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拔出时的寒光,将母亲的右耳钉劈成两半。
黄昏的淤血漫过温哥华别墅的拱窗,女孩蜷缩在波斯地毯的卷须纹里,看着半枚黑钻耳钉滚到父亲鹿皮鞋尖。他拾起时,血迹正顺着钻石的切面爬行,像在给一座微型黑塔浇筑混凝土。
"别学你母亲戴这些俗物。"
父亲碾碎剩下半枚耳钉,粉末混着母亲的鼻血,在女孩裙摆烫出十七个焦痕。
火葬场的排风扇吞吃着母亲的最后轮廓时,女孩突然冲向焚化炉。
工作人员以为她要殉葬,却见她从炽红的光晕里抽回手——掌心攥着母亲左耳没有被毁掉的黑钻耳钉,底部的螺纹处还粘着半融化的皮肤组织。
父亲的笑声在骨灰寄存厅荡出回音:"这么喜欢?那就戴着它去加斯佩数潮汐吧。"
魁北克的地下室没有黄昏。
每当圣劳伦斯湾的落日将波光泼向天窗,父亲就会启动遮光模式。女孩在绝对黑暗里摩挲耳钉底座,直到指纹磨出茧,才触到内侧蚀刻的微雕——是行比毛细血管更细的坐标,通往母亲埋在半岛岩层里的加密账本。
第十万次涨潮夜,她终于读懂那些数字
那是串用血沫写就的经纬度密码,终点埋着足以咬断整个财阀脖颈的毒牙……
·
2018年5月17日,波音787降落在北城国际机场时,萧满左耳的黑色钻石正吞噬着舷窗外的暮色。
萧赫铮的鹿皮鞋跟敲击在廊桥金属地板上,每一声都像是魁北克地下室的遮光板落下。他停在国际到达厅的巨型广告牌前,霓虹灯管拼成的"欢迎来到北城"恰好映在黑钻耳钉的切面上。"十四中高二国际部,"他抽出真丝手帕擦拭女儿耳垂,"记住你的名字,别和所谓的同学走太近。"
第一片梧桐絮落在萧满的睫毛上时,教室后排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Iris敲了敲多媒体讲台,粉笔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这是从加拿大转来的萧满同学。"萧满的黑发垂在深灰色制服外套上,像一匹被骤雨打湿的绸缎。温知敏嗅到空气里浮动的雪松香,混着后排男生偷偷喷的古龙水,在五月的闷热中织成一张黏腻的网。
"萧满同学是温哥华回来的华裔混血,"前桌女生用美工刀削着碳条,"听说她父亲给学校捐了栋实验楼才换的插班名额。"
“蓝色的眼睛啊。”盯着萧满在太阳下眯起的眼睛,美术生特有的色感让温知敏瞬间捕捉到异常——那些光斑在午后三点的阳光下,竟泛着午夜蓝的冷调
“建模脸啊,好漂亮啊。”
“这简直是十四中的校花了。”
萧满抬手整理刘海时,腕间的百达翡丽泛着冷光,温知敏突然发现秒针是逆行的。
"班长带新同学熟悉校园。"Iris话音刚落,萧满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垂眸时在眼下拓出栅栏状的阴影——这让温知敏想起上周生物课解剖的鸽群标本,那些被福尔马林浸泡的羽翼也是这样低垂着。
蝉在树冠间扯开第一声嘶鸣时,温知敏的帆布包带勾住了教室门把手。萧满站在走廊逆光处,黑发被镀上金边,发梢扫过消防栓时惊起细小的尘埃旋涡。
"这是荣誉墙。"温知敏的指尖掠过镶满奖杯的玻璃橱窗,余光瞥见萧满的影子正在吞噬墙上的校训金字,"去年天文社发现的小行星,轨道参数就刻在......"
萧满突然驻足,发丝扫过温知敏的手腕。雪松香撞碎在荔枝味的防晒霜气息里,温知敏发现她的目光钉在"1995届优秀毕业生"的照片上——那是位眉眼与她七分相似的女士,胸牌标注着"薛沁"。
"认识?"话出口的瞬间,温知敏的虎牙刺破了舌尖。
萧满的黑发突然扬起,发梢扫过温知敏的锁骨:"领书处该左转还是右转?"
穿过梧桐大道,温知敏数到第七片絮状物粘在萧满的发梢。图书馆的磨砂玻璃门推开时,阴凉的空气裹着油墨味扑来,萧满的雪松香在古籍区愈发清冽。
"教材在B区第三排。"温知敏抽出本《天体物理导论》,书脊残留着前任主人的涂鸦——用荧光笔画的超新星爆炸图。萧满的指尖划过书架上积灰的《加拿大地理年鉴》,在蒙特利尔那页留下月牙状指痕。
温知敏踮脚够顶层的高等数学教材时萧满的黑发突然垂落在她肩头。雪松香里混入药片的苦涩,温知敏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金属碰撞声——萧满的腕表表链擦过书架,月相盘停在新月与残月之间。
"需要帮忙吗?"萧满的声音像冰镇过的瓷勺。
温知敏的耳尖突然发烫,怀里的教材稀里哗啦砸在地毯上。萧满弯腰,黑发如瀑垂落,发梢扫过温知敏小腿上结痂的蚊子包。她们的手指在《线性代数》封皮上相触的瞬间,窗外突然滚过闷雷,惊飞了古籍区窗台上的灰斑鸠。
暴雨前的热风掀起萧满的制服裙摆。温知敏数着她踩碎的蝉蜕,
"你眼睛...是混血遗传吗?"
