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又返回去输密码？”沈之遥不可置信地重复一遍。
夏清渝坚定点头：“对呀，他硬是让我重新输入了一遍密码。”
夏清渝把那晚的事情省略了一些说给沈之遥听，沈之遥此时坐在高铁上正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沈之遥忽然想到了正事，她收起笑意：“阿渝，我直接去看阿姨和外公外婆吧。你去找你朋友就好。”
她觉得自己跟着夏清渝一起去的话会有点不好，毕竟她和那个女孩素不相识的，即使是很想认识贸然前去也不太好。而且她们好久不见了。她自己带入了一下觉得好朋友带着新朋友去看旧朋友，那那一位好久没见的旧朋友恐怕会不高兴的。
“也可以，那我明天再安排你们见面啊。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问她在哪。”她打开手机发消息——
渝渝渝：【地址速速发来啊橙子！】
橙子：【位置】
夏清渝看着人民医院的字眼莫名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渝渝渝：【奶奶生病了吗？】
橙子：【来看看。】
夏清渝回了好后放下手机，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来看看”这三个字像是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了她心里。
向颖已经在车站等候多时，很快便迎上来接过了她们两个的行李箱，沈之遥直说着不用却还是没抵过向颖。
“谢谢阿姨，阿姨你还是这么漂亮！”沈之遥嘴甜的陈述着事实。
“遥遥啊，这嘴就是甜。”
“阿姨您…”
一路上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相谈甚欢。夏清渝在医院门口匆忙下了车，临走时还叮嘱着要记得等她吃饭。
因为今天的饭是家里的三位合力完成的，想都想不到的好吃程度。
“你慢一点啊！”沈之遥冲着长有背影高声喊着。
“知道啦！”夏清渝挥了挥手。
手机收到程见月发来的详细地址，看着人人避之不及的肿瘤两字时，夏清渝呼吸停滞一瞬，脚步也顿住。
三秒后，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火急火燎地奔向楼梯间。
一口气爬了十三楼后，夏清渝瘫坐在楼梯间大口呼吸着空气，明明是踏入冬季的季节可她却全身都是汗，她用手机充当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又用纸巾把脸上的汗珠全部擦干净。
她把纸巾塞回外套口袋里，深吸一口气后提步走向这层楼。
眼前的一道道门在她眼中逐渐重叠，房门上的号码也逐渐和她手机上的地址重合。她几乎是靠毅力拖着双腿走在这寂静无声的走廊内。
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落，她用力擦着试图将每一滴眼泪扼杀在摇篮里，她不想让等着她的人看出一点异样。
走到那道门前，她颤抖着右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吱呀——”门被推开时发出了细小的音节。明明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可夏清渝觉得推开这扇门像是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
坐在病床上的人此时也正盯着门口的方向。
两道视线相碰。
两双在这三年半的时间里浸满了思念的眼睛终于再一次相逢。
她面色红润，气色如常，身材匀称，一如既往。
她面如纸色，毫无血色，骨瘦如柴，脱胎换骨。
那道消瘦到如同纸片般的身形静坐在那里，仿佛是一阵微风就可以将她带走。
夏清渝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
她想让时间倒退。
如果不来，她是不是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小鱼，过来坐。”看着她憋红的眼角，程见月主动打破僵持。
“啪嗒——”踏进这个病房里的第一滴泪珠落下。她一动未动，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情绪再也压抑不住。
病房内响起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她下气接不上上气：“到底…怎么…怎么回事啊？”
轻柔的指腹擦着她的眼泪，夏清渝抬头看她。
她还是那副淡然的态度，一副看不上死神的样子。如果不是她苍白的神情和走了这么几步额间冒出的冷汗，夏清渝真的会以为她战胜了死神。
看到她的状态，夏清渝觉得心脏被人攥住快要呼吸不过来。她扶着程见月到病床上坐下终于忍不住扑到了她怀里，她抱的很紧，像是怕她下一秒就快要消失。
宁见月轻轻拍着她的背，用很无关痛痒的语气陈述事实：“是胃癌，距离医生预测的死亡时间，还剩下七天。”
