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窗内的乱码逐渐被翻转成可识别的数字和文字，从上到下依次是一个地理坐标，一个时间点，以及一句话：一个人来，我们一对一。
“这是什么意思？让你去这里吗？”完成任务后，001又回到手表里。
“应该是。”林砚京凝视着屏幕上的信息，片刻后突然起身往外走。
001被吓了一跳：“你干吗？”
“找人跟我一起去。”
“不是让一个人去吗？”
林砚京进电梯的动作停了一瞬，她发现001真的有种非常纯粹的实诚。迈进电梯后，她叹了声，尝试引导：“他让我一个人去我就一个人去？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看到001的脸上浮现出“哇塞，原来还可以这样”的表情，她靠在电梯上，没说话。
别说她了，就那家伙，要真是自己一个人去的才有鬼了。
芙蓉医生不在办公室，她坐在旁边，一边给林亦然发消息一边等。
林亦然一听能去揍孙敬礼，也顾不上被追杀了，满口都是答应。
发完消息，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门外。她抬眼看过去。
芙蓉的头发补了色，状态也养回来了，整个人又是那个美丽优雅的芙蓉医生。
她推开门进来，视线向下扫到林砚京身上：“哟，几天没见了，又来找我干吗？”说着，她走到桌子后坐下，贴着椅子的弧度放松下来，“之前是你给我送回来的吧，谢谢啊。”
“小事。”她抬眼看去，林砚京又是笑得贱兮兮的样子，报了个地址，“要不要一起去啊，芙蓉姐姐？”
芙蓉脸上的浅笑瞬间消失。她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来找我准没好事儿。”
“也不能这么说。”林砚京拿出手表放在桌上，“这不是就来给你送东西了吗？这个要改进可不容易，不知道多少人熬了多少个大夜……”
“停停停。”
芙蓉直接打断：“该去我肯定会去的，别道德绑架我。说不定我烦了，原本想去也不去了。”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几人提前来到约定的地点。四周空旷得连棵高一些的草都看不见，大风没有减速直直刮来，想把人从地上掀起来似的。
红色长发全部糊在脸上。芙蓉一边扒头发，一边在心里给林砚京骂了个狗血淋头，还顺嘴骂了句当初草率答应的自己。
迎着风勉强把头发全拢起来扎了两圈，她回头看去，林砚京正在给林亦然看她这几天往手表里装的东西。
林亦然看着什么炮啊枪啊炸弹啊，神色愈加兴奋，往空气里锤了两拳。
某位优雅气质被大风摧残得渣都不剩的芙蓉女士：“……”
祷谕都带出来了一群什么神经病。
林砚京介绍完，就把手表扔给了林亦然。任对方爱不释手地继续翻看，她看了眼时间，抬眼和芙蓉对上视线，说：“到时间了。”
但是孙敬礼连影子都没有。
还没等她问出口，一条消息卡着点发过来：我已经在车上了，你们往左三步上车。
001刚念完这条消息，林亦然已经往左跑了，芙蓉和林砚京赶紧跟上。三人一同消失在狂风中。
林砚京再睁开眼睛时，正对面坐着的就是孙敬礼。他还是戴着眼镜，衣冠楚楚，笑得一脸阴险狡诈的样子。
林砚京先开口：“许久没见，还是这么人模狗样的啊。”
“这词语用来形容我不太合适吧？”他的视线在上车的三人之间转了一圈，嘴角的弧度向上提了提，“不是说好一对一？林大会长这一出是不是有点儿不讲武德？”
林砚京耸耸肩，反倒像被逼无奈的一样：“没办法啊，谁也没想到你竟然还真自己一个人来了。”
孙敬礼的笑容一瞬间僵硬得宛如木偶。不过他很快又收敛起来，道：“真是没想到，内城精英们的信誉竟然也这么低。”
这话听起来颇有阴阳怪气的意味，林砚京神色真诚：“是啊，你才知道吗？”
再一次被噎到，孙敬礼笑不出来了。一双眼睛黑幽幽盯着对面，周身翻腾着扭曲又克制的杀意，像鬼。
芙蓉和林亦然全都看向这边，严阵以待。
“嗨，各位好朋友们！”
这跳脱的声音让林砚京有一瞬间恍惚。
小丑？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怎么在这时候出现了？她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熟悉的奇装异服，熟悉的油彩和气球，只是没有那架货车了。
小丑迈着轻快的步伐走来，脱下帽子向两人行了个礼，微笑道：“朋友之间当然是要友好相处的啦，不要私下发生人身伤害哦。”
“你说对吧？”他看向孙敬礼，等对方点头之后又看向林砚京，“你呢？”
林砚京笑了笑：“当然。”
