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野坐在警局大厅的塑料椅上,盯着墙上的时钟。
秒针走过三圈零四十二下时,审讯室的门开了。沈郁走出来,脸色比纸还白,右手腕上有一圈明显的红痕——像是被手铐勒出来的。
"他们拷你了?"祁野猛地站起来。
沈郁摇头,把袖口往下拽了拽:"自己挣的。"他看了眼祁野手里的便利店袋子,"买了什么?"
"关东煮。"祁野递过去,"你喜欢的萝卜。"
沈郁盯着那颗吸饱汤汁的白萝卜,突然笑了:"傻子,警局门口蹲了四个小时,就为送这个?"
萝卜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祁野看见沈郁眼里的血丝,像地图上蜿蜒的河流。
"你爸他..."
"不是杀人犯。"沈郁咬断萝卜,"是证人。"
走廊灯光忽明忽暗。沈郁的睫毛在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目睹了凶案,吓得精神失常,却被人当成凶手。"他扯了扯嘴角,"讽刺吧?真正的凶手一直逍遥法外,而我爸在精神病院把自己活成了杀人犯的样子。"
祁野想起那些伤痕,胃里像塞了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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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晨会上,校长宣布了古典文学竞赛的获奖名单。
当祁野和沈郁的名字被念出时,礼堂后排突然响起嘘声。
"杀人犯的儿子也配拿奖?"
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沈郁的背脊僵直,奖状在他手中捏出褶皱。
祁野突然站起来,在全场注视下走向那个说话的学生——篮球队的王铮。
"道歉。"
王铮嗤笑:"怎么,学霸也当杀人犯的..."
拳头砸在脸上的闷响打断了这句话。
全场哗然。祁野甩了甩发麻的右手,看见王铮鼻血喷涌而出。很奇怪,他一点也不后悔。
沈郁拽住他手腕时,祁野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你疯了?"沈郁的声音压得很低,"你从不动手的。"
祁野看着对方睫毛上沾着的血迹——那是他人生第一次打架留下的战利品:"现在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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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时,祁野在校门口看到了父亲的车。
黑色奔驰里,祁父的脸色比车窗贴膜还暗:"上车。"
后座上的母亲眼眶通红:"野野,你怎么能为了那种孩子..."
"哪种?"祁野盯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比我还懂拜伦的那种?机甲设计拿过省级奖项的那种?还是..."
"他父亲涉及命案!"父亲拍了下方向盘,"你知道学校论坛怎么说吗?说你们是..."
"是什么?"祁野突然很好奇。
母亲抽了张纸巾按在眼角:"同性恋。"
这个词像颗炸弹在车里爆开。祁野看着父母如临大敌的表情,突然想起沈郁手腕上那些自残的疤痕——原来有些词语本身就能伤人。
"我们不是。"他摇下车窗,让夜风吹散车里的窒息感,"但如果我是,你们会像沈郁他爸那样打我吗?"
父亲急刹车的力道让所有人都往前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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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野跑到沈郁家楼下时,暴雨刚停。
顶楼窗户亮着灯,但敲门无人应答。钥匙还藏在门垫下——这是沈郁上周喝醉时说的醉话。
推开门,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沈郁蜷缩在沙发角落,怀里抱着那本《拜伦诗选》,脚边散落着几个空啤酒罐。
"氟西汀不能喝酒。"祁野夺过酒罐。
沈郁抬头,眼睛红得像熬了三天夜:"他们停了我的药。"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看,没新伤。所以医生说我不需要吃药了。"
月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沈郁湿润的睫毛上。祁野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碰到一片冰凉。
"为什么打架?"沈郁突然问。
"因为..."祁野的拇指擦过对方颧骨的淤青,"他说你是杀人犯的儿子。"
沈郁笑了,酒气喷在祁野颈间:"我确实是。"
"你不是。"祁野捧住他的脸,"你是沈郁。会背《滕王阁序》的沈郁,设计过机甲的沈郁,在《拜伦诗选》上写批注的沈郁。"
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沈郁的瞳孔在黑暗中扩大,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祁野,"他声音沙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祁野向前倾身,鼻尖碰到沈郁的鼻尖,"我在众目睽睽之下,选择站在你这边。"
沈郁的睫毛颤了颤,然后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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