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火车站附近有一个占地面积巨大的广场,人们常常在广场上卖东西、跳舞、散步,这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后来,因为火车站导致的环境污染问题,很少有人来广场了,广场逐渐化为荒地。
两人一龙走出火车站,喧闹的人声渐渐远去,他们的脚踏在了荒凉的土地上。
火红色的光芒笼罩住了多米尼克,他像发酵的面团一样,以惊人的速度膨胀,很快就恢复了原身——一条体型庞大到足以遮天蔽日的黑龙。
他冲着天空长长地吟叫,大地被他的声音撼动,带动地面上的人也跟着摇晃了起来。
“上来吧,吾友。”
罗温倒是想上去,但是多米尼克太高大了,又没有楼梯,根本找不到登上龙背的方法。他苦恼地转过头,希望特里斯坦能有办法。
特里斯坦微微一笑,向罗温伸出手,信誓旦旦地说:“不用担心。抓紧我,我用魔法带你飞上去。”
“嗯。”罗温握住了特里斯坦的手腕。
特里斯坦的手腕很细,很白,很凉,握住时仿佛握了一块随时都会融化的冰块,使人情不自禁地攥得更紧,以此延缓冰块融化成水、从指尖流逝的时间。
不过……罗温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某些场景下特里斯坦的手腕:那时候,他的手腕温度极高,滚烫得能把接触者的皮肤烫伤。
“嘶……轻点,你抓疼我了。”他的眼中蓄满泪水。
“别怕,我很温柔的。你如果真的非常害怕,可以抓紧我的手腕。”他的眼中流转着狡黠的光。
冷冽的晚风吹过,带走了世间万物的热量,却带不走罗温额头上的高温。
他们在呼啸的风声和悠长的龙吟中,飞到了多米尼克的背上。
多米尼克喷出一口气,大声提醒背上的两人:“抓牢了,我要起飞了。”
说完,“哗啦”一声,他张开黑色的双翼,腾空而起。
说实话,他的起飞技术糟糕透顶。他大幅度地左右摇摆,把罗温和特里斯坦颠得头昏眼花。
罗温还没有坐稳,就被突然起飞的巨龙晃得一下子向后仰去。龙背上,他坐在前面,特里斯坦坐在后面,后仰的动作让他直接落入了特里斯坦的怀中。他可以清楚地听到特里斯坦的心脏在一下一下地跳动,他可以清楚地闻到特里斯坦独有的洋甘菊的芳香在鼻间弥漫……
特里斯坦蓦然说:“你不觉得这样很浪漫吗?在深沉的夜色中,我们坐在龙背上,穿梭于云层间。俯视是渺小的城市,仰视是浩瀚的夜空,平视是珍贵的恋人。假如要我回答幸福是什么,我会说:现在就是对幸福最好的阐释。”
罗温闭上眼睛,仰起头。
天空是风的主场。呼啸的风迎面吹来,吹得他的头发到处乱飞。他任由风吹拂自己的每一缕发丝、每一寸肌肤、每一片衣衫,任由自己在风的世界里尽情遨游。
在鼓动的风声中,罗温听见自己说:“何为幸福?古往今来,不同领域、不同个体都对这个词语有不同的解读。我曾经查阅过百科全书,书上说:幸福是拥有综合的积极的事物。有时我觉得这个定义太广泛了。难道一位领主坐拥广袤的土地、成千的仆人和至上的权力,每天享受财富与支配带来的乐趣,就能被认作是一个幸福的人了吗?有时我又觉得这个定义确实存在一定的合理性。当我与心爱的人在同一片天空中乘风飞行时,数不清的美好情绪填满了我的内心,此时我会坚定地说:我感到幸福,我是一个幸福的人。说到底,我既不是研究概念的专家,也不是追求精神的信徒,我只是个普通人。当我的眼睛弯起、嘴角上扬、心跳加速时,我就知道:专属于我的幸福已经降临。”
特里斯坦笑了起来,对两人的谈话进行了收尾:“我喜欢你关于幸福的解读。从宏观的尺度看:在茫茫宇宙中,人类比尘埃还渺小;人类无论是喜悦,还是悲哀,抑或是愤怒,都无法对宇宙运行轨迹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恒星依然会按照既定规律走完一生,哈雷彗星依然会每隔约七十六年造访地球。可是从微观的尺度看:我们不是宇宙的主宰者,不是拥有永恒生命的幻想生物,我们只是人类,会生老病死的人类;我们需要面对的问题不是如何让宇宙合理地诞生、运行和结束,而是如何过完有意义的一生,如此我们方能成为一个幸福的人。”
秋日的夜晚夜色深沉,下方的城市早已变成了一眼望不到底的黑色,街灯亮起稀稀疏疏的光点,宛若烤焦的面饼上撒了一把白芝麻。
但是他们没有被可怖的黑暗吓到,因为他们的心中亮起了明灯,这份光明来自自己,来自信赖之人。因为相信幸福常伴吾身,所以不惧漫漫黑夜,勇敢地提灯走在荒野之中。
“坐稳了,吾友,”多米尼克再次提醒他们,“我们快到了,接下来我将进行最后的俯冲。”
说罢,他不等两人回应,就倾斜身体,头朝下向大地扎去。
坐在龙背上的罗温和特里斯坦根本来不及做好下降的准备,一瞬间,他们都被甩飞出去。
罗温一边高速下落,一边难受地想:失重坠落的感觉太糟糕了,绝对不要经历第二次。
另一边,特里斯坦紧锁眉头,懊恼地想:果然不能给予多米尼克一点信任,这家伙一点也不靠谱。
他狼狈地低念咒语,召唤出一只巨型蝙蝠。蝙蝠叼起两人的后领,带着他们慢慢地降落在了辛特拉郊外的地面上。
今晚的万圣节活动格外热闹。他们还在城外,就看到了透出来的彩光,听到了吵闹的人声。
“走吧。”罗温率先走向城内。
他的身形修长、匀称,既有青年人的沉稳,又有尚未褪去的少年人的青涩。
看着他的背影,特里斯坦抿了抿嘴,随后加快步伐,追上了他,与他并肩而行。
城内有五花八门的店铺和奇装异服的生物。
一个高大的狼人站在糖果铺后面,正在热情地推销他的糖果:“都来看看啊!都来看看啊!我卖的不是普通的糖果,而是‘无需月光照射也能变得和狼人一样强壮抓小偷必备’的糖果。众所周知,现在的人都有抓小偷的需求。只要五枚金币,就能把小偷带回家,把糖果送进监狱,非常划算。”
邻铺的女巫翻了个白眼:“抓小偷有什么意思?不如来瞧瞧我的爱情魔药。我的爱情魔药种类齐全,有可以让自己喜欢的人迷上自己的,有可以让素不相识的两人迅速相爱的,还有可以做某些事情的催化剂的。”
“其实我觉得……”罗温和特里斯坦同时开口,然后相视一笑,默契地说完了剩下的话,“女巫的爱情魔药听起来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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