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茯凌脸上的笑容僵了下,心想这人到底在神气什么?
相楚澜听她在心里把他此刻的“不悦”错当成“神气”,于是古怪地更加不悦起来,沉声道:“你跟慈无忧到底什么关系?跟他一起游灯会,还让他送你回来?”
茯凌纳闷道:“你这是怎么了?在跟我生气么?”
相楚澜抿直了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生气的感觉,更不知道自己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茯凌的院门口,还莫名其妙地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
他感到别扭极了,心口不一地吐出三个字:“没生气。”
接着又阴阳怪气地补充道:“就是觉得奇怪,你一锤子下去能砸死两个慈无忧,犯得着让他送你回来?”
茯凌疑惑地看着他,见他微蹙着眉,她不由小声嘀咕道:“我有那么强吗?”
狗男人今天吃错药了?竟然夸我夸得这么直接?等等!这狗东西不会是在吃醋吧?乖乖!我这该死的魅力!
“吃醋”两个字令相楚澜瞬间冷起一张脸,他极不情愿承认自己会吃她的醋,似无语似掩饰地冷哼道:“少沾沾自喜,我多余管你。”
茯凌皱眉睨了他一眼,狗贼!嘴里没一句好听的!
她推开院门,对身后的相楚澜道:“进来喝杯茶再走?”
相楚澜不屑地回了句“你能有什么好茶?”,但身体却很诚实地跟在茯凌身后同她一道进了院子,他朝墙根的方向看了眼,随意地扯了句:“你室友还在地上躺着呢?”
茯凌揶揄他道:“你这么关心我室友,也不见你把它尸身带回去,给它办场法事,风光大葬。”
听她跟他聊上,相楚澜心里的不痛快这才稍微和缓些,却依旧盛气凌人道:“谁踩死谁料理。”
茯凌推门进屋,一边找金色铃铛准备用红莲业火点屋内烛灯,一边随口问相楚澜道:“你找我什么事?在门口等多久了?怎么不用红莲业火找我?”
话说了三句,腰上的金色铃铛却始终没摸到。
相楚澜暂时没发现茯凌的不对劲,他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一半身子隐在屋内的黑暗里,一半则站在洒落进来的月辉下,听了茯凌的话根本不知如何开口,毕竟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他根本没事找她。
正想着该如何回她,却突然听到她在心里呐喊起来:铃铛呢?我铃铛呢?我那么大一颗挂在腰上的铃铛呢?
相楚澜挑眉,看着茯凌背影,试探性问道:“怎么了?一直站那儿,不点灯?”
茯凌把前腰后腰都摸了个遍,找了两圈愣是没找到相楚澜今早刚送到她手上的铃铛,她心虚地笑道:“我忘记把火折子放哪儿了,你等会儿,我找找看。”
我昨晚把火折子放哪儿了来着?这火折子就是没红莲业火方便好用!
相楚澜听她在心里拿他的红莲业火跟火折子相提并论,眉头微压,却还是善解人意地伸手随意挥动了下,一息红莲业火便被瞬间祭出,点燃了屋内的烛灯。
屋内的黑暗霎时被光明取代,茯凌扭头冲相楚澜笑道:“你这红莲业火就是好用,点出来的烛光又大又亮,你就算不是奚王府出身,也完全能靠红莲业火发家致富,只要你肯出摊,买红莲业火的人绝对排长龙。”
相楚澜没理她。
茯凌拉开一张凳子,热情地招呼他道:“你先坐,我去煮茶。”
快说你不喝茶!这大晚上的,还得招待不速之客,我真是服了!赶紧说你什么都不喝!
“我不喝茶。”相楚澜心头漫过一丝无语,“你不必麻烦,我什么都不喝。”
茯凌笑眯眯道:“那行,那我不勉强,你等什么时候想喝了再跟我说。”
这男的有时候还是有点子善解人意在身上的。
相楚澜不由冷哼了声。
心情一般就喊他“狗男人”,心情好点又喊他“这男的”。她还真是连个好一点的称呼都不肯给他!
茯凌往相楚澜对面一坐,笑意盈盈地问他道:“你哼什么?喉咙不舒服?”
相楚澜看着她那张没心没肺的笑脸,见她绝口不提铃铛不见的事,主动问她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茯凌纳闷道:“是你来我家蹲我,不是应该你有事要跟我说么?”
相楚澜被她问得顿了下,继而胡编乱造道:“我来是想提醒你,这次角逐尧光十二弦,有一个人比闻人玖、轩辕也淮更难对付,你可以留意一下。南部世家的小公子,第五棠。”
“第五棠?”这是她今晚第二次听到这个人名了,茯凌追问道,“这个人既然比闻人玖、轩辕也淮难对付,那他之前怎么没排在闻人玖、轩辕也淮前面?”
