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炅叹息道:“当时天下诸侯国林立,我娘的母国,名不见经传,只是一百多个诸侯国中的一个小国,四周边境被大国环伺,随时有被侵吞的危险。”
莘安知道那段历史,诸侯争霸,战争频繁,前后持续了两百多年,天下才被统一。
“世人形容女人貌美,常用‘貌若天仙’来形容,可我爹却觉得,我娘要比那些天仙们更胜一分......”
啊?
天帝,居然这么......浪漫?!
静谧的夜色里,莘安惊讶地望向义兄,而文炅脸上的神色,却平静而柔和,仿佛谈论的不是自己爹娘,更不是威震三界的天帝,而是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普通人。
“我娘除了貌美,还擅长弹奏‘丝桐’。”文炅道,“正因为如此,才会求娶者甚众,让她难以抉择!”
“求娶者,多是周边邻国的国君或太子,我娘身为长公主,唯恐选择其一,而得罪其他人,为母国引来祸患,导致自己弟弟王位不保。慎重思虑后决定,召集所有求婚者,在京城公开抛绣球,凭天意选夫。”
文炅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那天,我娘一身新娘装扮,身着纯衣纁袡,以纱幜蒙首,当众弹奏了一曲,曲风哀怨、凄婉......”
原本都城的侍卫,已经封锁了所有路口,除了那些邻国来的求婚者,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防止意外的状况发生。
不成想,严防只防得了凡人,天帝竟成了那个最大的意外!
“我爹喜欢吹箫,那日为我娘琴音中流露的、‘国破家亡’的悲怆之情所感,顿生怜惜之意,以随身携带的紫竹箫吹奏相合......”
可以想见:琴音低沉委婉,箫声圆润轻柔,二者相辅相成,曲调深邃而悠远!
莘安不禁暗自叹息:那比天仙多出的一分,大概就源于此了——忧思,也是一种美,更易惹得男人的怜爱和疼惜!
“……我娘站在楼台上,用力抛出手里绣球,下面的人纷纷争抢,却不料一阵风吹来,竟把那只绣球吹进了我爹怀里。”文炅说,“琴箫合奏时,我爹娘已然互生情愫,现我爹既得了绣球,便于当晚举行了婚礼。”
莘安问:“天帝可曾向义母言明自己身份?”
文炅摇头:“当时没有,我爹假托自己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家中无父母,但有亲族若干。”
莘安心说,亲族若干,是指天庭庞大的仙族吧!
“婚后,我爹需要回天庭时,便留下分身在凡间陪伴我娘,”文炅道,“直到一年后我出生,我爹才向我娘言明自己身份,可我娘不相信,我爹便于深夜携我娘儿俩一起回到天庭。”
“我娘见之大喜,对我爹说,‘天界广阔无垠,不如把我国人全都搬来这里生活,也好免除国破人亡的悲惨命运!’”
“我爹自然不能答应,”文炅目光暗淡,“好言劝导我娘,说一人、一家、一国,乃至一朝,都有自己的运数,随意改变,将会给三界带来混乱!”
莘安颔首表示赞同。
制订秩序的天帝,如何能率先破坏秩序!
文炅道叹息:“我娘见我爹不肯,一怒之下,撇下我,从南天门径直跳了下去!”
“啊?!”莘安惊道,“义母后来怎样了?”
“半年后,我娘的母国被北边一大国用武力吞并,国破日,我娘以利剑自刎殉国……”
义母真是烈女子,简直......太惨烈了!
莘安与文炅一同陷入沉思。
片刻后,莘安小心翼翼地问:“兄长,可要小弟在地府生死簿上,查明义母现在的下落?”
“不用。”文炅一脸的落寞,淡淡道,“那一世,她是我娘,自刎后不知在凡间轮回了多少世,灵魂深处早已失去我们父子的记忆,已经不复当年的娘亲了!”
说的也是!
作为地府接引使者,莘安比自己义兄更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和无奈。
他暗自庆幸:好在自己的至爱,当年的记忆是被老道士封存了!
文炅凝视着黄文羽住的侧殿,悠然道:“被自己所爱的人遗忘,那是最可怕的事,所以,我才要隔绝羽哥哥与他人互生情愫。”
“我明白了......”
“我想起来了......”
文炅与莘安同时说!
“请兄长先讲!”莘安笑道。
“你说......”文炅一反方才的萧索和落寞,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眼底星光熠熠,“我爹会不会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贬羽哥哥下凡间渡情劫的?”他加重了“情劫”二字。
“小弟与兄长的想法不谋而合!”莘安道,“小弟斗胆推测,天帝定是借此考验,嫂嫂身处红尘是否还能坚守仙心,而兄长呢,面对你们之间的天、地分离,还能否坚持对嫂嫂的一片真心!”
沉吟片刻,文炅目光坚定,语气笃定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见晨曦微露,安亲王府里的人该起床忙碌了,莘安便长话短说:“兄长,你给那三个小精怪起个名字吧!”
