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缘节”是明决门成立三百年后每十年举办一次的传统节日活动。
其来源可以追溯到开山祖师桃绯当年……好吧其实白济泽也不太清楚。
福缘节在原文中介绍不过路人的一句话,还是黎天南在逃命途中听别人说来的。正值隆冬,街上百姓都穿着新衣,家家户户贴对联糊窗花,准备过新年。
欢声笑语,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衬得刚从秘境缝隙里爬出来的黎天南愈发可悲无助,他裹着捡来的破棉袄掩盖胸口的大洞,坐在长凳上喝好心老板给的免费热汤。伤势还未好全,新肉一点点长出来,又麻又痒。
新雪盖了满头。
白济泽叹了口气。
朱砂会错意嚷嚷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愿意了,那我们换。我去坐着解签,你负责查帖。”
“啊?”白济泽反应过来,摆了摆手,“我没有不乐意,我不是那意思……我刚刚走神了,没听清你安排。”
白济泽越描越黑,朱砂脸色并未好转,白济泽连忙顺着他道:“多谢师兄体谅,我这就去。”
朱砂这才哼了一声,看着像是满意了,拍了拍白济泽的肩头,转身下了石阶。
朱砂轻飘飘落在护山结界外,吆喝道:“来来来,乡亲们!在我右手边排队。请帖拿出来,看一个过一个。不要挤!慢慢来。”
聚集的人群先是被这突然出现的俊俏公子吓了一跳,听见朱砂说的话后又围了上来,争先恐后递出请帖。
朱砂推手道:“排队,不排队不看。”
他随手指了个角落中安静候着的姑娘,道:“我先前瞅见你来的早。上前头来。”
姑娘先是一惊,随后牵着自己的妹妹快步上前递了请帖。朱砂一翻,确认上头的掌门金印不假,在这二人肩后轻轻一拍,留下可暂时自由出入结界的灵印。
“上去吧。如果要求花签,进去之后别上石阶,往东走。”
姑娘点头道谢,牵着妹妹上前两步,消失在众人眼前。有了这对姐妹为例,剩下的人也自觉起来。
白济泽坐在桃树下百无聊赖,这棵桃树是开山祖师亲手所栽,在山下守了明决门五百年有余,论辈分白济泽还要尊称她一声“师太祖”。
师太祖背靠明决门灵脉,又日日有专人照看诵读仙卷,虽未开智,不能口吐人语,但也不是普通的树了。终年霙云满枝,夭夭灼灼;不长叶,亦不生果。主干需要二十来人手牵手才能圈起。
白济泽闲得没事,数起了签筒内的花签。学是学会了,可拿出来用还是第一次……
“叨扰了……这位大仙。”一句轻柔的问候自上方飘来。
白济泽放下签筒,端正姿态,抬头微笑服务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来者是一位头发梳在一侧的年轻姑娘,手边还牵着她的小妹。她的视线在桃木桌上游离,有些不确定道:“我听那位红衣大仙说,这里可以求签?我想看看我妹妹的病……”
白济泽听见她称呼朱砂为“红衣大仙”差点没憋住笑,听完后半句那截笑又被他咽回了肚里。他递出签筒,道:“好说,姑娘请先摇签。”
这活计比白济泽想象中容易,但没他想象中轻松。
解签不难,难的是缠着白济泽问“我什么时候能发财?”、“我的情郎怎么还不接我回湘南去?”、“今年地里庄稼能不能大丰收?”、“我下赌坊押什么才能赢?”赖在他身边不得到回复不肯走的这类人。
白济泽被他们围得一个头两个大,原本想求签玩玩的人看见这么多人,干脆也不来了。毕竟爬千石阶还要费不少时间,慢了可赶不上时辰。
最后是师太祖受不了聒噪,长枝一卷,把白济泽身边那些吵吵嚷嚷的人全都丢上了千石阶。
树下顿时清净不少。
白济泽轻声道谢,坐回了桃木椅上,骤然安静下来他还挺不习惯的。不知道是底下的朱砂没再提求签的事,还是时间紧迫大家都急着上山,白济泽着实闲了一阵。
在他快要数第三次花签的时候,白济泽远远瞧见千石阶前拐过来一个头戴黑纱斗笠遮盖面容的少年。长发高高束起,发尾微卷,看不出是男是女,只能从身高体量判断年纪不大。
白济泽莫名觉得眼熟,盯着少年瞧了好一会,直到那人走到他跟前。
少年的声音沙哑,转变期的嗓音带着这个年纪的孩子共有的特质,有几分厚重。
“仙长,我想求签。”
白济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
黎天南?
在他这个猜想出现的一霎,桃枝随风,趁少年不注意轻轻勾了勾那掩面的黑纱,那张熟悉的脸在白济泽眼前一晃而过。
不等黎天南反应过来,桃枝在他斗笠沿边留下一朵花,收了回去。
黎天南拿下桃花,四下张望,没找到可疑人员还抬头瞅了瞅,可树上只有压弯枝头的簇簇桃花,他什么也没寻到。尽管黑纱掩面,也看得出黎天南此时捏着花的茫然无措。
白济泽轻笑一声,伸出只手,掌心朝上,道:“拿来吧,这是师太祖赠你的命签。我来解签文。”
早了一年!
白济泽捻着那枝五瓣桃花,心口狂跳,磨墨的手都不利索了。
怎么会早了一年?蝴蝶效应?这时候黎天南不是应该和他弟弟哥俩好两个人在稻田里面打滚吗?怎么上明决门来了?
他的手哆嗦着用桃花蘸了墨,往红纸上一盖,留样观签,提笔后才想起还有流程没走:“小公子,想问些什么?”
