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庭瞳孔微缩，指尖一勾收回黑色令牌。他死死地盯着炽焰将军，心里充满了疑问：这是不准备帮顾语，反而踩她一脚？他目光在炽焰将军与顾语之间来回游移，心中警铃大作……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顾语踉跄后退半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炽焰将军竟要与她划清界限？他们明明是同谋啊！
炽焰将军面具下的面容紧绷。若是寻常鬼差前来，他尚能与顾语联手对抗。
但眼前这位可是冥王弟子，绝非他们能抗衡的存在。
当年冥王沉睡之际，将自身权柄一分为五，封印于五块黑色令牌之中。冥王令一出，冥界的每一个生灵都会发出骨子里的恐惧。
早在茶楼时，炽焰将军就认出了钟意庭的身份，因为惧怕对方手中的冥王令，他本想袖手旁观，任由顾语自生自灭！
但又怕顾语在冥王令的威压下吐露某些不该说得话，最后他咬牙决定亲自料理顾语，避免她说出不该说的事。
就在所有人都愣神的片刻，炽焰将军几步走到顾语面前，厉声喝斥道：“顾语，你可知罪？”
顾语的身体微微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怔怔望着那个曾与她耳鬓厮磨的男人，此刻他眼中只剩刺骨的寒意。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镇定。
炽焰将军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与他无关的人。
“若你此刻认罪，念在这些年的情分上，本将或可为你求情一二，若执迷不悟……”
顾语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她忽然笑了，笑得凄然，原来这些年所谓的宠爱，不过是为了今日的弃卒保车。
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她想要问为什么，可看着心上人冰冷的目光，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的知罪！”她缓缓跪地，眼睛通红。
炽焰将军转身离去，不再看她一眼。顾语望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二十年的痴心，原来只是一场错付。
【有点恶心到了我！这个炽焰将军见情况不对，将情人推出去顶罪！】
【卧槽，我居然有点同情顾语了。她固然可恨，但有炽焰将军做对比，都显得眉清目秀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难临头各自飞？】
【炽焰将军，你是人吗？难道她如此无法无天，你就没有错！】
【他就不是人，人家是鬼！】
钟意庭眉头紧锁，看着顾语颓然认罪的模样，不对劲的感觉更强烈了。
炽焰将军的反应太过反常，即便要撇清关系，也不必如此急切地将情人推出来顶罪？除非，顾语身上还藏着更危险的秘密。
他与符九萧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会意，立即开口质问：“炽焰将军，你将顾语安置在鬼市多年，当真对她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道友说笑了，”炽焰将军轻笑一声，抬手摘下面具，赫然是方才在茶楼遇见的楚毅！他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手下确实禀报过顾语横行霸道，但细问之下又说不出具体恶行。我只当是小姑娘任性，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
对方二十几年未在鬼市现身，似乎验证了这点说辞。但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出现，更像是事情败漏了，来销毁证据的。
符九萧无奈地朝钟意庭使了个眼色，那眼神好像再说：我搞不定，你来。
钟意庭笑了笑，接过话茬：“方才在喜缘茶楼，你假扮成判官……”
趁钟意庭牵制住炽焰将军，符九萧快步来到顾语面前。
这位素衣女鬼虽然脸上带着疤痕，却掩不住精致的五官。此刻她颓然跪地的模样，竟透着一股凄凉。
“先起来吧！”符九萧伸手欲扶，又环视四周黑压压跪了一片的鬼，朗声道：“都散了吧，别跪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哪有跪着的道理？
【越来越觉得这炽焰将军不是什么好人，钟天师的身份比他高，也没有见众鬼见了就拜！】
【你的感觉没有错，这炽焰将军简直就像上古时代的老古董！】
【别怀疑了，就是上古时代的老古董，毕竟当冥将几百年，说不定人家心里对上古时代向往着呢！】
河畔的众鬼如蒙大赦，纷纷起身散去。他们本就不愿跪拜，只是碍于炽焰将军的威势，不得不屈膝。此刻得了赦令，转眼间便作鸟兽散。
顾语缓缓站直身子，素白长裙在夜风中轻轻摆动。她原以为这天师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对方只是让他们免了这跪拜之礼。
虽说是微不足道的善意，却让她心头微暖。
她此刻已然明白过来，炽焰将军急于让她认罪，是为了掩盖那件事。
若那件事败露，必将成为将军背叛地府的铁证。
顾语垂眸，这些年来，若非炽焰将军暗中庇护，她早已魂飞魄散。这份恩情，她铭记于心。更何况……她对将军的倾慕已久，为将军保守秘密，自然义不容辞。
她抬眸直视符九萧，神情平静了许多：“我认罪，天师要如何惩处，我都甘愿领受！”