文炅满脸的嫌弃和不情愿。
莘安解释道:“嫂嫂吃了那两颗‘五彩斑斓’果,元神不稳,我的意思是,让他们三个暗中守护嫂嫂。毕竟安亲王府里的守卫,和嫂嫂的随从,只能防御凡人,防不住妖魔鬼怪和邪修道士!”
文炅静思片刻,勉强点头应允。
莘安又道:“他们三个道行太浅,兄长须得教授一些隐身、隔空取物、驾云御风之类的小仙术。”
“好吧!”
东苑侧殿外面,远志与桑黄愁眉苦脸地坐在台阶上。
桑黄双手捧着脸,蹙眉道:“现在辰时已过,公子怎么还不叫我们进去伺候?”
远志道:“许是前一阵参加会试累住了,还没睡醒吧!”
桑黄忽然想起一事,压低声音,附在远志耳边说:“有件蹊跷的事,我没跟你说......”
“什么事?”远志警惕地瞪大双眼,直愣愣地盯着桑黄,“是关于咱们公子的吗?”
“算......是吧!”桑黄道,“我先问你,你觉不觉得,咱们这次跟公子进京赶考,尤其到了京城后,发生了不少奇怪的事?”
“你指什么?”
桑黄四下里看了看,见附近没人,一脸神秘地说:“比方,咱们住过皇宫别院丹若宫,还有,咱们现在竟住在安亲王府里的世子所......”
远志被桑黄这一说,也觉得有些不对头,压低声音回道:“你说的对!不过我听说,咱们黄府在京城里有一门亲戚,咱们公子的外祖家......”
“我知道,就是咱们主母的舅舅,京城富商林池。”桑黄打断远志,“咱们公子跟舅姥爷从未见过面,来京城后也没上门拜访过,不可能是舅姥爷安排的。再说了,舅姥爷不可能指的动,当今皇上的亲叔叔安亲王呀!”
远志点头附和,仰脸儿想了下,小声道:“你别再绕弯子了,有话就直说,别让我费心猜了!”
“好,你附耳过来,别让咱们公子听见......”
侧殿里的床榻上,黄文羽凤目大睁,静静倾听着殿外廊下远志与桑黄的密谈。
只听桑黄道:“那日咱们在隆山御道前分手后,我与公子沿着御道欣赏风景时,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远志问:“什么事?”
“路两旁沟渠边的篱笆下,居然每隔五、六步,地上就扎着一把小伞,跟小蘑菇似的。伞柄高两寸,伞面如茶杯口大,用的是五颜六色的绢布......”
远志惊呼:“好奢靡啊,居然用绢布制作!”
“哎呀,你关注的点错了!”桑黄道,“咱们公子说,那些小伞是引灵伞,给亡灵指路的,不让我拔!”
远志道:“那是,万一拔了引灵伞,被亡灵一路跟回家怎么办?”
“你说的对极了!”桑黄道,“我倒是听了公子的劝,没敢拔小伞,可是咱们公子,居然用手扶起了一把倒伏的小伞!”
“啊?!”远志遗憾道,“你怎么不阻止公子呢,要是我在,绝对不许公子用手动引灵伞!”
“我劝了没劝住,公子说,我拔小伞是破坏,他扶起小伞是善举,亡灵不会迷路!”
黄文羽突然喉头发痒想咳嗽,但怕弄出声响,惊动外面密谈的桑黄两人,慌忙在床幔里坐起身,用一指按压住天突穴,轻轻揉动,硬是把咳意消去。
他缓缓纾了口气,盘腿坐于床榻上,继续闭目倾听。
殿外桑黄道:“别的小伞都是纯色的,赤橙黄绿青蓝紫,足有十多种......”
远志插话:“黄色不是御用颜色吗?”
“对呀,御道两旁插着不少引灵伞,这事本就诡异,可咱们公子扶起的那柄小伞,是明黄的底子上,绣着绿色的松枝和白色的仙鹤,更是诡异上加诡异!”
远志两手交互搓了搓胳膊,再次惊道:“喂,我被你说的汗毛都倒竖了!”
桑黄没理远志话茬,径直道:“说也邪门,咱们公子扶起那把倒伏的小伞不多久,就有一群人撑着雨伞来找咱们公子,说松公子邀请公子去丹若宫避雨,后面发生的事,你都是知道的。”
外面沉默了片刻,桑黄又道:“你说,公子来京城的途中,临时拐去丹若宫附近赏景,松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远志期期艾艾道:“你是不是想说,松公子,就是那些引灵伞指引的亡灵?”
话音刚落,立马自己否定了:“应该不是,若松公子是亡灵,那咱们现在,岂不是正住在死去的亲王坟墓里?!”
荒唐!
黄文羽忍不住又想咳了,这次不是喉头发痒,而是忍笑忍得呛住了。
桑黄的疑问,他自己也曾疑过。
松公子不是亡灵,安亲王府也不是坟墓,黄文羽十分确定!
可自己去隆山御道欣赏风景,那日,松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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