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敏的闹钟铃声是黎施芮录制的公鸡打鸣。萧满在薄雾般的晨光里睁眼,发现对方正踮脚在衣柜翻找那件黎施芮送的绛红色防晒衣——袖口还沾着上周画星空时甩上的斑点。
王记汤圆店的蒸汽裹挟着桂花蜜香漫过青石巷,温知敏鼻尖沾着糖霜,用瓷勺截住第七颗浮沉的汤圆。“头碗汤圆的糯米粉掺了晨露,尝尝甜不甜?”她将莹白的团子抵在萧满唇边,瓷勺边沿的裂痕恰好卡住一抹朝阳。
萧满启唇时,金桂蜜顺着勺沿滑落,在粗布桌布上晕出琥珀色日轮。她余光瞥见温知敏腕间的手链正在晨光里折射虹彩。
汤圆和温知敏,都很甜。
七点零六分的阳光刚够晒暖梧桐的叶脉,温知敏拽着萧满钻进树影斑驳的街巷。晨跑老人的收音机飘着九十年代情歌,洒水车刚经过的柏油路面蒸腾着薄荷味水汽,惊起栖息在环卫车把上的蓝尾鸲。被夜露压弯的蛛网悬在枝桠间,麻雀啄食着昨夜庆典遗落的爆米花,自动贩售机的玻璃映出她们交叠的裙摆。
“要选带着晨露的!”温知敏突然跳起,真丝裙摆扫过萧满的手。她指尖捏着的梧桐叶边缘镶着圈水晶般的露珠,叶脉在逆光中宛如鎏金的运河图。
萧满后退半步,脚跟陷入湿软的青苔。树冠筛下的光斑在她锁骨跳动,像极了温知敏昨夜辗转时发梢扫过的频率。当对方带着荔枝甜味的气息拂过耳际,她胡乱抓住的叶片正巧裂成心形缺口。
温知敏从帆布包掏出黎施芮手作的“许愿指南”,牛皮纸上用金粉画着夸张的箭头:“需将叶片置于晨光与阴影交界处,左手拇指按压叶柄凹陷……”她念诵的模样像在背诵什么古老咒文,睫毛沾着从汤圆店带来的糖粉。
萧满的指尖沿主脉游走,露水沁入绷带的经纬。她偷瞥温知敏被朝阳染成蜜色的侧脸,那句“请让此刻永驻”随着叶脉震颤传入年轮。蝉鸣忽然拔高的瞬间,叶片边缘的锯齿在她指腹刻下浅痕。
“许的什么?”温知敏突然转头,晨风掀起她别在耳后的碎发。
“希望黎施芮少给你讲这些歪门邪理。"萧满将叶片塞进衬衣口袋,裂口处的绒毛刺着心口肌肤。她没看见对方将两片叶子叠成双心,夹进写生簿的《她的星轨》素描页。
洒水车二次经过时扬起微型彩虹,温知敏拽着她踩进水洼。帆布鞋惊起的光斑在砖墙上跳弗拉明戈,她们追逐的影子时而交缠时而分离。
在第六棵梧桐的瘤结旁,温知敏突然举起叶片对准朝阳。叶脉在地面投下金色罗盘,每一道分叉都指向她们重叠的脚尖。萧满望着对方随呼吸起伏的蝴蝶骨,恍惚觉得那些光斑正在编织命运的经纬。
流动早餐车的铃铛惊飞啄食的灰鸽,温知敏用汤圆找零的硬币换来两支蜂蜜酸奶。凝固的乳脂顺着萧满手里的绷带下滑,结出钟乳石般的糖柱。她们并肩坐在爆裂的树瘤上,看教堂尖顶吞没最后一片晨雾。
“黎施芮说……”温知敏突然舔去瓶口的奶渍,“交换过晨露叶脉的人会共度盛夏。”
萧满的酸奶瓶“咔嗒”滚落,在青砖缝里洇出乳白色。她假装没注意温知敏覆上她手背的指尖,任由渐炽的朝阳将悸动蒸腾成梧桐街的第八片浮云。
晚上温知敏非要带着萧满出去逛街。
穿过三条胡同便是黎施芮力荐的美食街。温知敏在糖画摊前驻足,非要老师傅浇出她们姓氏首字母交缠的图案。萧满别开脸看对面吹糖人的老者,余光却追着对方被阳光镀金的发梢。
“张嘴。”温知敏突然将糖画贴在她唇上,麦芽糖的暖香混着指尖的松节油味,“她们都说这个能甜到脚趾。”糖丝在齿间拉出晶亮的弧,萧满耳尖泛红地咬断,却瞥见对方偷偷舔舐指尖残糖。
暮色初临时分,整条街亮起灯笼状的LED灯。温知敏在章鱼烧摊位前与人理论:“说好每颗都有足量章鱼须!”她举着竹签的模样像执剑的武士,油渍在黎施芮借的防晒衣溅出抽象派斑点。
萧满倚着剥落的朱漆立柱,看晚风掀起温知敏的裙摆。某个瞬间仿佛回到阿勒泰的夏夜,温知敏带着侵略性的温。此刻喧嚣人声中,她突然伸手拂去对方发间的木鱼花碎屑。
“干嘛?”温知敏转身时章鱼烧酱汁蹭到下巴。
