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异和靖羽躲在技术学院不远处偷偷观察，发现安防部加了不少人手。
杨奉维站在门口，稀疏的头发在风中凌乱。他正了正自己的西装，把头顶几戳毛疼惜地整理了一下。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马甲白衬衫、戴着绅士帽的中年人搭着复古小汽车到来，身后还跟了一些技术人员。
柳异和靖羽的目光并不在那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上，而是站在中年人身旁的郭云。
“感谢再度光临。”杨奉维谄媚上前，“郭公爵，郭同学，我们都准备好了，请进。”
“嗯。”郭公爵拄着拐杖，准备走进技术学院。
还未等柳异反应阻止，靖羽从暗处走出，叫住了他们：“郭云。”
三人疑惑地回头，郭公爵问：“儿子，这是你的同学？”
郭云回答：“我们是一个社团的成员。”
靖羽看到郭公爵的眼睛闪过连续的代码，他虽然不懂这是什么，可他见过许梦也这样操控过别人。
看来，郭公爵是被郭云操控了。
靖羽狠厉道：“故笙呢？你把她藏哪里了。”
“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过不久你们就能见到她。”
郭云带着微笑，他早意识到靖羽来者不善，或许查出他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然而，他好像并不在意靖羽会对他动手威胁，热情地邀请：“现在你们也一起来吧。今天，该见证伟大的时刻。”
靖羽想出手，被柳异按住，转而向郭云道：“好，我们也想去见习一下，郭同学麻烦带路。”
杨奉维三人走在前面，靖羽看向柳异，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他不是说她很安全。你先别着急，搞清楚他想干什么。”
靖羽压着怒气：“她不是你的同伴，你当然不在意。”
“是，我为什么要在意她？”柳异深呼吸，冷冷地移开目光道，“我他妈连她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她也从未对我说过一句真话。我为什么要对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得罪学校？”
柳异的怒气里，甚至带着一丝委屈：“难道我不想帮她吗？嫌我妨碍她的人，是她，不是我。”
靖羽听着柳异冒火反驳，哑口无言。
故三生很早就认识柳异，可柳异并不记得。
然而，每一次相遇，柳异总是不由自主地走向她。
这一次，连林雁卿都察觉到柳异对故三生的偏帮，更何况是他。
他跟故三生之间总有一股奇怪的引力，只要遇上，就容易发生纠葛。
靖羽轻叹，道：“她只是不想连累你而已。”
“……”
柳异避开靖羽的目光，叹道：“我知道。”
两人被领到技术学院负一层，这是柳异很熟悉的「智能导学系统总控室」。
当柳异看到屏幕上大大的“到此一游”四个字，忍不住弯了唇角。
某人的恶作剧居然还未被抹掉。
杨奉维后背冒冷汗，对郭公爵道：“不好意思，昨天有人闯入总控室，我们正在调查。”
“没事，不影响计划就好。”郭公爵看向杨奉维，“我的人还需要做一些前置准备工作，杨教授你先去休息一下。”
言下之意，就是涉及机密不可看，但杨奉维发现公爵并未叫靖羽和柳异离开。
等了一会儿，杨奉维识趣道：“好的，公爵你有什么要帮忙的，随时叫我。”
“嗯。”
杨奉维领着安防部的人离开，柳异回头，发现郭公爵和全部跟在身后的技术人员都倒下了。
郭云泰然自若，转身倚靠着控制台上，微笑道：“有疑惑尽管问，我都可以回答。”
柳异没说话，靖羽问：“故笙……”
郭云乐意回答：“在安防部牢狱，等下我可以带你们去见她。”
靖羽没想到郭云这么好说话，继续问：“所以一开始，你就有意接近我们对吧。你早认识秦舒，并且知道她的遭遇。”
“嗯，她也是宣传社的成员之一。”郭云抿唇，眼中有狂热疯劲，“她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值得我为她进行一场复仇。”
靖羽问：“她为你做了什么？”
郭云苦恼地挠了一下他的脑袋：“要解释的话，就要从头说起了。”
一直沉默的柳异突然开口：“光明计划？”
“Bingo！不愧是你呀，柳异。”郭云满意一笑，“我在30年前意外发现这个学校，也在这里作为学生蹲了30个年头。青鸟学院的智能导学系统，是一切的起因。”
“摒除那些私底下进行的黑暗交易，这是一个很伟大的系统。人类脑海中的善与恶，被摆在一个统一的天平里，永远无私公正，永远赏罚分明。这等于光明照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无所不至。”
“而我的使命，便是把光明世界最后的阴影，消灭干净。”郭云眼神充满癫狂的向往，“人类心里的善恶，由我来介入。”
“所以你制造了电子蜘蛛。”柳异道，“卵、母体到底指的是什么？”
“我花了10多年，用智能导学系统收集人类学生的数据，终于让「思想法官」诞生了。”