黎天南沉吟片刻,道:“仙长随意吧。我只是来寻个趣。”
白济泽点了点头,却怎么也“随意”不了。早知道有帮黎天南写签文的这天,他当初就多练几个月字了!现在这手毛笔字只能说是看得懂的程度,无筋无骨,软绵绵挨在一起。
白济泽一笔一划分外认真,写得手心冒汗。
“仙长,我这签怎么和旁人不一样?”黎天南指了指桌上的签筒,语调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腼腆笑意,“不都是先摇签再看吗?”
白济泽看他一眼心中感动:孩子都会说话了,还长高了。
白济泽道:“你这是师太祖给的命签,当然不一样了。”
黎天南点了点头,黑纱晃动,白济泽在间隙中瞥见了一抹熟悉的亮色。
他还是第一次给人写签文,倒也流畅,或许是师太祖的签给得好吧。白济泽落下最后一笔,吹了吹红纸,掏出怀中自个的小金印,十分郑重地在纸上盖了下去。
白济泽提起红纸抖了抖:“我来看看……”
“玄狸误入桃花源,醉醒醉生长梦归;及泽墟溟三问天,一朝懵懂一夕眠。”
黎天南显然听不懂,歪了歪头:“仙长,这是何意?”
“唔。”白济泽皱眉,“你这签有点……”
波折。
白济泽正在思考如何委婉表达黎天南可能要吃点苦头,结界外一声怒吼打乱了他的思绪。
“我都说了!我的请帖被人摸走了!!不是我没收到,我要上山!”
男子的情绪足以穿透结界,可见他的愤怒悲戚。
黎天南搭在小臂上的手指微微一缩,有些紧张地揪住了自己的袖子,白济泽看他一眼,心下了然。
怎么从这时候就开始了???
这不是大后期走投无路为了吃口热乎的才进化出来的神偷手吗??
……是不是在黎家过得不怎么样啊。因为这样才提前上山了?
见黎天南一副害怕的呆愣模样,白济泽联想到后期为了一口饭黎天南在狗嘴里掏饼,不禁心生怜惜。他把命签红纸折了折,往黎天南怀中一塞,若无其事道。
“上山去。”
黎天南有些惊讶:“可……”
结界外的争吵愈发激烈,盖过了黎天南这句模棱两可的话。白济泽扯过椅背上的红布一盖,把桃木桌遮了个严严实实,朝黎天南肩后拍了个加速灵印作为告别,脚下生风飞了出去。
师太祖和结界边缘挨得不远,不过三息,白济泽便已赶到事发地。一位圆头汉子正红着个大脸和朱砂争论,好奇的乡亲围了一圈,窃窃私语。
“我都说了!!我都说了!”圆头汉子不停重复着这一句,翻来覆去的词都差不多。
朱砂冷着脸,道:“说什么,没有请帖就下去。不要耽搁乡亲们,请回。”
虽然掌门随溪发放的请帖数量不少,可总有没抢到又不甘心的人,也有把请帖转卖再谎称弄丢的人,往年这种胡搅蛮缠的事不是没发生过。
朱砂从跟着师尊守门到如今和师兄弟守门,几十年福缘节下来见得多了。是以,他的态度十分冷漠。
圆头汉子听完朱砂这句话脸更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不好意思,他绝望地怒吼道:“我都说了!!请帖是被人偷了!!!你让我上去,我刚刚就看见他过去了!!我肯定能找到那个人!”
朱砂也有点绝望了:“没有请帖就下去!!!你实在想来等个十年下次早点去楚溪旁边蹲着呗!”
圆头汉子眼眶都红了,激动道:“我哪有那么多十年!十年又十年,从我家赶来这里就要两月路程了!你以为我像你们!?”
白济泽见话头不对,连忙上前拉开了朱砂,陪着笑脸安抚道:“这位大哥,你先别着急。我们现在首要任务是先把问题解决了你看是不是……”
“谁是你大哥!”圆头汉子急了,指着白济泽嚷道:“谁知道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老妖怪今年多大岁数!?”
白济泽:“……”
仔细算算今年二十有九了,不过白济泽本来就长得显小,二十六时也常被人认成刚毕业的大学生。结丹驻颜后看起来和二十二岁结丹的朱砂差不多大。
白济泽没话说,朱砂却不惯着那人,利刃出鞘凌空一刺,火红的剑锋已经架在那圆头汉子脖子上。
朱砂沉声道:“你既看不上我们明决门的‘老妖怪’,又何苦撕破脸也要往里挤?下去。”
他的动作太快,众人只见火光一闪,待看清了什么情况围观的人群嗡一下退后好几步,吓得不敢说话,周遭鸦雀无声。
“诶诶,师兄,算了算了。”白济泽上前抓着他手,即便知道这只是赶人手段,朱砂并未真的发怒,他也心里发怵。
白济泽拍拍朱砂的手臂:“师兄,把剑放下吧。这位大哥肯定知晓我们的难处了,放他下去吧。”
朱砂冷哼一声:“他真知道了?”
师兄弟二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圆头汉子早就被朱砂的本命灵剑吓跑了胆,点头如捣蒜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这就走!”
朱砂收剑回鞘,没有再施舍给圆头汉子一个眼神,他举起右手:“来我这边排队。”
“还排什么队。”
一道清冽的女声自上空飘下,白济泽还未看清那道御剑而来的影子,虚影一晃,一位抱剑的蓝衣女子出现在二人眼前。她的长发利落束起,衣服也是便于活动的款式,简朴素雅,只有那把剑看上去值点钱,剑穗上都缀着上好的翠玉。
她开口对着朱砂道:“大老远就听见你在门前吵吵嚷嚷,又怎么了?”
朱砂眼睛一亮:“辽师姐,你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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