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若楠是第二天醒来才看到消息的,她能感觉到身上的血液在慢慢变冷。
手指在手机边缘摩挲着,指尖的冷汗在屏幕上划出细密的水痕,她盯着那几个字发怔。
分手是什么意思?
他们明明前两天还那么好,聊着日常里的琐事,聊着未来的校园生活,怎么好端端就要分手呢?
对不起又是什么意思?
上一次季凌希说对不起是什么时候来着?
何若楠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嘈杂的网吧,白色纱布裹着的左手手腕。上一次说对不起,是因为他承诺的事情没有做到。
这次呢?
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强烈,何若楠发现自己右手在无意识地抖动。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带来一阵眩晕。眼前忽地漆黑一片,她闭上眼单手撑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外头已经天色大亮了,何若楠再次拨下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可机械冰冷的电子音不断重复提醒着她,电话依旧关机。
登录Q.Q也是灰白一片的头像,那头像静默着,与同学群里活跃的景象截然不同。
她要回去,她要回去找他。
她买了当天回去的大巴车,可车子要等晚上八点才能到,期间她一直在试着联系季凌希。不断地打电话发短信,登录Q.Q看他有没有在线。
关机,没有回信,灰色的头像。
关机,没有回信,灰色的头像。
她觉得自己要疯掉了。
六个小时的路途本就不短,这次更显漫长。
何若楠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去的,到了县车站,她直奔季凌希家。
小区和以往一样,亮着昏暗的灯光,人们三三两两绕着小区散步。
只是这一次,那个位置,那户人家,那个曾经用温暖亮光照亮自己的那扇窗户中,没有透出光。
黑漆漆的一片,仿佛一只闭着的眼,陷入沉睡,再也不会睁开。
何若楠跑了上去,先是小声敲门,没人回应,后来顾不了那么多,大声用力拍打着那扇木门。
“季凌希,你开门啊。”
“季凌希,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说清楚不好吗?”
一遍又一遍,猛烈的捶打变成了绝望,拍红了的手心缓缓垂下,何若楠滑坐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
隔壁的住户听到声响有些不悦,打开门嘟囔了一句,“大晚上吵死了。”
她见有人出来,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问道:“阿姨,请问凌老师和季凌希他们今天在家吗?”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何若楠,想起来了。
“哦,小姑娘是你啊。”她们曾经打过几次照面,“我一早就出门了,也没注意啊。你找他们有急事啊?”
何若楠点点头,“您有凌老师电话吗?”
那人摇了摇头,“没有。”
何若楠颓然地垂下头,喃喃道:“怎么会联系不上了呢?到底发生什么了?”
那人看何若楠红着眼,风尘仆仆的样子,有些可怜,想了想说:“哦对了,昨天他们家好像在吵架,不过吵了一会儿就停了。”
吵架?上一次还是季凌希和凌老师因为市一中的名额吵架。
这次呢?又是为什么?
对面那人说话了,“小姑娘,你也别太担心,等他们回来了,我告诉他们联系你。你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作用,快回去吧。”
季凌希家里没有消息,她只好再想办法。
她不断地想,不断地想,还有谁能联系上他们。
忽然愣了一下,打开手机Q.Q,点开了那个被她屏蔽了的初中同学群。
这是她第一次在群里发言,为了不那么突兀,何若楠问道:请问哪位同学有初中几位老师的电话?
这时她不得不承认,同学群是个好东西。
很快,大家噼里啪啦发来了当初几位任课老师的手机号。
其中有何若楠想要的答案。
她呼吸一滞,顺着凌老师的号码打了过去,心脏咚咚跳着,电话是通的。
对面接通的一瞬间,何若楠带着哭腔喊了一句“凌老师,我是何若楠。”
“若楠,你……”
可对面话还没说完,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似乎被人抢走了手机。何若楠听到凌秀云惊呼一声,喊了一句季凌希的名字,电话便被挂断了。
又过了会儿,凌老师的电话回了过来。
“凌老师,季凌希他……”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若楠啊,凌希让我转告你,别找他了。”
“他还好吗?”
