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九今?”
“你在想什么?”
一道温热柔软的触感从手心处传来,让自己的思想回归了现实。
封九今难得地愣了神,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眼前放大的容颜,被那双闪着顽劣笑意的蓝眸直视,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对方说话时呼吸出的湿热水汽轻轻地喷在下颚的皮肤处,激起细微的战栗。
真实的触感,真实的温度。
他似乎总是在一些恰到好处的时机将自己拉回所谓的现实。
时卿似乎总是能让他感受到一些超出他控制的东西。
封九今不知道,当他的心脏因为一个人而加速跳动的时候,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产生了所谓的【感情】。
其实说是【感情】也不太恰当,封九今觉得那应该是被称为【喜欢】的一种情感。
是一种跟开心、忧伤、愤怒都不一样的情感。
凭借他的理论认知并且结合他的身体各种细微反应来说,他确实对时卿有一定特殊的情感。
只是这份情感算什么?
是【喜欢】吗?
他目前不知道。
封九今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人的脸,手下不自觉地回握住那只比自己要小一些,也更柔软更温暖的手。
“没想什么。”
“在想待会的任务是什么。”
封九今回答道,语气不平不淡。
时卿笑盈盈地看着他,突然拉过他的手,将一样东西放在他的手上。
封九今看着手上的东西一愣,下意识地推拒回去,却又被时卿的手挡了回来。
“拿着吧。”
“你的枪里只有一发子弹吧。”
时卿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丝毫不觉得自己把唯一的武器交给一头没有怜悯心没有感情的怪物有什么不妥。
封九今眯了眯眼,噗嗤一笑,语气危险地说道:“你是在质疑我?”
尽管仍是少年,但此刻他与平常少年人不同的冷然却足以让普通人心中惊赫几分。
时卿点了点头,语气真诚地说道:“对啊。”
封九今:……
无语了这小破孩。
封九今微微一笑,他这次没再拒绝,将时卿的枪接了过来,但转手将自己的枪给了时卿。
他眼中透出的光有点像毒蛇伺机而动的眼神,带着几分阴冷,语气森然道“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你知道他们让你配枪意味着什么。”
没有多说,他们都知道彼此清楚其中的未言之意。
封九今的一发子弹是只允许他出手救时卿一次。
时卿的满膛子弹,意味着他至少要完成17个任务。
只是“至少”。
狩猎场的猎杀任务并不是由封九今来完成,而是时卿。
封九今所担当的角色只是守护者。
他会在时卿受到关键性的足以致命的伤害的那一刻出手,保证时家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性命无忧。
是的,仅仅是“没有生命危险”。
但是其它不足以致命的伤害就不归他管了。
比如断胳膊断腿骨折这种。
虽然迄今为止,时卿倒也没有过那么严重的伤。
名义上他服从于时卿,实则上他真正“服从”的是那些人。
那些人不会让时卿脱离他们的掌控。
而时卿的任务,就是猎杀他们准备的野兽,也就是【任务】。
任务目标的身上会带有明显的红心圆,就像红心靶的靶心一样。
时卿将任务杀死,再将任务身体的一部分带回去给那些人,向他们证明任务完成,也就算通过了。
有时候作为任务目标的野兽会被那些人注射药剂,对他们两个人极具攻击性。
但有时候情况也并非如此。
它们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动物,却因为那些人的训练目的被喷上了红心圆,成为了【任务】,结局就是死亡。
更何况时卿和封九今对于那些人在进行的生物实验心知肚明。
有时候时卿的任务便是猎杀那些通过基因技术制造出来的“生物”。
那些“生物”的模样才真的算得上是恶心。
那些人在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杀戮,试图泯灭时卿的情感思想和人性。
时卿曾在封九今的面前,毫不掩饰地表露出对那些人的厌恶。
他对这种愚蠢又恶心的任务厌恶至极。
但他目前无可奈何。
他几乎从一出生,就作为了时家的继承人存在着,被囚禁在一个压抑的严丝合缝的囚笼中,直到长大后完全沦为那些吸血虫从这个世界榨取利益的工具。
那些人并不是几个人。
而是一个庞大的利益关系网络。
在这个网络中心的受益者就是那些人目前时家的掌权人。
衍生出去的网络分支则是纵横交错的利益团体。
他们大隐于市,却只手遮天。
你几乎随处可见他们的身影,但你不会知道那是他们。
时卿就是在这么一个环境下长大。
这样环境下成长出来的人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疯子。
时卿显然不是前者。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许是看到时卿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封九今又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
“他们会让你做比杀戮更残忍的事情。”
他兴致勃勃又极尽温柔地道出这一句话。
他品味了一下其中的意思,却像变脸一般,笑得十分灿烂,就像一位正常的邻家阳光少年,与刚刚那副阴冷森然的样子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亲眼看着这种变化显然令人更加毛骨悚然。
