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贺一觉睡到第二天一点多，脑袋已经不疼了，就是嗓子很痒还咳个没完，一咳起来连带着胸腔都在震。
杜家俊已经不在床上了，客厅里堆满了空酒瓶，林长山死猪一样醉倒在沙发里。
林贺洗漱完径直回了房间，手机在桌子上放着，应该是杜家俊给他捡起来了，他划开手机果然看到了杜家俊给他发的消息。
杜家俊：妈妈带着我去吃汉堡，你要吃吗，我给你带一个。
聊天界面除了好友添加信息外就只有这一条消息，这是个胆小又很擅长讨好别人的孩子，林贺只是稍微对他释放出些许善意他就可怜兮兮地缠上来，他交付了自己的信任并对林贺产生了依赖。
某种意义上他们是同一类人，林贺看着他就像看着之前那个不断讨好林长山的自己，他希望杜家俊能过的比自己好。
林贺：谢了。
给杜家俊发完消息林贺才挨个点开未读消息开始回复，宋寻今天推荐他吃粉条包子，但自己起晚了提议就此作罢。他回了个表情包过去，才点开刘振兴给他发的消息。
刘振兴让他下午去老巷口一趟。
从知道林长山给他打过电话后林贺就知道刘振兴一定会给自己发消息，他希望这条消息来的尽可能晚一点，最好不要来，他很害怕因为自己的原因去影响别人，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这会让他怀疑自身，因为自己总在犯错。
他熬到了下午四点多才出门，老巷口还是老样子，院子里搭着塑料大棚，店里零星几个人吃着汤面，橙子在空桌上扒蒜。
橙子听见有掀门帘声脱口而出：“欢迎光——”声音戛然而止，他看见来的是林贺立即高声道，：“小老板你来啦！老板小老板来了！”他对着后厨喊了一声。
“来啦！”刘振兴挥着手里的烧烤签子，“橙子把今天上午卤的牛肉给他切一盘，再给他弄碗饺子端外面棚子里去。”他又看向林贺，“小贺你先吃着，我把手里这点肉串串完再找你啊。”他脸上带着笑，一副兴致很高的样子。
林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安排好了，橙子把他带到棚子里，笑着说：“给先吃着，我去给你弄点饺子，那边有炉子，我刚点着的暖和吧？”
“是挺暖和的。”林贺放下书包。
橙子回去煮饺子暖棚里只有他一个人，林贺看着桌前的这盘冷菜开始发呆，。一想到接下来的场面他就头皮发麻，他并不擅长把自己最差的一面展露在人前。尽管刘振兴是他的长辈，尽管他比林长山还要靠谱，可他还是做不到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让他看见。
他那点可悲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刘振兴端着盘肉串抱着半箱啤酒进来了，“来咱们爷俩喝两杯。”
他豪情万丈的把酒瓶子撂在桌上，林贺下意识冲着他笑了一下，“今天喝不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你这声音怎么回事，感冒了？”刘振兴又把桌子上的酒瓶子拿走了，“那这玩意喝不了了，你等着我回去换个啊。”他走到一半又开始喊：“小福你怎么又出来了，绳子不是给你绑紧了吗？”
他风风火火的出去了，林贺看着他的背影无声的笑了一下。
“感冒喝这玩意好。”过了一会他拿着一壶红枣茶进来，给林贺倒了一杯，纸杯子袅袅升起热气。刘振兴坐在他得对面熟练地拿起烧烤签子，他是多年的烧烤师傅耐热能力非同一般，铁签子上的热度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
林贺也依样拿了串烤肉，铁签子很烫但好在他擅长忍痛。
“强子说你这几天都没有去上学。”刘振兴开了口却并没有抬头。
林贺点点头咳了两声开口道：“家里麻烦事太多就请了两天假。”
“再麻烦的事也麻烦不到你头上，强子昨天发信息说你们下周就要联考了，他这次没之前那么慌了。我看了他的成绩比之前进步了很多，要不是你他爬的没这么快。”刘振兴抬手示意林贺别说话继续听，“你成绩好，考那么多次试就没从第一名上掉下来过，你妈说得对，你是要考省状元的人，别因为这些事给耽误了。这是大人的事，和你这种孩子没关系。”
“是叫我别管了吗？”林贺轻声说。
“我知道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他灌了口红枣茶，“林长山算不上是你亲爹，光生了不行，没养过就不算。”刘振兴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这些年他没管过你，现在又整出这些事连累你，他不配当你爸，他连人都算不上！”
林贺盯着眼前的热茶发呆，半晌才说：“我也没把他当成爸，我昨天看我妈去了，跟她说我已经要十八岁了马上成年了，以后就自己过了。”
“就是要这样，离林长山远点。”
“但你知道我爸前两天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他是因为太想我妈了，压力太大才去赌的，说如果我妈还在就不会有这档子事了。”
刘振兴勃然大怒：“他放屁！这是什么屁话！他自己做的事，赌的时候不说，现在出事了屎盆子全扣你身上了！他还是个人吗！”他高声怒骂着。
林贺半倚着椅背，“没办法啊，反驳不了啊。”他弯了弯嘴角想要安抚刘振兴，可嘴角是笑的眼睛却是哭的。
刘振兴看着他的表情，腰突然就塌下去了整个人佝偻起来，他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掘，老是往死胡同里钻。这么多年了，还把这件事往自己身上揽。你妈妈的事和你没关系，都是命。她多疼你啊，半点活都舍不得让你干。强子都被我使唤成那样了她愣是不让你碰一下，她宝贝你跟宝贝眼珠子一样，别在这糟蹋自己让她心疼。”