“轰”的一声，像是一颗炸弹在脑子中炸开，晴天霹雳也是当头一棒。她摇头：“我们去京市，实在不行…我…我们去国外。”她哆嗦着双手拿出手机：“我现在…就,,,给我…给我妈妈打电话。”
程见月按住她的手，清晰的看见夏清渝眼底的绝望她的眼底确是带着希望的，“小鱼，我不想折腾了，太痛苦了。”
她仿佛是在告诉自己，死亡才是希望。
夏清渝眼底的挣扎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大火过后的灰烬。
她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一定为了活下去这件事情努力很久很久，可活下去太难了。所以她坦然接受死亡，像吃饭喝水一样坦然。
“橙子……”她哭的厉害，像以前无数个崩溃瞬间一样，拉着程见月的胳膊哭。
“好了，让你来是想在最后的时间看看你，和你说说话。不是让你来哭成泪人的。”程见月声音很轻。
“我不想你离开…为什么偏偏是你啊…”
你才二十岁啊。
命运像是布满仙人掌刺的钝刀。
一刀下去虽缓慢，却在顷刻间鲜血淋漓。
而在刺与刺的缝隙间，就是那些幸存的命运。等到所有的刺被磨平，不幸的人全部消逝。刀再一次落下的瞬间，便是那些幸存的命运经历生老病死的最后一个环节。
而对于命运的残忍，我们束手无策，这辈子也不会有对抗它的办法。
程见月是被刺扎入的那个。
夏清渝是缝隙中的幸存者。
但现在这个幸存者想把自己的幸运分给她。
可命运这个残暴的吸血鬼是不会答应的。
它还因为窥见了夏清渝的想法而大怒提前带走了她失而复得的朋友。
从她来到病房的那一刻，崩溃，绝望的情绪她都经历过了，她假装和自己聊天的人没有生病一样，聊以前谈以后。
只是她说去淮江吃那家很好吃的火锅时，程见月没有说话。
她们都知道她不能赴约了。
她们说了好久好久的话，久到夏清渝把以后的人生自己可能会怎么走都告诉了她，试图用这样的方法带着她参与自己的后半辈子。
凌晨四点半，她们口干舌燥，肚子也咕噜咕噜的响。程见月说想吃高一时总去的那家冰糖葫芦。夏清渝把店里所剩下的糖葫芦全部买下来，折返回医院门口时收到了她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痕迹。
死神讨厌，命运讨厌，厌食症讨厌，癌细胞讨厌。
只有橙子不讨厌。
橙子：【小鱼。】
橙子：【再见。】
……
靠营养液吊着身体的第六天，夏清渝终于鼓起勇气收拾那堆像是她的主人没来过这个世界般的遗物。
黑色风衣口袋里一封满是干涸泪滴的信件飘落在地，她像是提线木偶般愣了好久才把信件捡起。
打开信封拿出写满密密麻麻文字的信纸，只是看到她的字迹，夏清渝眼泪就已经止不住，她把信纸递给一旁的人，无力开口：“你帮我读一下。”
“小鱼，在干嘛呢？今天晚上吃的什么饭？怕你哭到昏天黑地所以就想着给你留下点什么。你不要愧疚，更不要自责。我以前总想着厌食症好了再重新生活，后来想着等癌细胞彻底被杀死我再继续我的人生。可天不遂人愿，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癌细胞。拖到了现在我才接受我的人生已经到了尽头。糖葫芦好像吃不上了，你自己留着。
总觉得还有好多事没有做。不过既然都还没来得及做，那就当是没有遗憾吧。
既然谈了恋爱就要好好体验啊，但记住万事要以自己为先。任何时候都不能委屈了自己。
不要觉得我离开这个世界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我结束了痛苦，你要替我高兴。不能不高兴，不能不吃饭，不能耍脾气。要快一点接受，从这个事情中走出来，多吃饭多喝水多交朋友多晒太阳。我要走了，你不能因为我生病。那样我会走的不安心。
别让我担心。
有两件事要拜托你，你一定要做到。
拜托你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八十岁以后再来见我。
……
最后的最后，她说——
我快没力气了，小鱼。走了啊，再见。
算了。
拜拜了。
/
晴空万里，阳光柔和。墓园内多了一个漂亮姑娘。
夏清渝蹲在地上轻轻抚摸那张照片，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墓碑上。
“橙子，你怎么什么都没吃就走了啊。饿不饿啊？”
“对不起，你拜托的事情我没有做到。陈凝屿只比你晚了一个小时，你有见到他吗？你自己惹来的弟弟还是你自己照顾吧。”
“我今天吃了三个肉包子，是不是还挺厉害的？但我觉得胃特别特别撑。”
“今天天气不错我就在这多晒晒太阳吧。”
……
月光取代太阳光，暖洋洋变成了丝丝冷意。坐在墓碑前的人终于不舍起身，她笑容和眼泪一并出现。
“橙子。再见。”
……
生命很脆弱的 人有可能是忽然间消失的 一定要珍惜生命珍惜身边的人[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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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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