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过战场的人就是不一样,心狠手辣都不是盖的。
内室那位大哥死得到处都是,四肢和躯干分开滚落在诊所不同的地方。我拾起离我最近的肢体,是条右胳膊,横断面的组织凌乱地纠缠翻卷着,拿起来的时候手感还是温凉的,还有血水在往下渗。
翻出个蛇皮袋,我把尸块儿们整整齐齐地码好,只是在捞起躯干时,脆弱只连着点皮肉的脖颈耷拉了下去,人的脑袋几乎和身体呈180°对折,然后我眼睁睁看着那圆溜溜的头颅从光秃秃的脖颈上掉了下来,在地上弹了一小下,又滚远了。
但比起害怕,还是躁郁与无奈更多一点,或许还有一些工作量增加的不悦。
毕竟,按照森鸥外的话来说,他“费尽心力”逼问出了情报,目前已经“累的够呛”,希望休息一小会儿,以免晚上“没有精力战斗”,于是一切脏污都要由我来收拾。
......信他的鬼话。
我从洗手间里接了水,开始拖地。一遍两遍三遍,黑红色混着絮状物的粘稠液体顺着马桶抽水按钮的按下旋转着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疲惫地倚在墙上按揉着眉心,又扭开水龙头狠狠洗了几把脸,冲淡了对于尸体的厌恶与反感(是的,我一直没有降低、也不愿降低对于同类死亡的敏感性,或许是内心依然渴望着回归正常生活?),这才拎起沉重的蛇皮袋子,缓步走下了楼梯。
“森医生,这具尸体有什么处理要求吗?”
无良黑医摆弄异能体正摆弄得开心,被我喊住后,他松开爱丽丝的手,随意地站好了身体。
森鸥外整理着沾染了氧化血迹的白大褂:“您随便找个垃圾堆丢了就好。”
我不是个话多的人,虽然都变成心里吐槽,但某些时候还是不免嘴贱......啊不,质询。
我只是喊住往屋子里走的男人,质询他:“您既然是外科医生,那么器官摘取手术是会做的吧?”
那张年轻俊秀又憔悴的脸转过来,紫红色的眼睛冷淡地注视着我。失去了笑意后森鸥外的神情显得可怖,又寒凉得吓人。他没有挪动步子,就那样站在门口注视着我,平静地问:“您到底要说什么呢?”
“您知道我的意思。”我也平静地回复他。
“您不必如此试探,我完全可以告诉您,我对人口买卖和贩毒深恶痛绝。”
我便对他表示歉意:“抱歉,是我愚昧,冒犯了您。”
“那请您快去处理尸体吧,福泽学长。”
最终我将尸体运送到了距离森鸥外的小破诊所一个不远不近的垃圾场里——虽然这条破街大部分地点都由垃圾占领。刨了个浅坑,我将蛇皮袋里的尸块倒了进去,又拔剑毁了死人的脸,填了土,才匆匆赶回去。
不成想,森鸥外正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押着,上了一辆涂黑玻璃的无牌照面包车。
时间转回到福泽谕吉离开后不久。
此刻森鸥外正一如既往地在逗爱丽丝。
嘭嘭嘭,砸门声。
真粗鲁,森鸥外暗想着下去开门,这时他难免联想到今天刚来的福泽谕吉,对方是守礼的,被指使着干活时也安静地去了,哪像这些人......
他陪着笑脸开了门,门外的大汉不客气地把他按在了地上。一群人冲进了小楼上上下下搜索几次,然后有人报告:“老大!没有发现咱兄弟的尸体,也没有看见血迹!”然后扔过来一个金发小女孩儿,“但是发现了这个孩子。”
“爱丽丝!我的爱丽丝!请放开她唔唔......”
老大嘬了一口香烟,斜着眼睛俯视他。突然他抬起一只脚,颇具侮辱性意味地在森鸥外脸上踢了踢,便轻浮地道:“带走吧,兄弟是来了他诊所之后才不见的,他说不定知道点什么。”
于是他和爱丽丝被他们拉着,半拖半拽地带到车上,离开前他瞥到了不远处的福泽谕吉。
很高的个子,静静地站在那里,手指落在剑柄上,摩挲。
很奇异的,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们只有一辆面包车。
我略一思索,便爬到附近的房顶上,在面包车驶过时轻轻跳下,无声地落在车顶上。
啪!
“哎呦哎呦,脸好痒,感谢您帮我挠!”
森鸥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纵使是被反铐在水管上,让人扇了一巴掌,却依然点头哈腰陪笑着。
老大站在他面前,魁梧的身板挡住了他面前的光。他沉沉地凝视着森鸥外,忽然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
森鸥外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脸上配合着露出表情:“您......”
“你装给谁看呢?”男人却粗暴地拉开保险栓,将枪口抵在他额头上。
他阴沉沉地道:“快把兄弟的消息,以及你知道的所有情报吐出来,不然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森鸥外:“......”
他妈的,更怀念福泽谕吉的个人素质了。
镗!
门忽然被人踹开,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走出。踹门进来的白发男人双手揣在袖子里,脖子上围着一条黄色的点点围巾。福泽谕吉问:“行了吗?”
“外面的人呢?”
“都砍了。”
“那感情好。”
他俩旁若无人地对话,一旁的组织老大却神色阴沉。手枪在森鸥外头上又戳了一下,他明智地没有去直接威胁福泽谕吉:“你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福泽谕吉没有说话。
他用眼神示意森鸥外。
组织老大突然脖子一凉,转眼间一股甜涌进嗓子里。在他身后,森鸥外松开手,于是那具高大人体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双手抠挖着破损的喉咙口,把那裂口弄得更大。他身边的两人都没有看他,径直往里走去。
我在森鸥外脸上看到了一种近乎厌恶痛苦的表情,如果形容的话,大概是普通人看见畸形胎的第一反应。
可那些泡在密闭仪器里的、冷冻的人身上的肉块,比起畸形胎却更令人作呕。
人体器官走私,数日前我追查的案件,这也是我质询森鸥外的原因。
但是,“森医生,我能问问您为什么反应这么剧烈吗?”
“......”他斜着眼,瞟向我,忽而又挪开视线,平静地道,“常暗岛的不死军团是由我策划的。”
“嗯。”战争时间我惯于逃避外界信息,这个常暗岛我还真不知道。
“士兵们死掉,又活过来,再死掉,再活过来,周而复始。于是最坚强的人也自杀了,我不后悔,但我希望能把他们完整地带回故乡。”
“而我在失败之后,看见了许多士兵空荡荡的腹腔。”
“......”我哑然,只好再次道歉,“先前的事是我的错。”
但森鸥外却否定了我。“不,不是。您大约忘记了,我是一名医生。”
我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束一切堕落及害人行为——希波克拉底誓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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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本章微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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