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老宅并非完全没有小孩,这里地方宽敞,不少仆人在征得主人家的同意后会把自己的孩子带过来看管,少说也有七八个。
一般情况下,主人家的孩子和佣人的孩子不会混在一起玩。
主子的小孩为难主子的小孩,佣人的小孩为难佣人的小孩,踩着同类的头总会让人莫名感到优越,不过一旦遇见阶级更高的人他们又会马上巴结。
很不巧,李堂邑就是这森严的不成文的阶级规定中的例外,因为他生于李氏,却没有姓李的愿意给他当靠山。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这些孩子们的重点孤立对象。
长虫欺负了蛟,便错觉自己成为了龙。
李堂邑不在意。
他打会还手,骂会还口。一个二十大好几的男人,难道会害怕几个小屁孩子的孤立吗?
惯常的午后活动时间。
孩子们在花园里打闹,李堂邑独自在喷泉旁边荡秋千。
太阳暖融融的,照得他昏昏欲睡。
“喂,李堂邑。”
刘子豪领着一帮男生站到他面前,拽得二五八万。
这位,体型堪比一只成年豪猪的男生,是刘司机的儿子。
因为他爹跟着李老爷子时间比较久,别人敬他是老爷子身边的老人。刘司机老来得子,对他这个儿子百依百顺,连带着下人都要拿出敬少爷的礼份敬刘子豪几分。
久而久之,刘子豪混成了孩子堆里的山大王。
“我也想坐这个秋千,你起来。”
李堂邑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嗤笑。
“你想不想当□□?你咋不去首都让主席起来呢?”
刘子豪还没被这么顶撞过,很不巧,他的脑子也不支持他说出什么反驳的话。说不过就上手了,他准备推李堂邑下去。
李堂邑会让他得逞吗?三下五除二给人干趴了。
他居高临下地踩着姓刘的后背。
“一个司机的孩子,也配跑到我面前叫唤?”
这可惹恼了刘子豪。
他一直把自己当豪门少爷看待,最恨有人提及他的出身,此刻趴在地上嚷嚷着,让那些跟着他的孩子们对李堂邑动手。
虽说李堂邑实战经验丰富,可现在到底只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孩子,面对这么多人,他一下子招架不住,惨败。
小孩的恶意往往不需要理由,或者说,他们的理由是一个经过道德观洗礼的人所不能接受的,天真且残忍。
李堂邑挨了一顿痛揍,嘴里塞满了泥巴,被人抬着扔到花丛里。
小小的李大爷坐在地上,看着那群坏人无忧无虑地荡着秋千,呸呸地吐着口中的泥沙。
他只是鼻子有点疼,真的,他没想哭的,肯定是沙子进眼睛了。
“怎么一个人在这?被欺负了?”
一个男生走过来,在他旁边蹲下,递给他几张卫生纸。
李堂邑瞥了那人一眼,抢过纸擦了擦脸,没说话。
男生笑了笑。
“我叫序闻铮,你呢?”
“你管我叫什么。”李堂邑气不顺。
序闻铮凝视着他,觉得这样的李堂邑不如暗室里可爱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你是下人的孩子?”
“嗯。”
“那我不要。”李堂邑起身跺跺脚,眼下又显得骄矜了起来,“你是下人的孩子,我是主人的孩子,我不和你一起玩。”
强者抽刀向更强者,但他是弱者,别人欺负了他,他就转头欺负更弱小的人,以此慰藉自己受到的伤害。
“我是……”
序闻铮站起来,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可李堂邑已经走远,未竟之言最终梗在喉中。
……
李家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它永远是体面的,繁荣的,粉饰太平的。你挑不出错处,因为最终解释权还是会落到规则的制定者手里。
你说你吃不饱饭?大家一起开饭,怎么偏偏就你挤不进去;你说你受人欺负?都是小孩子,无心的打闹而已;你说你受人冷眼?可他们表现出来的不是你口中那样的。
他们不会在你身上留下伤疤,不会让你的眼泪落出李家的地界一步。最可怕的是,所有人都在羡慕你的身份;因为你的身份,所以你口中的痛苦都显得不那么真诚。
忽视,是最深刻的暴力。
李堂邑可以用拳头发泄,用语言攻击,但是没用的,这个体系下的差池很快会被扳回正轨。
他在这里待着,感到无限绝望与挫败,甚至想回到街头风餐露宿。
他想过跑,想过离开,但李家怎么可能让一个有着李姓血脉的孩子流落在外。要不苟延残喘,要不死路一条。
有时候李堂邑抬头看着天空,觉得自己快要走不出这高墙大院了,比蹲风眼还让他难过。
——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
李堂邑伸了个懒腰,一如既往地磕到了胳膊。
他的房间是杂物间改的,原本刚好能盛下他。但正是男生长身体的年纪,半年时间过去,长度有点不够。
“李堂邑李堂邑起床!老爷找你呢!”
他睡眼惺忪地抓起衣服往头上套,穿好后跟着佣人一起去正厅找李老爷子。
路上,佣人交代他。
“今天有贵客来和老爷子谈生意,你去了管好你自己的嘴,不然今天的饭没你的份。”
李堂邑点头,表示知道了。
正厅。
跟李老爷子交谈的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头,笑声爽朗。
李堂邑混在人群中。听他们的意思,这老头是退伍的军官。
老人总喜欢看一群小孩子热热闹闹的,而他的作用只是作为众多李家子孙的一员来充个数。
但李堂邑今天莫名有些不自在,心里说不上来的惶恐,想找个机会开溜。
那老头呵呵笑着,目光转向熙熙攘攘的小辈,巡视一番,而后伸手指了指李堂邑的方向。
李老爷子的视线顺着他的指尖停留一瞬,颔首,接着开口遣散小辈。
本来李堂邑以为,他的使命就是刷个脸这么简单。
傍晚,管家吩咐他到厨房拿上茶点,送去张老先生的房间。
李堂邑乐呵呵去了,路上偷吃了一块,又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重新摆了个盘。
他前脚进客房,后脚门就被反锁。
那老疯子上来就摸他屁股扒他衣服,还说着什么“你委屈一下,日后少不了你好处”。
李堂邑惊恐啊,他这具身体才十二岁!
你有没有体验过被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僵尸摸屁股的滋味,太操蛋了。
挣扎中,点心被打散了。
他不管不顾地将手边所有能摸到的东西都砸了出去,暂时拖住了那老头。
李堂邑狂按把手,发现门打不开。
情急之下,他从天台跳了下去。
那一瞬间他真是抱着要死的决心的,所幸只是二楼,他也只是崴了脚。
李堂邑夺路狂奔。没有方向,只是疯狂地跑。
都疯了,他边跑边想,这里的人都疯了。
直到在花园里与一人相撞。
序闻铮。
李堂邑气喘吁吁地摔趴在地。见到这张熟悉的脸的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救星,拽着对方的衣袖:
“你……求你救救我!”
可序闻铮故作冷漠地抽出衣角。
“我只是个下人的孩子,您有什么问题还是另请高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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