“呜呼，那两位朋友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小丑得到满意的答案，脚尖点地转了个身，上半身又折回来摆手道别，“请记得我说的话哦，友爱至上。”
在小丑的插手下，几人都暂且压下了心中的鬼胎，沉默地坐了一路。
火车停下时，孙敬礼重新扬起笑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个东西。
林亦然看清楚他拿出来的东西，立刻扑过来，喊道：“抓住他！这是那个隐身的！”
但已经迟了，等她按到座位上时，人已经消失了。
林砚京四处看了看，伸手把林亦然拉起来：“先走吧。”
虽然不知道人有没有离开，但在火车上纠结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还真是跟个泥鳅似的。”芙蓉轻嗤一声。
一阵风从敞开的火车门卷进来。门外楼房林立，但都没什么人气儿。
当双脚真的踩在街道上时，萧索之感便愈加明显。因为这些楼房，几乎全都被废弃了。
顺着连窗户都没有的洞口望进去，水泥面光秃秃的。墙外垂着几根断掉的电线，污水滩里盛着一堆建筑垃圾。
芙蓉走到一旁的公告栏前，仰头看向柱子上张贴的唯一一张纸。
纸张已经泛黄发脆了，大概内容就是由于规划的重大错误，全市建设紧急叫停，造成不便还请谅解。
“这是一座被放弃了的城市，于是越来越多的居民选择外出发展，这里逐渐成了空城。现在，三名流窜而来的罪犯是这座空城的主人，但这里还隐匿着一名在当年的外出潮中被落下的儿童。玩家的任务就是找到这名儿童，保护他获得安全。”
001念完游戏的初始设定，不由得吐槽：“哇塞，好潦草的背景设定！”
“早期的游戏吧。”林砚京摸了摸手表屏幕，指腹正好在001头顶的位置。
001也配合地晃了晃脑袋。
“所以我们现在得去找那个小孩？”林亦然顺着街道向前看，一眼都看不到头，“这不跟大海捞针似的？那姓孙的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路边倒是有几台监控。林砚京盯着那几台监控：“001，去看看还能不能用。”
“哦。”001蔫蔫地应了一声，干活去了，“我说你真的不能给我换个名字吗？我就没见过比这个还敷衍的名字了。”
“多半用不了。”
林砚京还没应声，芙蓉从公告栏边走回来，“整座城市都废了，单单留个监控干什么？”
果然，001很快回来，给出了结果：“所有监控全都用不了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
林砚京放飞无人机，摄像头传来的画面投到从表盘弹出来的蓝色光屏上。一条条街道看过去——没人，没人，还是没人。
“这城市真的有人吗？”林亦然在一旁看着，站得太久腿都酸了，忍不住问道。
“有吧。”林砚京把无人机往回拉了一点，摄像头向左偏，照到一栋废弃楼房的内部。
几张钢架床立在水泥地上，连张床单都没有，光秃秃的木板一端堆着个背包做枕头。床前散落着生活垃圾，水泥墙面钉了几颗钉子，其中一颗悬挂着一把刀具。
林亦然：“这是那个小孩儿生活的地方？”
都不用等林砚京解释，芙蓉先笑了：“怎么可能啊，生活痕迹这么明显，要真是那小孩的，不就是在大摇大摆地告诉罪犯自己的位置吗？”
林砚京嗯了一声，按住光屏向左滑，滑出一个新的页面。
根据先前无人机传来的画面，新页面上已经生成了城市的粗略地图。她找到刚才那栋废弃楼房，做了个特殊标记。
除此之外，无人机飞完一圈毫无所获，根本就看不出来这个城市还生活着一个小孩子。
无奈林砚京只能召回无人机。
“我说，要不然就不找那小孩儿了呢？”林亦然突发奇想，“条件只是保护他安全的话，没必要找到他本人啊。反正我们现在已经找到罪犯的位置了，直接把罪犯解决掉不就行了？”
“有道理，恭喜你提出了一项非常有用的建议。”林砚京收起无人机，顺着它飞回来的方向扫了一眼。半个脑袋从墙后鬼鬼祟祟地探出来，眼珠子转了一圈，怯怯地定在她们身上。
四目相对，那半个脑袋嗖一下缩回去了，过了几秒，又试探着探出来。
林砚京：“……”
看样子是跟着无人机过来的。
怪不得找不到，原来是在视野盲区。
芙蓉笑了一声：“这小孩儿，胆子挺大的啊。”
林砚京转头一看，芙蓉一副“真有意思”的表情，对那半个脑袋露出个友好又灿烂的笑容。
人贩子的微笑，林砚京默默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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