“挺好的,马上准备去读书了,会很忙,以后就……别联系了吧。”
“为什么?老师让我和他说句话,就一句话。”
“别联系了,别联系了。”凌秀云喃喃着,挂断了电话。
耳际嗡鸣,何若楠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别联系了?凌秀云只是重复着这句话,却不给一个解释。
她鼓起勇气再打过去时,却始终提示“正在通话中”,她被拉黑了。
何若楠站在八月热烘烘的晚风下发着呆,很久以后才动了动,给季凌希发去了一条短信:我不同意,我要一个解释。
这条消息却再也没能等来回音。
她做了所有的努力,可似乎那人刻意在避开她,任由她如何去找,就是找不到季凌希的踪迹。
何若楠没有哭,也没有萎靡不振。她在H县呆了一晚,第二天就回了C市。
魏芸芸知道她回去的前因,见她回来后脸色不太对劲,抿着唇话也很少,便觉得大约没什么好结果。
可她依旧很冷静,甚至每天继续给魏成之补课,继续看那些专业书籍。
魏芸芸曾经试探问过,有什么需要,随时找自己聊,但何若楠也只是笑笑,“我没事。”
是的,她会没事的。
只要忘掉那一天,一切就和以前一样。
等开学了,她要去找他,就算分手,她也要当面听他亲口说。她不信就那么点大的数学系,会找不到一个人。
何若楠依旧每天给季凌希发消息,分享着日常,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突然觉得自己和当年的肖佳璐也没有什么区别,自言自语般发着自己的日常,只祈求对方能看一眼。
可她太天真了,距离大学入学还有两天,这天,何若楠看到群里有人@了自己。
“何若楠呢?”
原来班长康元在帮老师收集大家考取的学校信息,应该是用来统计或是宣传。
“咱们班的学霸黑马好像是南大?”
这帮人倒是消息灵通。
“厉害啊,咱班南大还有吗?出来认个校友?”
“哪有那么多南大啊,你以为菜市场买菜呢,就何若楠一个。”
何若楠手下一顿,在手机按键上打出几个字,“季凌希不也是南大吗?”
“不是吧。我之前去学校门房拿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看到他的了,是清大寄来的。”
“对啊,他那个分数,应该是报的清大吧?”
“问问康元。班长,季凌希登记的是什么大学?”
康元发来一句,“不知道,我没联系上他。祖老师让我先空着。”
再后面,他们又聊了些什么,何若楠退出后就没有再去看。
清大?
她脑子嗡嗡作响,清大是什么意思?
季凌希不是说了,他报考的是南大的数学系吗?
何若楠不相信他会骗自己,他当初信誓旦旦告诉自己报考的是南大,那种如愿的自由的神情,不是假的。
是凌老师吗?凌老师改了他的志愿?
何若楠呼吸急促,双手因为过度紧张指尖微微发麻,抱着手机蜷缩着,有些动弹不了。
尽管那个头像还是灰白色的,何若楠抖着手给他发了条消息:“今天班级群里说你报的清大化学系?是凌老师改了你志愿吗?”
“没关系的,不在一个学校也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发消息,可以电话,可以视频,节假日我们可以见面。”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也不要分手,好不好?”
长久地,没有回应……
她颓然地坐下,目光瞟过行李箱里一个曾经装饼干的铁皮盒子。
她顿了顿,起身蹲下,还是将盒子拿出打开了它。
铁皮盒子里是有关季凌希的一切。
一根红绳编的手链,他祝她生日快乐,祝她考上好的高中好的大学;好几张写满了字的便签纸,把她写的文章从头到脚夸了一遍;被撕下来的课本的尾页,上面写着“何若楠,加油”;一本上了锁的笔记本,里面记满了和季凌希的点点滴滴。
还有,他们在一中门口的那张合照,何若楠把它洗了出来。
照片里,阳光很热烈,季凌希看着镜头,笑得灿烂,而一旁的自己仰头侧过脸看向他,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事情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呢?
如果是因为高考的志愿,明明还有转圜的余地,大不了复读,大不了异地,她不在乎的,就不能给她一个说话的机会吗?
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起初是小声的啜泣,后来变成了压抑不住的嚎啕大哭,最后眼泪流干,连发出声音都变得奢侈。
他怎么能这么狠呢,说不联系就不联系,莫名其妙发了条消息一声不吭就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留下她心里一地的狼藉,不知道该如何收拾。
门外响起叩门的声音,是魏芸芸,“你还好吗?”
何若楠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响。喉头一抽一抽的,想发出一个音节,却又被扼在里头。
“何若楠,你还好吗?我可以进去和你聊一聊吗?”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魏芸芸打算推开门进去时,何若楠终于说话了。
她声音沙哑,“不太好。”
“能和我说说吗?”
“我找不到他了,或者说,他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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