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苌楚刚回到栖迟院,萧凛若正纳闷怎么出去的是两个人,回来的就苌楚一个,那边朝颜已跟着泠月回到了住处。
泠月领着朝颜走到了院内新添的黄梨花木桌旁,指着宣纸上的书法看向朝颜,问道:“小谪仙来看看这些名字,哪个更适合作为院子的牌匾?”
朝颜仔细端详思索片刻,竟然摇了摇头。
泠月并不意外:“小谪仙可还有其它建议?”
朝颜倒不把自己当外人,闻言便是提笔蘸墨。
泠月想的最后一个名字乃是“忘言居”,朝颜就在忘言居的右边,挥毫写下两字:“依我之见,‘耦居’二字便正好。”
泠月顿时一怔,她定定地望向纸上的两个字,又抬眼看向面带微笑、颇为自得的朝颜,心中一时竟不知该做何感想。
阳卦奇,阴卦耦。
眼前之人岂会不知道这个“耦”是为何意,却偏偏又半分犹豫都没有地写下了这个字…
泠月不愿意点破,她既怕是自己多想,又怕这位误入凡尘的俏谪仙,不过无意撩拨。
朝颜将在外头买的糕点奉上,泠月便新沏了一壶茶来陪她,二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谈到了将近黄昏的时刻。
“你过来。”
泠月突然起身,走到了院内的空旷之处,朝颜也没急着问原因,就乖乖地照做了。
“手臂抬起来。”
朝颜抬起手臂,又怕什么都不说会不会显得呆头呆脑的,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泠月就拿着棉线做的软尺,在她腰上缠了一圈。
“别乱动。”
“我没…”
辩解的话还未说出口,腰上的力气便骤然收紧。
“唔…”
朝颜皱起眉闷哼一声,本想说些卖可怜的话,只是泠月为了给她量体,牵着软尺的双手已环住了她的腰,整个人都陷进了她怀里。
朝颜站得笔直,不敢动弹半分,泠月比她稍矮一些,可靠得这样近,朝颜甚至不用低头,泠月身上那股清淡好闻的花香就萦绕在她鼻尖。
“我看你腰间的系带,似是无论系什么结都容易松散…”
泠月轻叹一声:“想来剑修是如此,用剑时腰胯发力得多,所以人才清癯。”
见朝颜不答话,泠月歪头去看她面上的表情:“小谪仙脸红什么?我说错了?”
“没有…泠月姑娘说得很对。”
朝颜说这话时,头都未抬起来半分。
“呵…”
泠月偏不喜欢朝颜这副有意躲闪、避重就轻的做派,手腕一转,贴身的绣帕便扑在了她的脸上。
泠月显然是有意逗弄朝颜,她戏谑道:“有时真是令人好奇啊,小谪仙是不是忘了把情丝带下凡来?不然怎么…讨厌时不说讨厌,喜欢时也不说喜欢?”
明明方才喝了不少茶,此时对上泠月的目光,朝颜却只觉得唇干舌燥。
朝颜努力抿了抿唇,发觉也难生津止渴,只好搪塞道:“天色已晚…泠月姑娘早些休息,我该回去了!”
瞧着朝颜落荒而逃的背影,泠月气得有些头昏地冷哼了几声,这世上佳偶天成的例子不多,怨偶倒比比皆是啊。
翌日清晨,廖天峰,松栖亭。
棋局过半,无誉落下一子后突然问道:“小友可与你的师尊对弈过?”
“我的棋技自然比不上师尊。”
朝颜将质地细糯如玉的棋子拈在两指中间,正在思索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劣势。
无誉见朝颜果断弃子,落下一步活棋,颇有转守为攻之势,不住赞叹道:“小友谦虚了!小友下棋的路数恰好与你师尊很是相似,都喜欢佯露破绽、诱敌深入,演一出扮猪吃老虎~”
“前辈谬赞了,晚辈这点小聪明在真正技艺高超的棋手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
朝颜话里尽是谦虚之意,嘴角却难压得很。
“哎呀!小友这一番奉承话着实悦耳啊~这倒是谁都没法从你师尊那儿听到的了。”
无誉邀朝颜对弈,自是因为下棋与阵法在谋划布局方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不是与那些那些千年来一成不变的防御阵法与传送阵法,而是更为典型专精的攻击阵法。
攻击阵法一般只分两种,困阵与杀阵。
困阵讲究消耗、牵制,杀阵则阵如其名,要简单粗暴得多。
而今有了阵盘的存在,即便不是精通此术的阵法师,也能靠着阵盘布阵。只要念念口诀,用神识选定位置,阵旗便会自动飞出,不消一时三刻,阵法即成。
对于阵法师来说,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以前做生意还要跟着雇主跑一趟,现在倒是省了许多事,但低阶阵法师在积攒口碑的阶段,若是遇上不好伺候的买主……
人家花了灵石,对阵法不满意,找上门来与你理论一番,愿意接受你陪个不是、给些补偿,倒还算好的。
就怕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不问前因后果的买主,动辄大肆对外宣称此阵法师学艺不精,卖的阵盘难用至极的。
这样的消息无论真假,一旦传开了,本就竞争激烈的阵盘的生意都会因此一落千丈。到了那种时候,可就是有口也说不清、后悔做了这桩生意也为时已晚了。
不久前仙盟还受理了一件凡人冒充阵法师、兜售劣质伪冒阵盘的诈骗案,因价格实惠,受害的修士竟多达千名。
可见物美价廉这四字对修仙者依然具有颇大的吸引力,只是各路修士的防骗意识还有待提高…
无誉抬手暂停了棋局,道:“近来与小友对弈数局,吾颇有感悟。过几日便是吾闭关的日子了,下次与小友见面,应是在明年春日的宗门大比上,希望到时,能看到小友的精彩表现。”
“晚辈定潜心修炼,不负前辈所望。”
无誉拂手唤出一张阵图,在半空中徐徐展开。
“这副残阵图,是吾年轻时从一秘境中得来的机缘,可惜道行不够,苦修阵法多年也未能参破。现将这幅摹本交于小友,若有生之年能见此阵全貌…”
朝颜双手接过卷轴,朗声道:“前辈如此抬爱,实乃晚辈之幸。修复阵图一事,晚辈必当时刻铭记在心。”
“小友一诺,胜过秘笈千卷、灵剑万柄啊!”
