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灵音连忙理了理乱翘的头发，同时思考自己做了什么才劳动张阿姨大驾光临，第一反应是昨天晚上喝酒被发现了。
他由此发觉自己的思维有点迟钝，不知是因为宿醉还是睡眠不足。
解灵音打开门：“张阿姨……你怎么来了？”
张阿姨笑得挤出褶子：“我还当你不在家呢，差点要走了。刚起床吧？你看你脸上的印子！”
解灵音挠挠脸：“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来看看你，关心关心新住户。这也是我的工作任务。”张阿姨夹着个记录册，“方不方便让我进去啊？咱俩聊聊天。”
解灵音把人放进屋，慢吞吞跟在后面，半道又折返去烧水。
张阿姨站在客厅，对屋里与他无关的装修发表了一番赞美，解灵音只能笑笑。
“这院子也弄得不错，”张阿姨转头看见后院，顺嘴要夸，但可疑地停顿了两秒，“嗯……很有艺术气息。”
解灵音给她端了一杯热水，自己在旁边倒了杯凉的一饮而尽，尝试让头脑清醒一些。
张阿姨笑呵呵地接过杯子，客气了两句，等解灵音坐下：“小解是哪里人啊？”
“这个……算是本地人。”解灵音回答。他也没说假话，他现在已经被放到社区集体户口上了，当然是本地人。
“那你之前住哪啊？怎么想起搬到这边来了？”
“我来附近工作了，所以住这。”这也是真话，除了因果关系上做了点小小的置换。
“已经工作了呀！真勤快，小解你今年是二十……？”
“二十一了。”
“哦，挺好挺好。”张阿姨提笔勾勾画画，不知道在记什么，“我有个外甥比你小几岁，全家都在愁他的学业呢。还是工作了省心。那小解你是不上学了吗？还是已经毕业了？”
接二连三的问题有种一年一度的熟悉味道，解灵音总感觉自己手里应该攥着砂糖橘。
他斟酌着说：“我现在类似于休学，不过以后多半不回去了，我考虑学点别的或者直接工作。”
“你学什么专业？我给我外甥参考参考。”
“我的参考价值应该不大……我学的是音乐，不用高考的。”
“怪不得，这院子里也整得这么艺术！”张阿姨由此对先前所见的景象释怀了。
万幸她没有叫解灵音表演个节目。
张阿姨也不是一味提问，同样聊了些自己的情况，还谈起附近几家便宜的商店和菜场，并强烈推荐她的团购群。解灵音逐渐昏昏欲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下单了三斤苹果。
“哎，小解，”张阿姨忽然有了新发现，“你这第二性别怎么空着呢？”
“我没有第二性别的。”解灵音想了想，“那下次我填个‘无’吧。”
张阿姨的笔尖在纸上悬着：“阿姨能问问是怎么回事吗？你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解灵音忙摆手：“没，就是……没有。我天生就这样，很健康。”
“哦……那也挺好，健康就好。”张阿姨又写了几个字，“你说你既没身份证，又没第二性别，其实反倒比别人少了好多烦心的事，无事一身轻的，多好。”
解灵音捕捉到关键词：“身份证我马上就有了。我已经办下来了，过几天去拿。”
他的语气还带着点骄傲。
张阿姨闻言，欻欻划了两笔：“是吗？那更好了，有身份证干什么都方便！”
解灵音深感同意地点头。没错，他即将用自己的实名认证打开网络世界的大门，再也不用当赛博流民了。
你来我往地聊到午饭时间将近，张阿姨心满意足，捧着记录册离开的样子像个和善的面试官。假如这真是一场面试，解灵音感觉自己当晚就能接到电话通知。
送走张阿姨，解灵音随便塞了几口吃的维持生命体征，回到房间蒙头大睡。这次一觉睡到了傍晚，并且他起床的时候屋里总算有人了。
水喻照旧独占长沙发，不知道是从哪里回来的，脖子上多了两个红印。听见解灵音出来，她抬起头：“起来啦？听说今天中午有人来咱家了，干嘛的？”
解灵音伸着懒腰走去厨房：“你听谁说的？”
“门铃。”水喻晃晃手机，上面绑定了门铃和监控。
“居委会的，来查我户口。”
解灵音翻箱倒柜一番，现成的食物都被中午的他自己吃完了，从零开始处理食材又有点为难他同样约等于零的厨艺。
解灵音选择把问题抛出去：“晚上吃什么？”
水喻懒洋洋地想了一会儿：“去餐厅？”
小区内部有间餐厅，提供免费的指定套餐和各种付费的中餐西餐，业主可以刷脸进入，相当于会员制了。
解灵音欣然同意：“问问旋儿来不来，他之前就说想去尝尝。”
出乎意料地，薛溪园居然表示没有时间，下次再约。
水喻倍感诧异，一个电话打过去：“什么情况？原来你不是固定NPC啊？我还以为你每天都有24小时空闲时间呢。”
她边听电话边在客厅团团转，解灵音先行自主转移到了玄关，免得被她转晕。
过不多久，水喻挂了电话，偃旗息鼓：“走吧，不用等他了。”
“旋儿怎么了？”
水喻越过解灵音敞开门：“没事，就是每个月的那几天呗。”
解灵音闭嘴不乱问了。
他前阵子也学了这个，Omega一月一次的发情期，Alpha半年一次的易感期，搜索相关词条能看到各类娱乐八卦、社会新闻、伦理大戏，其内容之劲爆，能够过审简直是奇迹。
这种话题就是如此，网络传播越是火爆，现实中就越是讳莫如深。
不过，这边还是有适合问出口的八卦：“水喻姐，那你昨天晚上是去哪了？”
“看不出来吗？艳遇啊。”水喻大方地展示颈侧，“要不是你在家，我就直接把人带回来了。养个小孩确实有点不方便……”
“但你到现在都还没收拾客房。”
“我就是没想起来，过两天一定——你那么看着我干嘛？好好好，这周末一定，行了吧？”
.
