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羲楠带着禾荣径直往二楼走，待到门前与禾荣耳语几句，两个人便分头行动了。禾荣往天桥去，章羲楠则往南边走。
方才章羲楠并未收声，二楼一众聚在平台上自无需官兵镇压，便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了，她径直走到王易文面前，来回打量着并排站着的三人道：“你们一起的？”
王易文见人，哆哆嗦嗦拱手道：“回大人，我们是一起的…”
“那好，你们跟我过来，我问你们一点事。”章羲楠随手推开了身边一间厢房的门，两手往身后一背，抬脚先走了进去。
只是章羲楠刚一踏进去就差点被猛地窜进鼻腔里浓重的脂粉味激个踉跄，快走了两步开了窗才觉得好些。
索性身后跟着的那三人垂着脑袋只敢看鞋尖，章羲楠回头确认了他们没有看到自己的窘迫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才装作不慌不忙的坐到椅子上，轻咳了两声道：“坐下吧。”
那三人应声，颤颤巍巍地各自找了个凳子坐下，两手撑在膝盖上头都不敢抬。
“都叫什么啊？”章羲楠问道。
“我叫吴博延。”
“我叫王易文。”
“吴至知”
最后一声自我介绍倒是还算平稳，章羲楠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只是事态紧急，她也未多话，接着问道：“你们谁报得案？”
王易文就是欺软怕硬的，平日里猖狂惯了，如今见着他惹不起的人，就连大气都不敢喘，咣的一声便跪在了地上：“是小的派人去报的案。”
“可见着人怎么死得了么？”
“回大人，是从二楼天桥摔下来的，人直接摔小的桌子上了，当场就没气了。”
章羲楠回想了一下案发现场，尸首死状诡异，正落于中庭桌上，瓷盘酒杯都被压碎了不少，脑袋更是直接把汤碗磕成了两半，将将卡在颈部。如此可见王易文并未说假话，虽从小跟着夫子家娘子听了不少案子，但是如今真见到了章羲楠还是不免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未成想那个没眼力见的吴博延还冷不丁地添上一句：“那死人眼睛瞪得巨大，眼珠子都快从眼眶子里掉出来了，定是有冤情的。”
另一边吴至知因着座位的原因并未看到此态，被吴博延这么一描绘半口茶悉数喷到了脚边跪着的王易文脸上。若是平日里按王易文的脾性定是不会作罢，只是此情此景他连大气都不敢喘，只得捋起袖子擦擦脸尬笑了两声，生怕得罪了眼前的侯爷千金。
章羲楠又问：“那去报案的小厮是你的人还是怡香院的人？”
闻此，吴博延连忙起身跪到了王易文的身边，回道：“回贵人，去报案的是吴某家的家奴。”
“你与死者原先认识吗？”
“不认识的，我从未见过他。。”吴博延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我平日里也不常来这的，也就近些日子和王家大郎来过两次。”
“这可属实？”章羲楠转头向王易文确定。
王易文连忙道：“属实，属实，我和博延一共也就来这两次，昨日便是第二次。”
见着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了，章羲楠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他们赶紧出去。两人见此咣咣磕了两个响头嗖得一下就窜出去了。
章羲楠刚打算起身去找禾荣这才发现刚刚一起的吴至知还在，正襟危坐地瞧着她。
“你怎么还在？”章羲楠问。
吴至知瞪着眼睛，一面无辜的样子指着自己道：“你没有要问我的吗？”
那吴至知虽然生得黑，但眼睛却又圆又大，再加之嘴唇厚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敦厚，而且瞧着刚才的样子与那两个也不太相熟的模样。
“你不是和他俩一道的么，那不是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一样的。”章羲楠无奈道。
吴至知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嗨呀，我怎么忘了这出。”
瞧着这个也不太聪明，章羲楠也懒得与他多话，转身出了厢房，留着吴至知独自一人在原地懊恼。
“禾娘子，能麻烦你叫章大人下来么，我这边有眉目了。”
“好，你等会儿，我这就去叫她。方才不是跟你说过叫我禾荣便好了么。”
“好，禾…禾荣。”
章羲楠刚到天桥边就瞧见这一幕，江晏同禾荣两个人一上一下的说着话，倒是有趣的紧。章羲楠快走了两步到了禾荣身边看着下面问道：“小仵作，你叫我什么事啊？”
“我已查验完毕了，还等大人来做个见证，记录下来。”
“你查完了，告诉我结果不就成了。”
“这不合礼数，按千梧例律仵作验尸须得司理参军见证的，若是县差县尉缺，就依次差主簿、县城，若是这都缺，县令须得亲自前往。现如今这案子特殊，大人见证最为合适。”
这话倒是没错。
两个人快步下了楼，记得禾荣敏感，章羲楠把人拦在了十步外：“你就在这记录便好，我们大声些。”
“没事的。”禾荣从怀里掏出个帕子，当着章羲楠的面往嘴中塞了一片姜，还不忘也给她塞了一片“江晏把这个给我了，不怕那尸臭味了。”完了出个没心没肺的笑脸来。
章羲楠又瞧了一眼那帕子，只觉得自己就是绣在那上面的小猪，没头没脑的。不自觉得地也摇摇头笑了起来，连忙推着禾荣的后背往江晏那走。
待到了尸首边，章羲楠还是没忍住干呕了一下，倒也不仅是尸首可怖，现在虽刚过清明，但天气眼见着就暖了起来，自然也有三三两两的蚊虫出没。而这尸首虽并未到腐烂的程度，但却因为周边俨然变质的菜品吸引了不少苍蝇。青橙的菜丝、乳白的鱼肉、浓油赤酱再美味如今到了尸体上再添恶心罢了。
两个姑娘互相瞧了一眼，捏着对方的手互相打了打气，硬着头皮迈到了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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