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瑹近来唯一的要事,就是卖房,这几天他格外的积极,想想他自己写词都没那么认真。可奇怪的是,不知是不是这房子风水不佳,吸引来的买家一个比一个—难以言喻。
他原想委婉点形容,但实在找不到比怪还要适合他们的形容词—这些人怪到自有一片天地,怪到他忍不住亲自把人请出门外—
除了第一位小伙子还算正常些,接下来出现一对夫妻档,他们全身上下包得密不透风,俞瑹还想着该不会是哪个公众人物不想让他人认出才有了这身打扮,但看这形象显然不是,这样还不打紧,他们又从自身包里掏出了武器—槌子?
那夫妻档看准了一个地方就想拿槌子敲打,眼疾手快的俞瑹立刻出手阻止并把他们请了出去。
再来又有一位打扮时尚穿着火辣的美女来看房,说实在人家什么打扮都是自己开心所以俞瑹也没多在意,可坏就坏在那美女一直想对他上下其手,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把人轰了出去。
接连几天,诸如此类。
虽说怪不怪都是个人主观感受,但俞瑹觉得这些人已经突破了他对怪的定义,已是凡人不可到达的境界。
说实话,有人愿意出价买房本该心怀感激,但这间屋子对他而言,不只是四面墙,而是他一点一滴拼凑起来的慰藉。它陪他走过人生最难熬的日子,说要轻易卖掉,哪那么简单?
看来想搬去国外换个环境,没那么容易。于是他暂时打消念头,干脆把放在网络上的售屋信息撤下来。毕竟贴文还得付钱呢,这条路既然走不通,就换个方向再想想吧。
他长叹一口气,正准备回屋,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不小的动静。起初以为是哪家的猫狗在撒野,结果紧接而来的接连碰撞声让他微皱眉头—这声响,好像不是小动物能搞出来的。他愣了几秒,突然想起:他左右两侧都是空屋啊,怎会有声?印象中邻居一年也就回来巡一两次,怎么,难不成是准备搬回来住了?
出于好奇,他迈开脚步走出门,一眼就看见一整排货车堂而皇之地停在隔壁门前,搬家工人来来回回,气势惊人。他一眼就看出这是在搬家,可那一整车高奢家具……也太夸张。他只在朋友四宝家看过其中几样,还都是稀罕物,这一回倒像直接搬来一整座精品展示间。
但奇怪,他怎么不记得隔壁屋主有这么阔气?难不成是最近突然发了财?
就在他盯着那批家具出神时,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一声—
”哎,半年不见,小俞!”
俞瑹吓得一抖,猛然回头,才发现是那位半年未见的邻居。
虽说他不擅交际,但这位邻居他也认识多年,见面不会尴尬。对方是个中年男子,肚子圆润、满脸笑容,看起来一副”财运亨通”的模样,天生讨喜。
”您这是打算搬回来啦?”他笑着开口,其实心里还挺欢喜的—有邻居总比独居来得安心。这一整排木棉树开起花来热闹又壮观,一个人欣赏未免太寂寞。
邻居笑眯眯地摆手:”不是啦,是有人高价把我这房子给买走啦!”
这话一出,俞瑹直接愣住。他环顾自家房子,再看看邻居那栋,心想:正常人应该都会选他这边吧?
