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李二狗激情愤慨的指责,白济泽脸上的笑快有些绷不住了,他勉强维持着礼貌的微笑,点头等待对方接着说下去。
怪不得一路走过来看什么都眼熟呢。
李二狗一拍桌子,事情不涉及青梁镇,他说话都更大声了。
“那个九王八当真可恶!”
白济泽:“……怎么说。”
“他仗着自己侄子在明决门修学,平日里作威作福赊账也就算了,可三年前莫名其妙在自己家烧了一把大火,把家里干活的小孩全都烧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啊!简直是作孽!这就不是人!!”李二狗越说越激动,拍得桌子晃动不止,茶碗差点被拍去地上。
白济泽扶好茶碗,没敢吱声。
“那火把临近的稻田全都烧了,半个镇子过冬都没有米吃!差点都烧到镇边王老头的家门口去了。还好那九王八不住在镇上,要不然半夜来上这么一把火,驻守仙长又对他睁只眼闭只眼,谁能活命啊!?”
白济泽迟疑道:“……驻守仙长不管的?”
“他侄子三年前就被内定当仙尊,还特地回乡给他舅舅撑腰。哪个驻守的敢管啊?现在好像都当上了,叫什么……陆羽来着。”
白济泽:“……”
李二狗道:“自从那火之后,鸳水镇上怪事频发。不是这家少点糖少点米,就是那家少了几个绒花,井里没水,河也干了半截。大家都说是死在九府的孩子不愿走……后来青梁镇也出了怪事,这里被火烧过的地到了春天种不出来东西,好几家觉得邪门。全都搬走了。”
白济泽思索道:“那酒楼也是?”
李二狗点点头:“东家投奔他妹子去了,我之前还和我娘子在那做事,一个月赚得可比现在多多了……唉。”
怪不得看你也这么眼熟……
李二狗打开了话匣子就关不上,摇摇头又道:“那吴半仙的娘子也是个可怜人。先前在九府当茶奴,大火的时候从茶田滚下去掉进河里被吴半仙救下捡回来一条命……结果相公又没了,现在和她阿婆拉扯一堆小的。两条手臂为了养茶,割的都不成人样了……要我说,那青梁镇的邪乎事肯定也和这九王八脱不了干系!”
他还要再说,楼上咚咚几声,刘玉抱着孩子下来了。
她一瞥李二狗,冷声道:“做什么闲聊呢?去把客人空碗收了。”
李二狗点了点头,对白济泽赔了个笑脸,转身去了黎天南桌前收走了两个空碗。
“我来帮你。”白济泽连忙掀开后厨的帘子,卷起袖子准备跟着李二狗去后厨再聊两句。
刘玉眼中虽有困惑,但并未阻止。李二狗摆手推脱,白济泽直接揽过他肩膀称兄道弟起来。
“师尊。”
一个意想不到的称呼落在地板上,众人都扭过头去看发声人,一时间店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黎天南起身站在桌前,微笑道:“方才御剑乘空有些恍惚,现下缓过来了。徒儿想起来路怎么走了。”
白济泽:“?”
叫我吗?
“好好好……那不打扰李哥你了。”话已至此,他不接这戏是圆不回去了。
“我和我这……徒弟,先走了,有缘再会。拜拜。”
不知道黎天南是怎么满怀信念感说出“师尊”二字的,让白济泽对着黎天南这张主角脸说,他总感觉那两个表明关系的字卡喉咙。
他挥手告别,带着黎天南走出了小店。二人沿着街道前行,黎天南指向南边一条大道。
“青梁镇在鸳水镇上游,我们只要沿着鸳水镇外的河床就能走到附近了。”
白济泽点了点头,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瓶灵药递给黎天南:“走之前我还有点事办。等会我找个客栈,你先在里头睡会,自己把药凃了,等我回来咱们就出发。”
黎天南接过药塞进衣襟:“仙长要去哪?”
“……我去看看……额,老朋友。”
“我与仙长同去。”
“你不用去的……”白济泽话语一哽。
黎天南一双金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认真地盯着他看,叫人难以说出拒绝的话。白济泽叹了口气,有些许动摇,他在黎天南的发顶摸了摸。
“真的不用。”
黎天南灿烂一笑:“为何?仙长嫌我碍手碍脚了?”
白济泽揉了揉眉心:“不是,我没有……因为……”
“客官老爷!客官老爷!”
携着油纸包跑来的李二狗打断了这场氛围诡异的谈话,白济泽看他的眼神和看亲人一样,急忙迎了上去。
“还好您没走远,这是您要的枣酥。我还装了些耐放的糕点,您带着路上吃。”
“好好好,谢谢谢谢太谢谢你了。生意兴隆!”白济泽接过油纸包连连道谢。
他这番诚恳热情反倒让李二狗红了个大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了兄弟。”白济泽揽着李二狗背过身去,悄声道:“我这徒弟刚刚说吴半仙小时候抱过他,如果能回青梁镇想先去拜访这人。你知不知道吴半仙的娘子现在住在哪?我带他去看看,就当是看过家人了。再寻个由头带他走了。”
李二狗有些犯难:“这……他娘子不犯病时还好,真犯起病连她亲阿婆都咬,不合适吧……”
白济泽道:“我就带他远远看上一眼。”
“……好吧。您带着他往西边走,看见块种南瓜的篱笆地就是了。”李二狗顿了顿,接着道:“其实她阿婆还挺好说话的,也喜欢小孩子。您可以让徒弟和她阿婆聊聊。”
“师尊。”
他们这交头接耳好一阵,被晾在一边的黎天南善意开口提醒道:“您方才不是说有事要办,不能耽搁吗?”
