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的班会课上，风扇在头顶嗡嗡转动，将王老师的声音切割成断续的片段。祁野正专注地在物理笔记本边缘涂鸦——那是一架机甲战士的腿部关节设计图，线条干净利落。
"下个月全市古典文学竞赛，"王老师敲了敲黑板，"我们班必须派代表参加。"
笔尖在纸上顿住，洇开一小片墨迹。祁野抬头时，正对上王老师期待的目光："祁野，你是语文课代表，由你负责组队。"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林小峰在身后小声起哄："学霸又要去虐菜了！"
祁野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边。沈郁正支着下巴望向窗外，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整个人像被包裹在一个透明的茧里。
"我可以推荐一个人吗？"祁野听见自己说，"沈郁对古典文学很有研究。"
茧破了。
沈郁猛地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全班陷入诡异的寂静，几个女生交换着眼神。
王老师推了推眼镜："沈郁同学刚转学来，可能还不太适应..."
"《滕王阁序》的用典错误有三处。"
沈郁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滴墨落入清水。所有人都转过头看他。他站起身，黑色T恤衬得皮肤愈发苍白："'徐孺下陈蕃之榻'时间线错误，陈蕃任豫章太守是在徐孺死后七年；'紫电青霜'并非王勃当代典故；'邺水朱华'用的是曹植典故，但曹植写的是'朱华冒绿池'，王勃记错了。"
粉笔从王老师手中掉落，碎成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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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的自习室空无一人。夕阳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金色的条纹，像一把把光之剑。祁野将参考资料按朝代顺序排列整齐，沈郁却只是靠在窗边，银色打火机在指间翻飞，折射出细碎的光。
"先从唐诗开始？"祁野翻开《唐诗三百首》。
"浪费时间。"打火机啪地合上，"李商隐的无题诗至少有十七首是伪作，考这个不如研究《文心雕龙》的创作论。"
祁野皱眉："但竞赛大纲——"
"你就是这样。"沈郁突然逼近，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永远按别人画的线走。"他的目光落在祁野摊开的笔记本上，"连画画都只敢藏在物理笔记里。"
呼吸一滞。祁野下意识合上笔记本——他怎么会发现那些涂鸦？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沈郁突然伸手，指尖擦过祁野耳后的皮肤，从书架抽出一本《中国兵器史》："你画的机甲关节，这里的传动结构有问题。"
祁野瞪大眼睛。书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图纸，上面是精密至极的机械设计图，署名"沈明"——一个被墨水狠狠划掉又依稀可辨的名字。
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沈郁看了眼屏幕，脸色骤变，抓起书包就往外走。
"等等！"祁野拉住他的手腕，触到一片凹凸不平的疤痕，"我们还没讨论完——"
书包掉在地上，一个白色药瓶滚了出来。
氟西汀。20m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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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野追出教学楼时，天开始下雨。
他在校门口的小巷里找到了沈郁。黑衣少年蹲在墙角，十指深深插入发间，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雨滴顺着他的脖颈滑入衣领，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走开。"沈郁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祁野没动。他慢慢蹲下身，蓝色折叠伞向沈郁倾斜："吃药...需要水吗？"
沈郁抬起头，眼睛红得吓人。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水泥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圆点。他盯着祁野看了很久，突然笑了："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雨幕中，祁野的衬衫已经湿透，贴在背上冰凉刺骨。他想起那本《拜伦诗选》上褪色的批注，想起设计图上被划掉的名字，想起药瓶上那个小小的"20mg"。
"因为..."伞柄在掌心发烫，"你指出了我机甲设计的错误。"
沈郁怔住了。雨声填满了两人之间的空隙。
突然，一件带着体温的黑色外套罩在祁野头上。沈郁站起身，喉结动了动："笨蛋，会感冒的。"
外套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和雨后青苔的气息。祁野仰头看他，发现沈郁耳尖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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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十七分，手机震动将祁野从梦中惊醒。
未知号码。接通后只有急促的呼吸声。
"...沈郁？"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接着是一个男人醉醺醺的咆哮："跟你妈一样是个赔钱货！"
祁野猛地坐起身，手心渗出冷汗："你在哪？"
"......楼顶。"沈郁的声音轻得像幻觉，"星星...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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