相楚澜道:“他以前不是大玄殿的人。大栎国五大世家,东部公冶,南部第五,西部尉迟,北部轩辕,中部闻人。除了西部尉迟家的后人没进上一届尧光十二弦,其余四大家的后人都在十二弦之列。第五棠的哥哥第五璟,原先是尧光榜榜七,可前不久出任务时不幸身亡,死在了弑神刀伞无仇手下。前不久,第五棠通过了大玄殿试炼,便是要角逐此次尧光十二弦,好补他哥哥的位。”
茯凌消化了一下他话里的信息,道:“今天慈无忧带我见的榜五轩辕也淮、榜六闻人玖,就是五大世家之二,北部轩辕和中部闻人家的后人?”
相楚澜“嗯”了声,又道:“虽然上一届尧光榜,南部第五家的后人第五璟,输给了轩辕也淮和闻人玖,排在了第七位,但第五棠的实力绝对远在第五璟之上。最初五大世家,属南部第五实力最弱,因此还一度被人笑话是姓氏不吉利,第五第五,只能在五大世家中排行第五。可自从第五棠横空出世,南部第五便一跃成为五大世家之首,和东部公冶齐名。”
茯凌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浮夷、应如释、慈无忧、你、轩辕也淮、闻人玖、第五璟,一共七个,那剩下五个尧光十二弦分别是谁?”
相楚澜道:“榜八公冶蝉,东部公冶家的后人,榜九沈清,榜十宋遇,榜十一江以白,榜十二陆匀。后面这四个都出身宫廷,是御玄鉴子弟,从小被挑选入宫,接受专门的玄术训练,在朝中和大玄殿均没有利益链接,虽说现在拜在了十二大玄门下,但本质上,他们四个真正服从的只有皇帝和太子。”
茯凌点了点头,道:“不过我的目的是打入尧光十二弦,排名第几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与其关注第五棠,我倒不如关注关注那四个御玄鉴子弟。”
相楚澜笑道:“最近五大世家不少后人都通过了大玄殿试炼,应该都是奔着尧光十二弦去的,你可别掉以轻心。”
茯凌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你今天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大晚上的竟然特地跑过来跟我说这些。”
相楚澜见她又开始故意装可爱,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得他心里隐隐别扭起来,一方面觉得她扮可爱的手法实在太拙劣太浮于表面,显得过于做作,另一方面又觉得她做作的样子似乎也挺可爱……
意识到自己竟然偷偷觉得她可爱,相楚澜连忙移开视线,等看不到茯凌那张缺心眼的脸,他这才觉得自己正常些,也不知道在跟谁较劲,故意冷声冷气道:“我给你的铃铛呢?你拿出来我看看。”
茯凌先是被他问得愣了下,接着就开始伸手去摸自己的腰,沉浸式表演起来,可摸来摸去也不可能把消失的铃铛给重新摸出来。第一个铃铛,她送给了十一,被十一给弄丢。第二个铃铛,她信誓旦旦说要好好保管,结果稀里糊涂凭空消失,又没了。她心虚地拖延时间,绞尽脑汁要想出一个相楚澜能接受的说法,先把他敷衍过去再说。
相楚澜见她久不言语,一直装模作样地低头找铃铛,讽笑道:“怎么?你不是挺优秀么?怎么想到现在都没想好要怎么敷衍我?”
茯凌被他戳中心声,抬头错愕地盯了他一下,但很快就扯出一个硕大无比的笑容:“什么呀,我没有要敷衍你啊,就是突然找不到铃铛了,不敢跟你说,主要是怕你生气。你知道的,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惹你生气。我发誓,比起铃铛,我宁愿丢的是我自己。”
相楚澜本就不信她的鬼扯,突然又听到她在心里洋洋得意地自吹自擂道“我真是个敷衍人的小天才”,于是便默默给她罪加一等,挑高一边眉毛道:“你觉得我会信么?”
“会啊会啊,怎么不会信呢?”茯凌看着相楚澜那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迎难而上地凑过去,一把握住他搁在桌上的手,相楚澜猝不及防,身体猛地绷紧,她的手心暖暖地贴上来,在他手背上软软地放着,带来一阵甜香,他怔怔地看着她,心跳兀地停顿了一瞬,紧接着又作怪般乱跳不止。
茯凌浑然不觉,她手肘撑着桌面,大半个身子都朝相楚澜倾斜过去,努力说服他道:“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要彼此信任,虽然我们俩八字还没一撇,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把‘彼此信任’这件事先提上日程。铃铛真不是我弄丢的,它自作主张地离开了我,也许是被人偷走了都不知道,我也没想要敷衍你,主要是怕你对我失望,你要相信我。”
她的声音在他耳边清脆地响起,可他竟然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注意到她说话时的气息带着恼人的甜香,狡猾地钻进他心里,像根羽毛似的在他心上来回地挠,弄得他有些痒,又有些……想咬她……
“相楚澜,你在听我说话吗?你的表情看起来,怎么像是在走神?相楚澜,你有没有礼貌?”
她瞪着圆圆的杏眼又凑近他一些,那张红嘟嘟的嘴还在喋喋不休,距离太近,近到他只能注意到她胭脂红的嘴唇,水润的,丰盈的,张张合合,咫尺之间……
“相楚澜,我跟你说话呢,你能不能——唔!”
