种拮据感。赵霞指了指客厅的旧沙发示意他们坐,而她一直低着头,显得有些沉闷。
“警官,你们想问什么我配合。但我家里还有个孩子,你们待久了,不好。”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解珩安没有迂回直接切入主题:“您是赵霞老师?”
赵霞敷衍地点了下头。
“您看来周子离是个什么样的学生?”解珩安问。
赵霞沉默了几秒,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我觉得……她是个挺好的学生。安静,不爱惹事。但我听说,她很小就没了爹妈,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哦,之前倒是有一个,好像叫……记不清了,后来她们闹了矛盾,周子离就很少回寝室住了。”
郄浔低着头,笔尖在纸面上快速滑动,记录着关键信息。
解珩安继续追问:“您是怎么知道她父母早逝的?是她亲口跟您谈的?”
赵霞深吸了一口气,话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职高那种地方,乱的很,流言蜚语传得飞快。大家都说她没爹没妈,久了不就让人信以为真?”
解珩安盯着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没等他再开口,赵霞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调整了一下语气:“哎……行了行了,她以前的事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不过她有次回寝的时候,特高兴,还拿走了些东西。我问她干嘛去,她说她新交了朋友,叫什么……周周?对,是这个名儿,也没说具体叫个啥,执意要去找她。”
“具体是什么时候?”解珩安捕捉到这个时间点。
赵霞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日历界面,似乎在回忆:“大概……一个多月前吧?具体哪天我早忘了,我那么在乎她干啥?”
就在赵霞滑动手机屏幕的瞬间,郄浔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细节——4月18,被特意标了红。他不动声色,没有抬头,借着记录的姿势默默记下了这个日期。
就在这时,小女孩又从屋里跑了出来,带着哭腔扑进赵霞怀里:“外婆,我想妈妈了……”她仰着小脸,眼眶泛红满是委屈。
郄浔抬起头,顺势问道:“我们刚进门,就听孩子喊妈妈。她母亲是……”
“今天差不多了!就到这里吧!”赵霞猛地站起身,打断了郄浔的问话,语气变得生硬,“我孙女现在情绪不好,没什么事的话,你们请回吧!”她几乎是半推半搡地将两人赶出了门外,随后
“嘭”的一声,重重关上了房门。
面对赵霞突如其来的不配合,二人也只能离开。
走出单元楼,郄浔掏出小本,翻开,用他纤长的手指,指向那个悄悄记下的日期。
“解队,你看这个。4月18日。赵霞手机日历里特意标红的一天。”
解珩安目光落下,眸中闪过一丝疑惑:“4月18?怎么了?”
“4月18日,距离‘603’案发当天,相差大概一个半月。这和赵霞说的,周子离一个多月前从寝室搬走的时间点很接近。我在想,这个被标红的4月18号,会不会就是周子离离开寝室的具体日期?”郄浔说出自己的猜测。
解珩安略一沉吟,摇了摇头:“逻辑上说不通。她一口咬定不会刻意留意周子离的行踪,如果又在周子离离开的那天,又特意在手机日历上做标记,这行为本身就很矛盾。而且,看她刚才的反应和表情,确实不像装的。”
他顿了顿:“这个日期可能另有含义,先记下。”
与此同时,另一边。
被派往医院妇科调查周子离是否曾有就诊记录的蔡铭溪,正遭遇着职业生涯的滑铁卢。他实在想不通解珩安的安排,队里明明有细心稳重的女警不用,非让他一个“大龄”未婚男青年来跑妇科这条线。而解珩安批准的理由更是让他吐血——锻炼他与女性群体的沟通交流能力。
蔡铭溪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点问题。他跑了两家市里最权威的医院,结果都是从护士站被“请”出来的。这倒不是最头疼的,最关键的是,在这两家医院里,他竟一点线索都没查到。
他无奈地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拨通了队里那位“细心稳重”女警的电话。
电话接通,蔡铭溪不止抱怨:“喂……我说彤姐啊,两家医院!被两家医院的护士赶出来。你们女人到底在意哪些细节?我怎么就问不到东西呢?”
“……说正事。”蒋彤的声音带着无奈的叹息从听筒传来。
“全市最大的两家三甲医院妇科,我都带人查过了,完全没有她的挂诊记录……”
“不是吧,蔡副队长,”蒋彤忍不住打断他,“你试着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未满十八岁、可能还涉及**的小姑娘,你哪来那么多钱和勇气,独自跑到人流量巨大的公立三甲医院做那种检查?”
蔡铭溪愣了一下,随即猛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声音瞬间恢复了洪亮:“有道理啊!我这就带人去查查周边的私立医院,或者小一点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
“对了!还有,以后别叫我彤姐!我比你小一岁!”蒋彤没等他在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蔡铭溪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深深叹了口气:“得,又得罪一个。”
走访工作并不顺利。解珩安和郄浔按照名单,接连询问了周子离的几位任课老师和同班同学。得到的反馈几乎千篇一律:周子离是个性格安静、甚至有些孤僻的女孩,也没和谁结过仇怨。唯一提到的一点小波折,是之前和个学生闹过点矛盾,但后来也解决了。
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这是一起孤立事件,周子离的死,仿佛与她的生活圈毫无关联,莫非这女孩有很强的□□?但他们并不这么想她。
最后一个人,人物关系栏写着:文学社指导教师。
按照地址,他们来到一片相对安静的老式居民区。敲响房门后,里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门开后,一股若有若无的木檀香气率先飘了出来。开门的是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他整个人透着一股温文尔雅的书卷气,与他文学教师的身份十分契合。
“隶荷市刑侦支队队长,解珩安。我们来向你了解一些关于周子离同学的情况,希望你能配合。”他依旧开门见山。
男人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侧身将两人让进屋内:“当然配合,警察同志请进。”
时值盛夏,隶荷市的室外气温逼近四十度,酷热难耐。然而,走进这个男人的家,却感到一种异常的闷热。空调显然没有开,窗户也只开了小半扇,房间里弥漫着那股檀香与空气不流通带来的滞涩感,混合在一起,让郄浔隐隐觉得有些不适。
“姓名。”
“赵伟。”男人从容应答,不等解珩安继续发问便主动提及,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我猜,你们是为了周子离来的吧?唉,后来听说她……出事了,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可惜了。”
“是啊。”解珩安应了一声,像是随口闲聊,“我们听说您对文学社团非常负责,是位不错的老师。哦对,你们文学社团成员不多,就五六个学生?那您有没有感觉周子离在出事前,有什么异常的行为或情绪波动吗?”
“我平时对周子离这学生关注确实不少,主要是因为她文笔好,有灵性,老师嘛,总是更喜欢有才华的学生。但您说的异常行为……没有。”这时他话锋一转“但…学校里闹了这么一出命案,我还真有点害怕。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加把劲,早点抓住凶手,早点破案呐!”
解珩安那双漆黑而深邃的眸子,此刻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直勾勾地盯住赵伟,声音平稳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我什么时候告诉你这是一起凶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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