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蓝黑色取代了雾灰色,天空从浅色的海面直直坠入深色的海底。数不胜数的星星悬挂在夜幕上,一闪一闪,像发光的海星,又像金色的小鱼。
仰望浩瀚星空,罗温心中百感交集:今天发生的一切太快、太多了,犹如不停转动的万花筒,无数彩色玻璃在里面闪烁,使人眼花缭乱。
昨天晚上,他还在为期中论文而焦虑,为是否带长柄雨伞而纠结。今天,他已经一头扎进爱河。
梦中的舞蹈,楼梯上的擦肩而过,花园里的拥抱,餐厅里的香草拿铁,银杏亭里的司康,舞台下的狂欢……他们共同度过的时光满打满算只有一个昼夜,然而在非常短暂的时间内,他们创造出了不胜枚举的灿烂、美好的记忆碎片。
晚风吹过,带来林木的清香和雨水的潮湿。无数碎片乘着晚风,在空中飞扬、聚集,逐渐形成了一张拼图。
在拼图的画面中,绿玫瑰从容地舒展开身姿,金翅雀轻盈地停在花瓣上,黑猫慵懒地倚靠在枝茎上。巧妙的是,金翅雀和黑猫都有一双漂亮的绿眼睛。星河在两双绿眼睛之间流动,建立起承载着来自宇宙的祝福的桥梁。
罗温突然想:群星见证,我想送给特里斯坦一个吻,一个希望他幸福的吻。
他捧起特里斯坦的左手,飞快地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礼尚往来。”他得意地眨了眨眼,像只诡计得逞的狐狸。
“哦,是吗?”特里斯坦挑眉,将被罗温吻过的手抬至唇边,用唇瓣碰了碰,“唔,现在你又欠我一个吻了。记得早点还回来,否则我会追加很多很多利息的。”
湿冷的雨夜,他们并肩走回图书馆。
推开正门,大厅的灯光如同雨季的太阳,明亮而温暖,瞬间驱散了他们身上的水汽和寒意。
罗温一拍脑袋,惊呼:“差点忘记了,我的背包还放在自习室里,我得拿回来。过了这么久,希望没有人把我的东西拿走,唉,希望吧。”
特里斯坦安慰他:“不要想得那么悲观,我相信不会有人误拿你的东西的。走吧,我们一起去自习室。”
从底层的大厅到顶层的自习室,仍然要走过那段牛奶般的楼梯。罗温再次踏在台阶上时,有了新的感触:世间万物本来没有情感,但是人围绕客观存在的物体进行活动,创造了独特的记忆,于是万物都有了新的内涵,世界因此变得五彩缤纷。
能遇见特里斯坦,真是太好了。
走进自习室,罗温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寻找自己的背包。他的视线从自习室的左边扫到右边,不漏过任何地方,最终成功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发现了他的背包。
“好耶!”罗温小声欢呼。
他快步走过去,打算迅速收拾好背包,和特里斯坦出去吃晚餐。
可是当他走到桌旁时,往桌面上一瞥,摊开的书本、留有一半空白的纸张和快滚下桌面的黑笔登时映入眼帘。
糟了!论文还没写完。罗温两眼一抹黑,险些昏过去。
特里斯坦凑过来,看了眼乱糟糟的桌面,喉咙里发出不易察觉的闷笑。他拍了拍罗温的肩膀,宽慰说:“不要慌,剩下的内容不多,你现在抓紧时间写,很快就能写完。我知道一家酒吧,那里的酒水和小吃都很不错,等你写完了,我们就去那里吃饭。好了,你赶紧写论文,我就坐在对面陪你。”
罗温郁闷地叹了口气,坐了下来,开始写论文。
在与特里斯坦共进晚餐的信念的驱动下,他没有磨蹭,飞快地写完了论文。
一写完,他立刻兴奋地站起来,把纸张和黑笔一股脑塞进背包里,“唰”地拉上拉链。
“总算写完了。我们快走吧,我快饿死了。哦,对了,还要还书,真麻烦。”罗温挽着特里斯坦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还书这种小事让萤火虫去做就可以了。”特里斯坦说着,变出几只萤火虫。
金光闪闪的萤火虫扑扇着翅膀,仿佛天上的星星掉落人间。萤火虫在前面飞,书本飘浮着跟在后面。没过多久,它们都消失在了视野中,让人疑心方才的梦幻场景是梦、还是现实?
卸下所有负担后,罗温浑身轻松。他背上背包,和特里斯坦一道走出了自习室。
“我们该怎么回到迈索西亚的表空间?还是用魔法联系手册吗?”罗温问。
特里斯坦摇了摇头,说:“不,我有更快捷的方法。”
“什么方法?”
“你是否听说过‘空间转换术’?顾名思义,这个魔法能让人从一个空间转换到另一个空间。想要抵达的空间确定后,还需要定位具体落地地点,定位方法是与具体落地地点的信物近距离接触。我刚好有一瓶那家酒吧的龙舌兰,我们可以用它来定位。”
特里斯坦不知从哪变出一瓶酒。打开瓶盖,浓郁的酒香顷刻间逸散出来,空气里充斥着醉人的酒香。他伸出手指,在酒瓶里点了点,让指尖沾染上酒。然后他用那根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罗温的嘴唇,再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龙舌兰不愧是烈酒。
罗温的嘴唇只沾了一点点它,就滚烫、发麻得厉害。辛辣的味道从嘴角一直蔓延到头部神经,刺激得他的大脑都要烧起来了。
他的头愈发晕,视野愈发模糊。最后他站不稳,一个踉跄,身体往前扑。
后面发生了什么?
恍惚间,他跌入了一片温柔的海洋。
那片海是龙舌兰味的,越靠近,越发麻;那片海是洋甘菊味的,越靠近,越安心。
所以究竟是什么味道的?罗温想不出答案。他只知道那片海里有特里斯坦,有他最爱最爱的特里斯坦。
暖黄的灯光,老旧的吧台,彩色的酒杯,独特的旋律。
罗温睁开眼,他和特里斯坦正坐在高脚凳上。高脚凳的脚不齐,晃晃悠悠的。
他们的前方是摆满各种酒的吧台,再往前是一个低头调酒的人。
那人不紧不慢地调好手中的酒,放下酒杯,抬起头,对面前的两人说:“欢迎光临‘蒽酊酒吧’。你们想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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