盛霓严肃地审视着自己的日程表。
最近他手上有两个大公司的案子，其中一个刚开始前期工作，另一个正在收尾，都是事最多的时期。他整天忙得脚不沾地，连周末都排了工作，只剩周六有半天空白的净土。
不错，起码够喘口气了。
盛霓收好日历，对自己及时给予肯定。
忙碌是好事，说明他的事业没有在走下坡路，况且他能够把工作和生活平衡得很好。更幸运的是，张阿姨已经有段时间没联系他了，他少得可怜的休息日得以逃过一劫……
思绪到这里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盛霓第一时间闭上眼，不敢去看来电显示。
俗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另外还有个说法叫经不起念叨。
铃声坚守到半分钟以后，盛霓终于深吸一口气，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紧接着又捂上了。
……果不其然。
“老大，我先走——怎么了老大？你不舒服吗？”助理律师小江路过办公室，顺嘴打招呼，被盛霓萎靡的样子吓了一跳。
盛霓紧急表情管理，摆摆手：“没事，你去吧。顺便帮我把门带上。”
“哦，老大再见……”小江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转身离去，一脸慌乱。
完蛋了，老大在强颜欢笑，肯定是出大事了！不会是案子出问题了吧？难不成律所惹上事了？千万别让我坐牢啊啊啊……
她揣着满心忧虑下楼了。
盛霓对此未曾察觉。他看着办公室门关上，愁眉苦脸地拿起手机。
电话已经响完了一遍，对方锲而不舍地再次拨通，屏幕上显示着“张（居委会）”几个字。
盛霓最近有在考虑另办一张电话卡，他的生活号码已经被污染了。
“喂，张阿姨。”盛霓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接起电话。
“小盛啊，还忙着吧？你也别太拼命了。吃饭没有？”张阿姨张口的热情扑面而来，这让盛霓提高了几分警惕。
“我在律所，不方便聊太久，咱们长话短说吧。”
“嗐，我就是问问你最近有没有空，阿姨想带你认识几个朋友……”
听筒里隐约传来翻动纸页的声响，肯定是她那本牵线名单。在盛霓眼里，那本册子跟**也差不多了，只要名字出现在上面，就算是预留了一片爱情的坟地。
盛霓听到这声音就知道不妙，为了守护休息日口不择言：“张阿姨，你先听我说。你替我着想我很感动，但是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也不能继续瞒着你了。”
那头的翻页声停住：“怎么了小盛？”
在脱口而出“难言之隐”前，盛霓及时刹住了车。这话说出去恐怕就是给自己造下谣了，以张阿姨的影响力，不久之后半座城都会知道有位盛律师身体出了问题。
盛霓改口道：“是这样的，我其实是……无性恋。张阿姨你可能不太了解，无性恋的意思就是——”
“哎！我知道了！”对面突然响起哗啦啦的快速翻页声，“小盛，我这有个特合适的，你肯定喜欢！”
“不是，阿姨，你可能没听明白，我先给你解释清楚……”
张阿姨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这个小解条件可好了，长得周正，还住别墅呢！”
盛霓按着太阳穴：“可我也住别墅。”
“那正好，你们俩门当户对！”张阿姨兴高采烈，“就他了啊，阿姨帮你去约！”
盛霓急忙找补：“最近我确实没有时间，要不下次——”
“吃顿饭的功夫。放心，阿姨给你们安排！行了小盛你忙吧，忙完好见人，啊！”
盛霓听见挂断的提示音，良久才缓缓放下手机，不太安详地合上双眼。
盛哥，不好意思啊，一来就占了你的休息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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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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