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猪躺在稻草垛不住哆嗦，黄豆大小的黑眼珠充满哀戚地看向面前人，嘴巴微张发出含混低吟，似乎想要与他们交流。
沉墨聚精会神，仔细聆听，然而却只听到急促呼吸声。
“想要我们救你？”沉墨试探着问。
猪点头，眼珠瞬间亮了，仿佛看到得救希望。
“先前是人？”沉墨继续问，“玩家？”
猪点点头，前蹄在泥地上激动地划动，嘶哑的嗓音发出咔咔声，旁边小猪发出哼唧声。
“别急，慢慢来。”沉墨宽慰道，猪能听不能说，好在四肢健全，“用符号，拼音，缩写或者画画，讲述你的经历，这样才好救你。”
生产完虚弱至极又猛踢一脚的大猪，体力精力耗尽，颤巍巍举着前蹄，伸出草垛外面，费力在泥地上留痕。
猪点头能说服自己是巧合，如今在沉墨指引下，都动脚是开始写字，郭子毅后背汗毛耸立。
联想系统新增加的异化值，有想到玩家会变成猪，但没想到变成猪之后还要受到分娩折磨，瞬间天塌了。
猪蹄笨重，蹄子不像手指灵活，每画一笔，都拉出长长的线条，它每划道线，都会喘息很久。
而泥地中好不容易画出来的乱糟糟线条，压根无法解读。
沉墨不断温声鼓励：“没关系，适应泥地写字需要时间，写错擦掉重来就好。”
郭子毅不光觉得副本设计者精神不正常，对猪温声细语，都快把它哄成胚胎的沉墨，多少也带点病。
重复擦拭书写良久，地上总算是出现能解读的字符，是个清晰的阿拉伯数字6，后面一连串长波浪没有解读出来。
“卧槽！”功夫不费有心猪啊，郭子毅忍不住为猪兄叫好。
“别吵。”沉墨低声道。
关键时刻，不能影响猪提供信息。
郭子毅讪讪捂住嘴，做了个不再说话的手势。
猪还在继续用猪蹄划拉，突然僵住不动。
前院传来模糊交谈声：
“……猪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上桌？”
“马上就要生了，估计营养不够才晚点……”
“都他妈过预产期多久了，又私自克扣猪肉了？带我去看看。”
人声逐渐变响，还有吱嘎推门声，他们往猪圈方向来了。
沉墨随手捡了块石子丢进猪圈，猪迷茫地抬头，看见他手势后，回过神来，用猪蹄将地上的痕迹全部抹去。
收完尾后，沉墨拉郭子毅离开。
好在这里草木茂盛，田间庄稼丰饶，邻里之间距又近，很容易藏身。
此地距离客栈并不远，今晚收获颇丰，没必要继续在外游荡找线索，俩人按照原路返回民宿。
民宿的后门不知道被谁锁上了，只能翻墙进入。
刚落地，就遇到个捧着东西的小孩，是小四。
小四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想要大喊的时候，沉墨大步走过去扶住他肩膀蹲下：“嘘，是我。”
就着昏暗月光看清他们面容后，小四惊讶道：“是你们啊，为什么不走正门要爬墙，我还以为进贼了呢？”
沉墨看了眼前院，意味深长道：“不想打扰老板休息。”
出来的两个村民里，有道声音出自老板朱延年，小四是民宿员工，正好趁机问点事。
小四不解：“狗蛋哥家的猪快要生了，老板不在店里。”
“老板是个好人，不会因为嫌麻烦而不给客人开门的。”
“老板既会酿酒，又会帮猪接生啊，懂得可真多啊。”沉墨道。
“那是自然，谁家的猪要生了，老板都一清二楚，到时间就会去帮忙，狗蛋哥家的猪不知道怎么回事，超过预产期四天了都还不生。”
沉墨旁敲侧击地又问了几句关于村子猪的来源，朱延年家里人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有个脾气古怪父亲的缘故，小四圆滑世故得不像个孩童，不是转移话题，就是装傻充愣，而非简单直说不知道。
在没有得到他信任之前，再问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只好先回去。
回到房间，郭子毅还不断想着猪划在泥土地上的暗号，忙不迭地走进洗漱间，以水为墨，在洗手台面重现猪写的字符。
第一个字符十分清晰，是个6，后面的一长串波浪线，他左看右看，始终不明白其中含义，只好问沉墨。
“倒过来看，站到对面去。”沉墨闻言走到洗手间。
“哦，原来是9啊。”郭子毅恍然大悟，“那后面的波浪线呢？”
沉墨走到他旁边，郭子毅说是波浪线，就真的是波浪线，而不是人家猪兄有暗语的波浪线，他抹掉后重新画了条“波浪线”。
见郭子毅迷茫的眼神，他重新画了个没有连笔的字符，这下郭子毅看明白了：“WO？”
“9WO……救我！”
加密的语言居然这么简单，郭子毅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等等，这不是废话吗，费老大劲就写了“救它”?!