白济泽拿出了“师尊”的架势,清了清嗓子才扭头回答。
“正要去办。”
告别李二狗,有了“看朋友”的真实目的地,白济泽心底踏实不少。他打开油纸包,叼了个枣酥在嘴里,又挑了个大的递给黎天南。
“多谢仙长。”
白济泽还没把油纸合上,黎天南已经咔嚓两口吃完了枣酥,嘴边一点碎屑都没有,就好像那块曾经到他手中的枣酥不存在一般。
白济泽还以为他刚刚没吃饱,干脆把油纸包递了过去。黎天南大概是会错意,接过油纸包快速把固定用的绵绳系了回去,自觉提在手中。
白济泽摇摇头,咬下一口枣酥。酥脆的外皮在口中层层断裂,温润细腻的枣泥带着红糖香味,白济泽嚼了两下停在原地,差点呕出来。
好甜,好油。
当仙人当久了,辟谷也久,差点忘记牙是怎么用的。这枣酥在白济泽嘴里挨了两回闸刀,还是没被咽下去。
“仙长?”
“没事。”白济泽嘴里含着枣酥,含糊不清回答着黎天南的话。
长痛不如短痛,白济泽把剩余枣酥一股脑塞进嘴里,双眼无神嚼了一会,终于咽了下去。
“走。”
有篱笆围着的南瓜地显眼极了,大老远就能瞅见。一名紫衣的年轻女子坐在瓜藤旁择菜,身边围着几个嘻嘻哈哈的小孩,看起来和黎天南差不多年纪,都蹲在地上帮忙。
“阿紫姐姐,我饿了。”
“我也饿了……阿紫姐姐,我去帮婆婆煮饭!”
“别去打搅婆婆。”阿紫伸出手在站起来的小孩脑门上弹了一下。
她抽出腰间玉刀,在瓜秧上挑了个嫩些的青皮南瓜,取下划开,分为等分的六瓣,挨个分给了帮忙的孩子们。
她眉眼间尽是温柔,择菜动作也干净利落,看上去不像癔症之人。
这样也好,或许问她两句可以了解到更多关于青梁镇的事……
孩子们接过南瓜,像兔子一样,低头啃了起来,嘎吱嘎吱。
白济泽脚步一顿,皱起了眉头。
低头择菜的阿紫似乎感受到了白济泽的视线,她抬起头朝着小路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是两位陌生人后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们。
白济泽下意识往墙边一躲,撞到身后的黎天南才发觉自己没必要这么做。
当初脸上缠了绷带绑成那个鬼样,黎天南到现在都没把他认出来,只有一面之缘的紫丁难道还能认出他来吗?
他摸了摸黎天南被自己撞红的额头,随意安抚两句,又把脑袋从墙边探了出去。
篱笆后的小屋炊烟阵阵,到了饭点,小道上弥漫着各家的菜香味,阿紫低头择菜,孩子们啃着南瓜。白济泽搓了搓自己的脸,准备硬着头皮上前去问,篱笆小院的门吱呀一声,头发花白的老妪拄着拐急急忙忙跑了出来。
她焦急喊道:“吃不得啊!生瓜怎么能吃呢,吐出来!快,都吐出来!”
白济泽把自己踏出去的那只脚收了回来。
阿紫淡然道:“没事的,婆婆。这都是灵物。”
那几个小孩倒是很听话,一个个都放下了手里的生南瓜,一副做错事的心虚模样,接着帮忙择菜了。阿紫有些不解,她十分自然拾起地上被啃了一半的南瓜,连灰都不拍,直接往嘴里送去。
老妪见状连忙伸手去抓,把生南瓜抛得远远的,掷地有声。她抱着阿紫,说话都带上了哭腔:“我可怜的娃啊……被祸害成这样!”
后面是一大段含糊不清的谩骂,从九府强收茶奴害得她们婆孙失散,再到那把大火和九家家主,连下落不明的吴半仙都被她骂了进去。乡音占了大半,白济泽听不全面,更猜不出来。
阿紫茫然地搂着自家阿婆,不明白她为何要哭,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婆孙搂在一起哭了一会,老妪缓了过来,擦干净脸上的眼泪,捡起择好的菜。她牵着阿紫的手,把人带进了篱笆小院,孩子们也跟在她们身后,叽叽喳喳说着自认为能逗婆婆开心的话,基本就是复述了一遍婆婆骂人的腌臜词汇,被老妪拿着拐杖轻轻敲头教育后又闭了嘴。
白济泽看着最后一个小孩在小院门前左右张望了会。他哼着小调关上了门,转身向小屋跑去,欢快道:“婆婆,我要吃玉米!”
“仙长,您不去吗?”
白济泽浑身一抖,他都没感知到黎天南什么时候站到他身侧来了。寻声低头望去,果不其然在阴影处对上了一双金瞳。
这男主光环离谱的开了挂一样。
在明决门上有人往他枕河居走一步白济泽都能知道,现在差点和黎天南贴到一起,他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二人相顾无言。
黎天南眨了眨眼睛:“仙长不是来看老朋友的吗?”
白济泽扶额,以袖掩面按了按发酸的眼眶,长叹一口气。
老妪说话他没听懂,那几个小孩复述的时候他零零散散听懂了些,连他这个“陆羽仙尊”都一并被骂进去了。
这家人对伤害过阿紫的人厌恶至极,自己隐瞒身份不报去套信息的话实属恶心人家。但若是表明身份,不说与重葭低调行事的交代背道而驰,白济泽也没有那么强大的精神内核支撑他代替便宜舅舅负荆请罪,接受一场和他毫无关系的谩骂。
左右来这里一躺只是为了搪塞黎天南,问与不问都不要紧,到了地方他有信心自己能查明真相。
“看过了,走吧。”
过渡一下,下章再进副本吧(擦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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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寻“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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