符九萧眉头紧锁。这认罪来得太过干脆利落，甚至带着几分迫不及待。
他越发觉得疑惑，甚至直觉告诉他，她在隐瞒某件事。
符九萧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忍：“顾语，我知道你喜欢炽焰将军，但是……”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他若真在意你，又怎会让你独自承担罪责！”
顾语闻言冷笑，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我与炽焰将军的感情，岂是你们这些外人能懂的？”
她下意识抚上脸颊的疤痕，心中暗想：将军此刻让她认罪，必是权宜之计。待风波过后，定会设法救她脱困。
【完了完了恋爱脑没救了！】
【顾语是被PUA了吧？】
【炽焰将军给她灌了什么**汤？】
符九萧凝视着顾语倔强的侧脸：“他若真在乎你，又怎会纵容你走上这条不归路？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炽焰将军是个恪守规矩的死板之人。这样的他，怎会真心喜欢一个肆意妄为的你？”
顾语依然不为所动，炽焰将军对她恩情根本说不完，这不是爱又是什么：“爱情本就不讲道理。小弟弟，你没有谈过恋爱吧？纵容难道不是最深情的包容吗？”
“是吗？”符九萧不疾不徐地反问：“那你可知道，替身修行是地府明令禁止的邪术？”
这件事已经暴露，顾语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知道又如何？”
“那些被你夺去身体的替身，都是活生生的无辜之人。午夜梦回时，你在心中可曾有过一丝罪恶？”符九萧望向她，那眼神仿佛在质问她的内心。
“我……”顾语猛地别过脸去：“我当然有过。我又不是天生恶鬼！”
她至今记得那个十六岁的少女，第一个被她夺去身体的替身。那姑娘笑起来时眼角会弯成月牙，哭起来时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因为于心不忍，她最终花重金送那女孩去投胎。可每当夜深人静，女孩惊恐的眼神仍会浮现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随着她为炽焰将军办得事情越来越多，良心也渐渐消失了。
符九萧忽然话锋一转：“若你有个女儿，会让她做这些令自己良心不安的事吗？”
“当然不会。”顾语脱口而出，声音却戛然而止。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曾有人这样护着她，让她远离一切危险……那个人是她的妈妈。
符九萧看着她的表情变化，轻声道：“你看，你也明白。真正爱你的人，不会让你双手沾满鲜血。”
顾语脸色煞白，却仍强撑着冷笑：“就算……就算他让我做这些，也不代表……”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一声哽咽。
符九萧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轻声道：“你明白的，这不是爱！”
顾语身子猛地一晃，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
“你……你懂什么？”她的声音发颤，却仍固执地扬起下巴，“那年我被乌羽重伤，是他……”
话说到一半突然哽住。她忽然回想起二十几年前，炽焰将军屠戮乌羽成员时，眼中闪烁的神情。
那真的是保护她的怒意？还是说，是灭口的狠绝？
“你错了，”她不敢想下去，打断道：“他待我很好。每次遇险他都会相救，遇到难处他必会相助。”
她在心中强调，炽焰将军是她的恩人，她不该怀疑他！
符九萧见她眼神闪烁的模样，突然福至心灵。楚毅讲述的往事在脑海中闪现：两百年前，他放走的一个邪教徒，那人后来创立了“乌羽”。
不对，炽焰将军不是为了赎罪！
“等等！”符九萧猛地抓住顾语颤抖的肩膀，“乌羽的首领，就是当年献祭你全家的凶手！正是两百年前，炽焰将军放走的邪教徒！”
顾语的身体骤然僵直，她死死抓住符九萧的手腕：“你……说什么？”
“他救你，不过是为了赎罪！”符九萧道。
顾语的瞳孔剧烈收缩，强大的刺激之下，她忽然回想起来死之前的那段记忆。
那个夜晚，戴着鬼面、腰悬长刀的乌羽首领……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她踉跄后退，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突然发疯般大笑起来，笑声中夹杂着呜咽。多年的痴心，竟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那个她甘愿为之赴汤蹈火的人，才是她真正灭门凶手！
所以，他将自己推出来顶罪，恐怕是存了封口的意思。
见顾语状态不对，符九萧趁势追问：“这些年，炽焰将军都让你做了什么？只要你如实交代，我保你能顺利投胎转世！”
顾语眼眶发红，颤抖着抓住符九萧的手腕：“他才是乌羽真正的首领，他在利用我，他背叛了地府，他……”
话音未落，她锁骨处突然浮现一灼热的火焰，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啊！救……”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那火焰眨眼间就将她烧得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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