沉墨在台面写了个难以辨认的东西，不像字，也不像符号，这是猪密语里最重要，却无法得知含义的部分。
他走到窗前，掀开帘子眺望远方，想要弄清楚是密语是什么。
忽而，视线被右侧若有若无的微弱反光吸引，借着幽暗月光，看到原本只有条缝隙的门，此刻竟然大敞，不由得倒吸口冷气。
灵堂房间有两扇门组成，靠门栓锁的老式门易开难关，靠钥匙关闭的木门易关难开。
像他这样守法良民可当然不会徒手用铁丝撬锁，只能选择用薄片拨开锁栓，想过门不能严丝合缝关闭，没想到在风吹气流动的情况下，能开这么大口子。
他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将自己摘除闯灵堂嫌疑。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敲门声。
*
不久前，朱狗蛋屋内。
长年累月擦拭褪去本色的长凳形桌上，两条边上坐两人，桌面只有一杯浓茶，与一副圆形黑框眼镜。
吊着黑绳的白炽灯自屋顶而下，积满污垢，发出昏黄幽暗的灯光。细微的动静，都会轻微抖动，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晃。
“这几天那个地方盯紧点，不要发生任何意外。”黑框眼镜旁的男人道。
斜后方的顶光照在他脸上，沟壑皱纹无限放大，像位饱经风霜的老人。
“明天他们去爬山的时候，召集所有村民召集开动员大会，这么多年这么多回，还是改不了窝窝囊囊畏畏缩缩的熊样。”
朱狗蛋问道：“集合点还是老地方？”
朱延年给他了个眼神，没回答。
朱狗蛋连忙道：“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差错，明儿早上我就挨个敲门叫他们上老地方集合。”
“等会就去。”
朱延年端起茶杯将中央的茶叶吹到边角，啜饮：“阿四时辰快到了，你做事麻利点。”
旁边的朱狗蛋点头如捣蒜，再三犹豫，道：“富贵家的、不太安分，傍晚的时候他们好像发现了不对劲……站在猪圈前观察很久，也不知道看出什么来没。”
“怕怕怕，一天到晚怕这怕那的？吃黄泥果的时候怎么就不害怕了？！”朱延年将茶杯往桌上一砸，茶杯荡出水珠，洇湿桌面成褐色。
“那帮狼崽当初怎么没吃掉这些胆子小的，留下的都是些什么孬种！”
朱延年眼神锐利如钩，愤怒的样子让旁白的朱狗蛋瑟瑟发抖，吓得不敢出声。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朱延年捏捏鼻梁，重新戴上圆形黑框眼镜，原本的暴戾尽数掩藏在镜框后：“软弱就要被吃，朱家镇的血训都忘了吗？究竟要我说多少遍。”
“胆子小的安排在外围，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朱延年声音恢复往日温良恭俭让，“统计下都有谁见过外乡人，有没有说漏嘴。”
朱狗蛋点头：“富贵那小子，我等会找他好好说道说道，肯定不会出岔子。”
朱延年满意点头：“猪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上桌？”
“……马上就到生产期了，估计是在……”朱狗蛋犹犹豫豫。
按照往常的日子来算，其实早就到预产期。朱延年抬头，镜片反光，看不清眼神：“又私自克扣猪肉了？”
朱狗蛋摇头：“村长明鉴，我怎么敢啊，小狗蛋嘴馋喜欢偷吃，我一定好好管教他！”
朱延年自然不信，朱狗蛋是村里有名的馋嘴巴，小狗蛋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吃货呆一块，猪的生产期年年往后延。
看在他机灵，又跟在身边这么多年的份上，只是提点没有多加指责，相信他能控制自己段时间。
“今天怎么这么安分？”朱延年道。
临近生产期时，猪会格外的暴躁，此时屋外安静得反常。
朱延年眼神骤冷：“你，出去看看。”
“村长，没有人。”朱狗蛋兴冲冲道，“是猪，猪生了！”
朱延年跟着出去，看见湿漉漉地面上的非布鞋脚印时，知道外来人没放过这里。
猪圈里，大猪病恹恹趴在原地，肥大的耳朵挡住眼睛。身上的斑点在强光下变得暗淡，刚出生不久的小猪伏在它身上，随着它每次呼吸微弱起伏。
朱延年看向大猪，问道：“有几个人来过这里，长什么样？年纪多大，身高咋样？”
猪低着头没反应，像是听不懂。
朱延年继续道：“刚出生小猪皮薄透嫩的，正好给客人们加餐。”
猪闻言发出咕叽声，愤怒地盯着朱延年，就在朱狗蛋要进猪圈抓小猪时，猪妥协地发出嘶哑含混声。
“两个年轻男的，身高差不多。黑头发？”朱延年被逗笑，“够了，我知道是哪两个不知好歹的兔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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