“是啊。”
“我当然知道。”
时卿轻松地说道,将封九今的枪拿了过来,即便看到了封九今的变化也丝毫没有改变他同样随意的姿态。
时卿修长的手指抚摸过枪身,枪械独特又冰冷的金属质感从指腹的皮肤传感。
时卿看着手中的枪倏地一笑,他握住枪柄,扣进扳机,缓缓将手臂抬起,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封九今的眉心。
封九今绕有兴致地看着时卿,没有一点闪躲的动作,反倒一直盯着时卿,眼睛亮亮的。
“但是我不会。”
砰——
枪声响起,封九今毫发无损。
那枪身的角度偏移了许多,子弹几乎是擦着封九今的侧脸穿过。
一声闷响响起,夹带着灌木树叶摩擦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从树上掉了下来。
封九今乐了,握住了时卿的手腕,“你现在一颗子弹都没有了!”丝毫没有刚刚差点被银环蛇咬的害怕,笑得十分开心。
时卿任由他动作,也露出了一个微笑,随后用另一只空闲的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
“是啊,我没有子弹了。”
“我好难过好害怕啊。”
“你可要帮帮我啊,封九今。”
时卿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清明的声线因为压抑着笑意,尾音带了点气声,就像一只挠人心肺的小钩,钩得人心痒痒。
与此同时,他凑近了封九今的脸,微微仰着头。
这一动作使得他几乎完全处在了封九今的怀中,宛如一个主动献祭将自己完全交付给猎人的白天鹅。
时卿拿着枪的那只手被封九今握着手腕稍微往外别开,另一只手虚握着那把匕首,刀身轻轻贴上封九今的侧脸,轻柔地拍了拍,充满了挑逗性的恶劣,无情却又极尽拉扯。
他们两个既不是恋人,也不是朋友,也就不存在**和开玩笑这两种可能。
那是充满了一种顽劣的逗弄挑衅。
封九今几乎是在看到时卿拿出匕首的那一瞬间就沉了脸,失望从那双黑眸里明晃晃地透出来,生怕人看不到似的,还轻轻叹了口气,“那可是真太可惜了。”语气充满了感慨。
对于他们而言,尤其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冷兵器总是比热兵器好用的。
一把小小的匕首比一把满膛的枪管用。
而且这枪还是“他们”准备的枪,可信度简直大打折扣。
子弹会卡壳,但他们的刀从不偏移。
封九今偏头轻吻了一下那把匕首冰冷的刀身,随后松开了时卿的手腕,转身向刚刚发出声响的地方走去。
扒开灌木丛,不出所料地看到一条软趴趴地倒在地上,额头处有一枚不大不小的红心圆。
封九今提起来那条银环蛇,对着不远处的时卿说道:“有必要吗?用一枚子弹来打这个。”
“我又不会让它给咬了。”
封九今确实察觉到那条银环蛇的存在,如果时卿再晚一步他就出手了。
时卿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转身先行离开。
见状,封九今叹了口气,对着那条早已经死去的银环蛇幽幽地说道:“你可真好运啊。”
“居然让他给了你一枚子弹。”
语气中居然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的嫉妒。
死去的银环蛇:?
你喜欢你来被打一枪?
封九今当然不可能听到这莫须有的吐槽,随手将蛇的尸体一扔就快步跟上了时卿。
按照行进路线,他们一路上碰到了好几个任务目标。
咚——
一头体型若大的野生雌鹿倒在时卿面前。
那双明亮漆黑的鹿眼逐渐变得浑浊,渐渐归于死寂,但依稀能从那双灰暗的眸子中看到一个人持刀的身影。
时卿双膝跪倒在雌鹿的面前,脱下了右手染血的无指手套,用手轻轻将雌鹿的双眼阖上。那张脸隐没在斑驳的树影中,看不清神情。
鹿背上的红心圆刺目至极,像是在嘲讽这样一种没有意义的行为。
封九今站在时卿身后的不远处,双手环胸,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或许旁人感受不到,但是他可以。
封九今能从那张习惯于藏匿悲喜的脸上看穿时卿一切的伪装。
时卿在难过,为一只雌鹿。
他会为了这样毫无意义的杀戮感到悲悯,感到忧伤。
他明明可以选择剥夺自己的情感,可以选择将自己塑造为一个冷漠决绝的人,可以选择一种不让自己心理痛苦的方法。
但他依旧选择承受这份痛苦。
为什么?
这种让自己痛苦的做法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的【感情】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明明只要没有同情,也就不会感到悲伤。
为什么呢?
封九今看着眼前人的身影,发自内心地难得地感到了困惑。
封九今看了看树影中投下的光的方位,算了算时间,正准备走上前叫时卿。
时卿却在此时站起了身,戴上了手套,稍微偏头对封九今说道:“走吧。”
声线平静,似乎从未有过情感波动。
亦如往常那位时家精心栽培的少年掌权者。
封九今眼神亮了亮,抬腿跟上了时卿。
然而没等他们走了多远,左侧方又传来一阵树叶摩挲异响。
细微到不可察觉,是一位技巧高超的捕食者。
时卿不动声色地往右后撤了撤,从那堆灌木从中,看到一双发着凶光的黄绿色眼睛——
那是一头野生的老虎。
小绿江限制了我颜文字的发挥╭(╯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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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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