郭云从口袋里，淘出一只电子蜘蛛。他让蜘蛛在他的手心和手背爬着，面露宠爱的神情：“如你所见她是一只蜘蛛，却是可以颠覆世界的法官。「思想法官」会诞生许多分身。分身即‘卵’，它们孵化出来，潜伏在人体的前额叶皮质中。蜘蛛丝会标记在每个神经元，也织出感知内心善恶意志的思想法网。”
柳异问出核心问题：“如果作恶，我们会怎么样？”
“可能，会死。”
柳异和靖羽同时皱眉。
“思想法官与智能导学系统结合，作出一套全新的善恶评判系统。当光明值低于一定标准数值，思想法官便会在对你的恶进行「审判」。她会发出电波干扰脑部，致使其产生幻觉，产生恐惧，心脏麻痹而死。”郭云看向靖羽，道，“这就是为什么，我的副本名称叫做「审判」。”
柳异嘲讽：“怎么听着，像一个道德绑架的系统？”
“笑话，这能跟你们人类为自己利益强求他人的行为一样吗？”郭云轻蔑道，“思想法官是多维度评判个人内心善恶和道德决策，绝对公平公正。”
柳异问：“所以，你所谓光明的世界，就是一点恶都会被抹杀，只有善意的世界吗？”
郭云的目光穿过他们，似看着遥远的地方：“你们不觉得这是一个很美妙的世界吗？没有纷争，没有罪恶，那将会是一个人间的天堂。而且，「审判」达到一个数值后才会落下天罚，我们光明的世界，依然允许一个罪恶之徒有机会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靖羽觉得不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柳异没被郭云绕晕，他一针见血地问：“你还没回答我们的问题，秦舒到底做了什么？”
郭云沉默半晌，道：“起初，秦舒对待闻畅，就像妹妹对待姐姐一样，可是闻畅却非常排斥她。闻畅是闻其峰的女儿，入学之初就拥有高级权限，所以她才能肆无忌惮霸凌秦舒，甚至给秦舒设下陷阱，被程非和杨奉维欺负……”
“秦舒那时心灰意冷，一心跳楼求死，是我说动了她，救了她，告诉她你有能力完成伟大的事业。”郭云说着说着，便热泪盈眶，“所以，我让她帮忙集齐杨奉维、校长和程非的虹膜，解锁了智能导学系统的开发修改权限……”
靖羽瞪大了眼睛：“难道……她……”
郭云继续没有说，他知道他们已经猜到了：“她为光明计划牺牲了许多，闻畅也会在光明世界降临之际，得到她应有的惩罚。”
靖羽握住拳头，没有说话。
如此听来，秦舒和郭云在这件事上，似乎没有错。
秦舒被闻畅压迫，所以她选择牺牲自己成就「光明计划」。
而郭云的理想，不过是把霸凌、潜规则、贿赂、暴力这些毁掉受害者人生的恶意，扼杀在摇篮而已。
这个世界，因为战乱和妖怪已经发生太多悲惨的事。
如果，真的有一个光明世界来临……
柳异“嗤”了一声，一抹讥讽让靖羽的自我劝解打回原形。
“我看你试图本末倒置。”
郭云看着柳异，饶有兴致地想看他还有什么争辩。
“闻畅是有些名声在外，有导学系统监控，就算霸凌也会做得低调，为什么她会找上秦舒？她们两个年级，平时根本没有任何交集，她母亲又极力瞒着，她们是怎么知道彼此是同父异母的姐妹？除非，有人两头通风报信了。”
靖羽难以置信：“是——郭云你报的信？！”
看郭云神色不安，柳异嘲讽：“自以为自己干了件了不起的事，难道你就一点恶意都没有吗？”
“你把一个安安分分学习的好学生推进火坑，把这些伤痛标榜成你所谓的事业，你和程非、杨奉维之流有什么区别？”
柳异带着怒火开口，字正腔圆地控诉着郭云。
靖羽默默看向他，心有所感。
这个人某些做派，偶尔会有故三生的影子。
认定了是正确的事，便不会再自我怀疑。
郭云脸色从容：“是我告诉她又怎么样？这份事业，需要第一批先行者。”
“你为这套崭新的系统安排了实验品，对吗？秦舒和闻畅，就是一对很好的试验品。”柳异目光冷漠，质问道，“可是，不知为何秦舒失败了。所以故笙入学调查，刚好成为你第二个试验品。那次故笙故意拉架，闻畅动用了系统，你是想放出电子蜘蛛，让闻畅受到审判，是吗？”
“伟大的道路上需要有牺牲者。无论是秦舒，还是故笙。”郭云承认道，“我有过错，可很多东西只有做错了，才能变革。”
柳异退后两步，靖羽留意到他似有动作，警惕地准备着。
“好了，让我们来见证伟大的一刻吧。”郭云转身，屏幕上的飞速掠过的代码，最终停着一个词里。
「Brightness Project has 100% Completed..」（光明计划100%已完成）
看到郭云手里就要碰到总控的“确定”按钮，柳异和靖羽几乎同时跨步向前，阻止郭云的动作。
一瞬间，郭云微微回头，躺下的NPC猛然站起来，扑向柳异和靖羽。这些被操控者身手虽不好，可也特别胡来，两人根本没办法攻入防线。
郭云笑道：“你们是不可能阻止我的。”
柳异不顾防御，被NPC踢了几下后，飞身从后背背住郭云，不让郭云按下总控按钮。
郭云不甘示弱，代码掠过。郭公爵将柳异从郭云背部拽走，柳异吃力地攀着，死死不肯放手。
柳异被郭公爵箍得近乎窒息：“郭云，别……”
话音未落，郭云按下了按钮，一阵无声的音波扩散开来。
静默如约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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