“前辈言重了…”
此后又过两日,朝颜在廖天峰后峰常年被冰雪覆盖的洗剑池接受李无咎的指点。
“小友,此乃衍天宗的千机剑偶。”
李无咎神秘兮兮地介绍道:“此剑偶乃机巧之术的登峰造极之作,只需以一缕灵力将任意剑法刻入,剑偶便可照猫画虎地舞出整套剑法。”
因李无咎这一句话,朝颜这天就和剑偶不间断地对练了四个时辰。
李无咎则盘腿坐在一旁巨大的白樱树树干上开怀饮酒,时而为朝颜喝彩鼓掌:“小友好身手啊!”
好在这剑偶只能贴地而行,如此一来,就算木肢关节活动灵巧非常,被逼入绝境时,只要踮脚凌空跃到它无法触及的高度,照样能够化解。
少年每每来洗剑池练剑,总爱扎利落的高马尾,着一袭晴空蓝的窄袖袍,护腕要戴银色的。
流光的剑刃一面抵挡剑偶不知疲倦的攻击,一面在不经意间斩断四周的白樱树飘落的花瓣。
到了实在打得厌倦的时候,朝颜便悄悄掐起飓风诀,以恨不得将满树的樱花都吹落的架势,聚满天飞花化为剑气向剑偶劈砍而去。
“哎哟哎哟!小友别和这死物置气啊~这剑偶可造价不菲,价值连城呢!”
难得见到朝颜这副横眉冷对的模样,李无咎颇为幸灾乐祸地调侃了她一番:“没想到师尊她老人家闭关之前,见的最后一个人竟然是小友你!这倒让我这个亲传门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
“无咎长老说笑了。”
朝颜算着时间,猜想晏微雨应该要到了,不过一息的误差,那熟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师尊,我来呈交师姐妹们除夕告假的名单。”
李无咎晃了晃酒葫芦,连看都没看晏微雨一眼,就漫不经心道:“各峰的统计汇总没问题,便不必再看了,这样的小事,你盖印处理就好。”
长生宗每年春夏秋冬都有惯例的节假,告假的名单统计的确并非大事,但也有关宗门内各处的轮值、膳堂的备餐以及其它节日活动的安排。
李无咎与晏微雨多年师徒,彼此信任自然是理所应当,但如果李无咎空挂着掌门头衔,事事都不亲自过目过问…那晏微雨这个做徒儿的,岂不是一人包揽了掌门职务么?
朝颜主动询问:“晏师姐,我能看看这个名单么?”
“师妹请吧。”晏微雨将卷宗递过。
朝颜一目十行,粗略了扫了一眼卷宗上的名字,又问:“洛师姐每年都会回家么?”
晏微雨沉吟片刻,回道:“洛师妹是家中长女,辞旧迎新之时待在家中团圆,也属人之常情。”
“是啊…新年伊始,团圆之日,也不知道我师尊会不会想我…”
“陆师妹如此体贴,我想仙尊她老人家会的。”
朝颜忽然凑到晏微雨面前,手掌虚抚上了她的面颊,意有所指道:“晏师姐如此尽职尽责,无咎长老不褒奖你,我可是要心疼了~”
朝颜梳得柔顺的头发经过洗剑池这不近人情的冷风摧残,一日下来已毛躁得不成样子。
晏微雨注意到她眉梢眼角早有倦意,嘴唇也因久未沾水而泛白,唯独那双银眸依旧清澈含光,整张脸也因此显得像是覆满霜雪的美玉,生出别样的一般风情来。
“替师尊分忧…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晏微雨也不知自己是因她的话受宠若惊,还是因她这过于亲近的动作而心慌…只好先表明立场,免得让自己那位面子薄的师尊难堪。
朝颜却仍不依不饶道:“什么分内之事,我看啊,就是有老懒虫支使你支使惯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