茯凌话说一半,嘴巴突然被他用手结结实实地捂住,她眼睛瞪得滴溜圆,心想自己这次也没说什么调戏他的话,怎么又被强行捂嘴了?
相楚澜望着自己的手背,随着他抬手捂她嘴的动作,原先紧紧握在他手背上的温热的手随之离他而去,他心里忽地一空,又开始乱糟糟地涌出一些陌生的情绪。
但这种以落寞为主的陌生情绪并没能持续多久,因为他紧接着又意识到掌心的温软,他捂她捂得太严丝合缝,她湿软的唇肉饱满地触在他掌心,带来一阵过电般的酥麻,自掌心传入,瞬间流过他心脏,相楚澜仿佛受到惊吓般,连忙又将手掌从她唇上拿开。
茯凌重获自由发声权,她莫名其妙地看着古里古怪的相楚澜,瞧他刚才那个迅速抽手的动作,好像她的嘴烫手一样。
“你撞鬼啦?”茯凌仔细盯着他,“铃铛不见这件事,对你打击这么大?”
相楚澜眼里闪过一丝无措的羞恼,他难以解释自己刚才的反常,生硬地接话道:“铃铛什么时候丢的?在哪儿丢的?”
茯凌摇摇头,理亏般小声道:“没留意。”
说完又忽而想到什么,便抬头冲相楚澜讨好地笑道,“你不是能感应到自己的红莲业火吗?不如你现在闪现过去,帮我把铃铛找回来。”
她的话无意中给相楚澜提供了一条思路,他大可以趁现在这个机会赶紧离开这儿,这里的空气到处弥漫着她身上恼人的甜香,他忍不住偷偷去闻,可闻了又让他莫名烦躁。
相楚澜就坡下驴般吐出两个字:“也行。”
他用无奈的语气,遮盖住心中着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迫切,片刻也不耽误地开始感应铃铛里的红莲业火,可奇怪的是,他什么都没能感应到,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他看向茯凌:“没用,铃铛里的红莲业火灭了。”
这句话听在茯凌耳朵里,就是“铃铛找不回来了”,她愈发心虚,补救道:“要不我明天上街买个新铃铛回来,你再装点红莲业火进去?”
“不必了。”相楚澜一边努力不去闻空气中的甜香,一边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对她道,“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先回了。”
茯凌听他声音冷漠,又见他起身要走,唯恐自己的好感度要掉,连忙跑过去挡住他去路,仰头道:“别走别走,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相楚澜停住脚步,垂眸看着她。
茯凌被他看得大脑一片空白,竟突然什么话都想不出,急得不断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快说些什么!挽救一下!我那可怜的42%的好感度,你可千万别再往下掉!
相楚澜表情变得疑惑,他刚才听到了什么?42%的好感度?那是什么?
茯凌见他好像微微皱起了眉,以为他是对她不耐烦,心里急得直跺脚:他的好感度不会正在往下掉吧?别啊!六年才攒下42%,我容易嘛我!
相楚澜眉尖越蹙越深,什么意思?六年攒下42%?她到底在说什么?
茯凌眼睁睁看着相楚澜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结,担心自己强行留他,会败他好感,只好咬牙放他走,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对他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话,就是想跟你说,你也早点休息,我们明天见。”
把你那42%的好感度给我维持住!别因为一个铃铛就往下掉!是爷们儿就大气点!
相楚澜目光一紧,她的这些心里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茯凌见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仿佛突然没了要走的意思,于是把唇角弯成了更加甜美的弧度,努力装甜妹道:“我已经开始想你了呦!”
相楚澜听她嘴上说着信手拈来的情话,心里想的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不由正色道:“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原以为她对他虚情假意,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踹了他、报复他、折辱他。
可如今看来,她好像是在攒一种好感度。
六年攒下42%,等她攒满,会发生什么?
她到底有何目的?为什么她似乎能将他心里对她的抽象、虚幻的感觉,具象为某个精准的数值?并且她好像十分笃定这个数值的准确度。
相楚澜思绪万千,一时半会却找不到一根线,将这些信息串联起来,他看不懂茯凌真正的目的,正如茯凌此刻也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茯凌狐疑地看着相楚澜,心想:你看不懂我,我不也看不懂你吗?你到底什么意思?走不走啊?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说对视也许并不准确,对峙倒是真的。
最后是茯凌率先打破沉默,她干笑着对相楚澜道:“你要是不想走了,要不咱们坐下来再聊会儿天?这么干站着,我脖子有点儿酸。”
相楚澜面色沉如深水,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道:“走了,你早点休息。”
说完,他转身踏出屋门,听到她在他身后偷偷腹诽“这人刚才什么情况?”,他脚步未停,径直推开院门离去。
茯凌目送相楚澜背影离开,他走后反手替她关上了院门,她心头古怪,觉得他好像突然变得有点儿不同,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她打了个哈欠,也懒得再想,再过两天就是大玄殿试炼,她得抓紧时间完成支线任务二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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