“我只知道母亲的眼睛也是蓝色。”
窗外闷雷碾过梧桐大道,萧满的睫毛在湖蓝色表面激起涟漪。她转身时发梢扫落温知敏怀里的书,那块灰白的立方体掉在地上,如同坠入克莱因瓶的四维空间
萧满的黑发落了脚。温知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荣誉墙上的薛沁正在玻璃展柜里微笑。雨滴砸在防雨棚上的声响中,萧满的胸口发出极轻的电子音——像是某种倒计时提示。
"器材室有备用的天文望远镜。"温知敏扯开话题,"上周我们发现参宿四的光变周期......"
萧满转身走向操场,黑发在风中扬起时甩落几颗水珠。温知敏追上去时,嗅到雪松香里裂开的铁锈味——萧满的指甲正深深掐入掌心。
领完最后一套校服,闷雷已经碾到了教学楼穹顶。教务处的老式吊扇在萧满头顶投下旋转的阴影,温知敏看着她将制服平整地叠进纸袋——每个折痕都精确得像用直尺比过。
"更衣室在走廊尽头。"温知敏推开教务处的雕花木门,老式吊扇的阴影正在萧满脸上跳着探戈。“看看合不合适。”当她从纸袋取出制服时,一缕雪松香突然漫过樟脑球的气味——像是魁北克的初雪撞进了岭南的荔枝林。
萧满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时,温知敏的速写本滑落在地。晨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她锁骨凹陷处积成液态黄金。那道淡青色的疤痕此刻完全显现,蜿蜒如被月光劈开的圣劳伦斯河。
"需要帮忙吗?"温知敏的指尖刚触到制服拉链就后悔了。萧满的脊背在晨光中泛起珍珠母贝的光泽,肩胛骨的弧度让她想起罗丹未完成的《吻》。当黑色西装裙包裹住腰线时,窗外突然惊起一群白鸽——它们的翅影掠过萧满的睫毛,在湖蓝色瞳孔里掀起微型海啸。
"校徽。"温知敏的声音有些发涩。她捏着金属徽章的手悬在半空,看着萧满的黑发扫过自己手腕。别针穿透面料的瞬间,教务处主任的普洱茶香突然逼近:"萧同学需要定制尺码吗?"
“不必了。”萧满转身的气流掀起温知敏的刘海。改良过的制服裙摆划过膝盖上方三厘米,露出的小腿线条让温知敏想起佛罗伦萨美术学院里的大卫像——但比石膏更脆弱的是她脚踝处的电子镣铐印痕,淡红色的环状痕迹像道未愈的伤口。
"校徽要别在左胸口袋上方三厘米。"温知敏示范时,荔枝与雪松的气息在潮湿空气中交织成透明的茧。
萧满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窗外梧桐树上的蝉蜕应声坠落。
黄昏时刻雨停了,萧满的黑发在走廊灯光里泛起绸缎般的冷光。温知敏的帆布鞋踩碎水面倒影,忽然发现对方的影子比常人淡薄许多——仿佛随时会融化在落日里。
教室百叶窗将夕阳切割成蜂蜜色的琴键,萧满的黑发垂落在调色盘边缘,雪松香正缓慢吞噬着松节油的苦涩。
"班群..."温知敏的指甲掐进手机壳的荔枝浮雕,"班主任说转学生都要加。"她举起屏幕。
萧满垂着眼:"我没有微信。"
温知敏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她想起上周解剖课被自己捏碎的青蛙心脏,此刻胸腔里的器官正以同样的频率痉挛。"那...那就现在注册!"她夺过萧满的手机,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外壳,"我教你!"
手机屏幕亮起的蓝光里,温知敏看到萧满没有表情的脸。注册界面要求头像时,萧满的指尖悬在相册图标上方三毫米——那里躺着张黑钻耳钉的特写,背景是魁北克地下室的混凝土墙。
"用这个吧。"温知敏突然举起速写本,才画的Q版小人戴着夸张的黑钻耳钉,"我五秒就能画好!"丙烯笔在屏幕疯狂涂抹时,她感觉萧满的呼吸拂过后颈,雪松香混着荔枝味护手霜酿成某种令人眩晕的鸡尾酒。
当"萧满”出现在班级群成员列表时,温知敏的拇指悬在"添加到通讯录"上方。夕阳恰好穿过萧满的耳钉,将二维码投影到她的锁骨——温知敏鬼使神差地点了扫描。
"滴。"
提示音惊飞了窗外的灰喜鹊。温知敏的瞳孔地震中,萧满的湖蓝色眼睛泛起涟漪:"班长都是这样收集同学信息的?"
温知敏的输入光标在"你已添加了萧满"的提示语下疯狂跳动。她删掉第七个"你好",突然发现萧满的头像换成了自己刚画的Q版小人——戴着耳钉的卡通女孩坐在月球上,背景是用荧光颜料涂的银河。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现时,温知敏把手机藏进画板夹层。她抓起炭笔假装修改速写,却把萧满的鼻梁阴影涂成了毕加索式的立体主义。
手机震动从帆布包深处传来。温知敏用沾满石墨粉的手指划开屏幕:
萧满:画得很好。
萧满:除了把我的眼睛少画了0.3毫米间距。
夕阳突然变得滚烫。温知敏的橡皮擦在速写本上碾出焦痕,她没发现萧满正用教学平板查看她的朋友圈——最新动态是张未完成的油画,标题写着《找不到编号的蓝》。
"你住校还是走读?"
"谢谢关心,明天见,温班长。"
晚自习铃响,萧满已经先回了家。温知敏在课桌抽屉摸到颗带着水汽的荔枝果皮下压着张便签,背面是道未解的拓扑学题目——用铅笔画出的莫比乌斯环上粘着片梧桐絮。
她转头望向窗外,雨帘后的梧桐大道空无一人。萧满的课桌干净得像从未有人使用过,唯有椅背上残留的雪松香,在潮湿空气里渐渐凝结成悬而未决的方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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