他这屋装潢利落清爽,前院种满花草,走进来简直像进了莫内的花园。反观邻居那屋子……叙利亚战地风,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卖出,众人的审美观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正纳闷,邻居忽然比了个”二”的手势。
俞瑹点头,心想:”嗯,我开的也差不多,两百万,这一带来说算佛心价了。”
结果邻居笑得眼睛都瞇起来:”不,是两千万。”
……
俞瑹感到一阵刺痛。
两千万?他一时间怀疑对方是不是遇上冤大头——大概是从国外来的富人,不查行情、不问地段,只凭一时喜好就砸下大钱,不是太有钱就是太疯狂。或者……这年头叙利亚风突然流行了也说不定。
他不禁有些酸。
他没想到,房子与房子之间,仅隔一堵墙,价格竟能差上十倍。这世界真的已经疯到他难以理解的地步。
—算了,他终于明白,卖房这回事,靠的不是价钱,也不是装潢,而是缘分。
看看他邻居,啥都没干,照样卖了个天价。哦不对,他”做”了一件事。
回到家里后,俞瑹也跟着效仿。他拿出一张比 A4 稍大的纸条,在上面写了个大字”售”。本想学邻居留个电话号码,但一想到可能会被奇怪的人打爆手机,他便改写成:”请内洽”。反正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真有人想问,自然会来敲门。
这样也好,省一笔张贴费,下一步,就交给缘分吧。
上海。
高楼林立,顶层的玻璃闪闪发亮,明亮得彷佛能反射出整座城市的秘密。透过那片反光,可以依稀看见椅子上坐着一名男子,目光冷峻,彷佛一眼就能洞悉一切。
那位前几天才现身的小伙子,再次来到男子面前,这次一身笔挺西装,神情庄重地行礼问安。
”老板,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妥,俞先生果然放弃卖房。”
”嗯。”
男人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波澜不兴。
这名小伙子正是钟屿的助理之一天乐。他主要处理钟屿的私人事务,譬如—俞瑹的事。
天乐追随钟屿已有六年,早在国外时便开始跟在他身边。说起来,钟屿其实不难相处,性格稳定、处事有条,只是脸上总是挂着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熟人才知道,那不过是他的保护色罢了。
然而,天乐一直有个解不开的疑问——钟屿对俞瑹究竟是什么态度?这人对他似乎很重要,可有时看他们相处,又像是恨不得将对方推远。这种矛盾的情绪,让天乐无数次想开口问清楚,可每次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了下去——毕竟,这可是会让他丢了饭碗的问题。
更让人在意的是—这些年来,钟屿虽然花边新闻不断,可他真正亲近的,只有自家公司那位男演员。其他的,无非都是营销号瞎编出来的。至于他与那名演员的关系……天乐也不敢妄下定论,只知道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少。还有老板究竟是不是喜欢男人,这点他还需做进一步的确认。
俞瑹觉得自己最近大概是犯了什么太岁。前几日右边来了个新邻居,装潢吵得他整夜睡不好;今天左边又搬来一位新邻居,还没正式入住就先带着礼盒敲上门。
”早安,打扰了,我是最近会搬来的邻居。我叫夏匀潇,夏天的夏,均匀的匀,潇洒的潇,今年三十岁。”
俞瑹听着他的自我介绍忍不住笑出声,意识到失礼便连忙道歉。眼前这位男子,五官端正、笑容灿烂,活像个温暖的小太阳。即便声称三十岁,看上去却仍带着少年气,那份亲和力让人难以抗拒。
只是——那是对别人而言。
对俞瑹这种独处惯了的人来说,突如其来的热情像是一场袭击,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而此刻,夏匀潇却出神地望着他。俞瑹以为是自己刚才笑得太没礼貌,急忙再次道歉。
”不、不,我不是介意你笑我……我是……我是没想到,隔壁的邻居长得那么好看。”
夏匀潇说得真心诚意,语气里带着一点小惊喜。
俞瑹怔了一下。他对自己的长相一向没什么概念,顶多觉得五官端正,没什么特殊的感受。偶尔被夸几句,也当是场面话敷衍。像这样面对面、毫不遮掩的真诚称赞,还真是头一遭。
……不,认真说起来,也不是第一次。
多年前某个夜晚,钟屿喝醉了,打电话让他去接他回家。俞瑹不明白他那天为何突然喝成那样,但还是出门了。
他找到钟屿时,那人正坐在阶梯上,脸颊红得像两颗苹果。即便他走近,钟屿也毫无反应。
”钟屿,起来了,我们回家。”
钟屿比他高,力气也比他大,所以俞瑹从不自不量力地去拉他起来,而是习惯用这样轻声的方式唤他。
钟屿不知道喝了多少,反应比平常慢了几拍。他先是傻傻地笑了笑,才慢吞吞地说:”鱼酥,我看那个李瑶瑶都没你好看,果然你最好看。”
俞瑹知道他醉了,说的话多半没逻辑,也没太放在心上。正打算走上前扶他,没想到钟屿忽然扑过来,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鱼酥…”他声音低低的,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懊恼,”李瑶瑶说我根本不喜欢她,他说我喜欢你……怎么可能?你是男的啊,她还说你看我的眼神更不单纯,你对我有所图。”
俞瑹心口一沉。
果然,自己还是太明显了吗?
他垂下眼,心里默默想:那么……从明天开始,他会收敛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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