林贺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眨了眨眼睛，“我也不想管啊，没办法，谁让我我欠他的，就这一次了。”他想表现得轻松点，可是做不到，肩膀松到一半就塌下去了。
刘振兴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由得也叹了口气，贺君兰的死是个坎，四年了林贺都迈不过去。
他还记得贺君兰出事那天他紧赶慢赶到医院，就看见林贺站在停尸间门前不肯动弹，任谁去拉他都不肯走。大人们忙成一团也没空理他，刘振兴没办法，守着他在那站了好几个小时，怕他饿大半夜跑出去在街边买了两个煎饼果子给他吃。
那个时候他的表情也是这样的，笑的比哭的都难看，刘振兴宁愿他哭出来也好过这幅表情。
“接下来怎么办，你有想过吗？”
“我打算把房子抵出去，走正规渠道。”他指了下自己的书包，“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房子挪到我名下了，我还没成年流程有点复杂，过两天提交资料了再找人做评估。”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林长山之前把房产证拿出去了却没有抵掉，因为正轨渠道的手续很难办。
“房子抵押了你住哪？”刘振兴问。
“马上上大学了，住宿舍啊。”林贺笑了笑，“而且我又不是要把他欠的赌债都还了，我只还我该还的。”他鼻音很重不时还要咳两声。
刘振兴给他添了杯茶，从口袋了拿出一张卡，“这里面有二十一万，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我跟你阿姨商量好了，这二十一万不是借给你的，是我们俩想把老巷口这个店面给彻底盘下来。这家店当初是你妈全款盘下来的，她走之前把店移给你了，我们今天就先口头定个意向，我拿着二十一万把你这店给买下来你愿不愿意。”
他挠挠头，“这几年商铺都在升值，老巷口位置又好，旁边几个店转让价格都比我出的高，你是有点吃亏，但以后来这吃饭叔不要钱。”
林贺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有点哽了，“刘叔，不值这个价的。”这家店能开到现在林贺一点力都没出，那么多年前的铺子再怎么算都值不了这个价。
橙子端了两盘饺子进来，刘振兴扒了口饺子颇为爽朗的笑了一声，“怎么不值这个价了，你们这些孩子现在光顾着读书不知道怎么做生意，我在这这么多年积攒的都是回头客，就凭这个亏的就是你，我开店开这么久了我能不知道。”
林贺抹了把脸也开始埋头吃饺子，也不知道橙子怎么调的馅咸的要死，“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是小老板了？”他笑着说。
“想的还怪美的。”刘振兴说：“现在我是大老板你阿姨是老板娘强子才是小老板，你嘛，还是能给你个二老板当当过过瘾。”
“那也行。”
………………
从老巷口回来已经八点多了，林贺一开门就看见满地的垃圾，林长山瘫在沙发上不知死活。他厌恶地移开视线打开房间门发现杜家俊的衣柜大开着，里面已经空了。
他转身朝赵梦的房间走，赵梦的东西也空了，卧室里衣服被随意地扔在地上，衣架子甩的哪都是，满地的碎玻璃片中间躺着两张被剪烂的身份证，分别是赵梦和林长山的。
看来夫妻两个在这也干了一架。
他没什么感觉，他对于赵梦无感，相比于她杜家俊对他的影响更大些。
对于他的离开林贺反而隐约还有点庆幸，至少杜家俊远离这个泥潭了，这孩子太小了，再在这个环境里待几天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把之前的衣服装到包里，一抬头发现书桌上放了一个汉堡，不知道放多久了包装纸都被酱料打湿了。
林贺看着那个皱巴巴的汉堡，轻轻呼出一口气，坐在床上把这个汉堡吃完了。
吃完洗好手他重新找了一个背包把贺君兰的遗像和香炉都装了起来。
“你要去哪……你去哪？”开门的时候林长山终于从沙发上爬起来，这是他这些天对林贺说的第一句话。
林贺漠然的回头看他，“去上学，你应该还没忘记我现在是个高三生吧。”
“高三……高三……”林长山念叨了两句，突然向前迈了两步，“那钱呢？你有借钱吗？就只有四天了没有钱……没有钱他们怎么办……”他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胡子拉碴着身上弥漫着一股酸臭味。
林贺内心冷笑，“没有钱去借啊，你有同事的吧。他们可没有辞职也没有把自己的积蓄赌输掉，找他们借啊。咱们后面那个单元楼里好像还住着好几个你的学生，他们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也会可怜你给你点钱呢。”
“你敢这么和我说话！我是你爸！你敢这么和你亲爸说话！”他气的直跳脚，狼狈窝囊成这个样子他居然还想维持自己身为父亲的权威，实在是太可笑了。
“我不敢，我当然不敢了。”他挡住林长山甩过来的巴掌，“你在这个家里最大嘛，那麻烦你自己把问题解决了，好不好啊，一家之主。”他沙哑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林长山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林贺冷着脸转身离开，他很清楚林长山绝不会踏出这个房子半步，毕竟最看重面子的他现在已经没个人样了。
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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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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