“有飞虫。”萧满用纸巾擦拭,“你怎么吃的。”指腹无意识摩挲那抹暖褐——比想象中更柔软。
归途穿过露天电影广场,老胶片放映着《梁祝》。温知敏突然拉着她挤进人群,汗湿的掌心贴着未愈的伤口。当化蝶场景投射在天幕时,萧满感觉肩头一沉——温知敏借口困倦倚靠过来,发丝间的甜香混着夜市烟火气。
温知敏的呼吸扫过她锁骨,“看完爱情电影要喝交杯汽水。”
萧满拧开橘子汽水的手顿了顿。易拉罐环突然崩断,碳酸泡沫喷溅在对方新买的帆布鞋上。温知敏笑着仰头灌下汽水,脖颈拉出优美的弧线,喉间滚动的气泡声与远处摩天轮启动的轰鸣共振。
温母留的夜灯在楼道投下鹅黄光晕。萧满擦拭湿发时,发现温知敏正对着手机傻笑——黎施芮发来她们在糖画摊的偷拍照,配文[民政局照片get!]。
“无聊。”萧满甩开毛巾,看了看自己手机上温知敏打开了那张照片,却将那张模糊的合影存进加密相册。浴室镜蒙着水雾,她用手指划出她的名字,又在温知敏的脚步声靠近时慌乱抹去。
“我给你吹头发吧萧姐姐。”
老式吹风机的嗡鸣填满狭小卧房,温知敏跪坐在萧满身后的床沿,青柠味护发素随热风弥散。萧满的湿发绞在指间像一匹墨绸,发梢滴水在温知敏膝盖晕出深色花瓣。贴在吹风机上的卡通贴纸卷了边,窗台虎皮兰叶尖垂着晨露,许愿的梧桐叶标本夹在窗缝。
“你耳朵好红。”温知敏突然倾身,吐息扫过萧满后颈未愈的掐痕,“像王记汤圆里的红豆馅。”
萧满攥紧藤椅扶手的裂口,镜中倒影里,温知敏的睡衣领口随动作滑落半寸,锁骨处沾着吹散的桂花蜜,像阿勒泰那夜溅落的星屑。
萧满的脸都在发烧。
温华明的紫砂壶悬在博古架前,药碾子与星空杯在格栅投下暧昧光影。纪敏扒着门缝,围裙带在腰间勒出褶皱:“当年你给我烘头发,电吹风烧坏三个。”
“她们可比我们当年……”温华明话被吹风机换档声切断,茶汤泼湿清代药典的扉页。
纪敏突然揪住他耳朵:“瞧见没?小满耳朵尖能滴血。”她比划着萧满绯红的耳廓,“跟你当年刚见到我时一个样。"
温知敏关掉吹风机的刹那,纪敏端着橙汁闪进房间。玻璃杯壁凝满水珠,吸管折成心形弧度,杯垫印着温知敏手绘的柴犬笑脸。
“鲜榨的。”纪敏目光扫过女儿缠在萧满发间的手指,“小敏从不给人吹头发,上次施芮想借梳子都被凶。”
萧满的指尖在杯壁划出凌乱水痕,温知敏突然抢过橙汁灌下一口:“妈!黎施芮那疯丫头用我梳子给流浪猫梳虱子!”
纪敏退至门边轻笑:“是是,我们小敏的梳子金贵手也金贵,只给……”尾音消弭在走廊渐远的脚步里,留下半句未尽的弦音。
温知敏转身时撞翻藤椅,萧满跌进蓬松的鹅绒枕。未干的长发在浅蓝枕套洇出深色星云,混着雪松香与青柠气息织成迷网。
“喂……”温知敏撑在她上方,吹风机电源线缠住两人脚踝,“我妈就爱胡说。”她发梢垂落的橙汁滴在萧满锁骨,凉意激得肌肤泛起细小颗粒。
萧满翻身将脸埋进枕头,布料间残留的薰衣草香与昨夜偷吻记忆重叠。温知敏戳她泛红的耳尖:“王记老板娘都没你能藏馅儿。”
门外突然传来温华明的惊呼——紫砂壶碎在药典上,茶渍浸透"安神"章节。纪敏的嗔怪混着收拾瓷片的脆响,像为这场未竟的青春悸动敲打节拍。
温知敏扯过黎施芮送的柴犬抱枕压住笑声,萧满在枕头缝隙窥见镜中倒影——她们交叠的肢体被月光剪成连理枝,像极了梧桐叶脉上那道隐秘的Y形裂痕。
一些非常幸福的小日常啊[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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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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