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跑道上开始慢慢滑行,耳边传来空姐的声音,俞漪同才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起飞前收到了关有承的微信,他发了周从聿在伦敦的公寓地址。
这是俞漪同第一次来英国。
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慢慢地走着,想象周从聿在这里生活的样子。
伦敦的气温不高,天气也是雾蒙蒙的。
从车上下来,俞漪同突然有些泄气。从浦东到希思罗花了将近15个小时,自己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来到这里。
目的是见周从聿,可是见到之后呢?
俞漪同开始恐惧,他们已经两年没有见面了,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如果周从聿还爱她。
又如果周从聿不爱她。
俞漪同突然觉得事情现在的发展其实已经是故事最好的结局。
或许周从聿在恨她,也好过忘了她。
门铃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开门。
很明显周从聿不在家。
俞漪同在公寓前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思考自己下一步该去哪。
严重的睡眠不足让她觉得头痛欲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容易偏头疼。
倚在长椅的椅背上,经过的白人奶奶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
俞漪同避开她探究的目光,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单感包裹住她,让她觉得冷,第一次有了流落街头的实感。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俞漪同从口袋里拿出来,屏幕的强光让她不太适应地闭了闭眼。
是微信消息。
邓轻姿:【你到了吗?为爱冲锋的勇士。】
俞漪同叹了口气,在对话框里输入了好几遍,最后还是删删改改只发出了一句:【是为爱流浪的倒霉蛋。】
不远处有拉杆箱的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咕噜声,由远及近。
俞漪同低着头摁手机,眼前洒下一片阴影,有行人拖着行李路过,很快阴影散去,她重新收获光亮。
心脏反常地跳动,剧烈到俞漪同捂住心口,生怕下一秒自己就会留下一女子在伦敦街头突发心脏病的新闻。
她惊愕地抬起头,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
原来缘分真正结束的时候,哪怕两个人在街头近距离到擦肩而过,都是会错过的。
俞漪同怔怔地看着眼前人的背影,逆着光,离她越来越远。
他们之间只有短短的两米距离,却好像隔了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鸿沟里不是无法打败的洪水猛兽,而是俞漪同不敢言语的退缩。
她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尤其是在和周从聿的这段感情里,她觉得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周从聿总是无条件无理由地包容她的一切,于是她是朵难养的花,被浇灌得张扬且骄傲、放肆又无比乖戾。
事实上感情里从来都没有谁对谁错,错的是她总是一意孤行,错的是她总在一厢情愿。
周从聿身后跟了个人,跟了个小女生,原来她就是行李箱的主人。
小女生屁颠屁颠地拖着自己的箱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着。她气喘吁吁地喊道:“从聿哥,怎么还没到啊?”
听到她的声音,周从聿偏了偏头,熟悉的声音涌入俞漪同的耳朵,窒息的感觉像一只大手,牢牢扼住她的喉咙,禁锢住她曾设想过的各种情形。
可唯独不是这一种。
周从聿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他拉开公寓门,声音被隔绝在了门内。
关门前他说的最后一句,是“陆筝筝,今天你先住在这里”。
哦,原来她叫陆筝筝。
明媚得像18岁的自己。
俞漪同吸了吸鼻子,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喉咙口干涩无比,让她咽一口口水都觉得艰难,似有一把刀,在割开她的喉管。
尖锐、疼痛,难以忘怀。
可事实上,连两分钟都没有到,一切就已经天翻地覆了。
俞漪同低下头,撤回了刚给邓轻姿发的微信。
缘尽则散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半晌,才艰难地重新发送:【是为爱丢脸的小丑。】
-
有车驶过,喇叭声尖锐无比,划破寂静的长空,扰乱了夏夜晚风的宁静。
俞漪同才发觉自己还坐在酒店门口的楼梯上,一直维持着一个动作,让她觉得手脚发麻。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她陷在回忆里无法自拔。
没有消息,没有人找她。
一回头,突然在墙角处看到了猩红又微弱的火光。
俞漪同抬起头,看到了同样站在黑暗里的周从聿。
他一手插兜,一手夹着烟。
天太暗了,俞漪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们就这么默默注视着对方,视线相撞、纠缠,没有人偏移,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主动打破这个微妙的平衡。
烟雾袅袅,俞漪同开始好奇,此时的周从聿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很久没有如此长久地对望过。与其说对望,不如说是一种僵持。
暗暗较劲的彼此,没有人想做先认输的那一个。
在零星的微光中,周从聿的脸因为路过的车灯而忽明忽暗。
俞漪同好像在他眼底看到了一抹悲怆,在车灯亮起的那一刻。
是否他也会有遗憾,是否其实他也烂在回忆里。
念头闪过脑海的这一秒,俞漪同觉得自己疯了。
-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俞漪同抽空回了趟家。
俞漪同的老家在江城下面的一个区,江的对岸,和江城主城区隔了一座跨江大桥。
得知她要回家的俞家父母早早地就做好了饭,在小区门口接她。
俞漪同一到家,就闻到了香气扑鼻的饭菜味。
“哇,都是我喜欢吃的!”说着,她赶忙从桌上拈了一块清水牛肉就迫不及待往嘴里塞,“饿死了!”
“多大人了,快先去洗手再来吃!”林秋君嗔怪地推搡了女儿一把,俞漪同只能悻悻地收了手,一溜烟钻进了卫生间。
再出来时,桌上已经放好了碗筷,俞伯山坐在林秋君旁,端着碗为女儿舀了满满一碗鸡汤。
俞漪同擦干手在饭桌前坐下,顾不得烫就灌了满满一大口。
“慢点喝呀,谁跟你抢似的。”林秋君见状,连忙抽了两张餐巾纸递上。
俞漪同用纸擦去嘴边的汤,嘴抹了蜜一般凑到林秋君跟前,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妈妈煮的汤最好喝啦,我在外面又喝不到,所以现在才这么迫不及待。”
林秋君心里也甜蜜蜜的,她轻拍了下俞漪同的头,道:“你在外面一个人住,是不是天天点外卖吃?外卖不健康,还是少吃点好。你一个人我们又照顾不到……”
说着说着,林秋君竟有些伤感起来。
俞漪同连忙制止:“说的好像我住在十万八千里似的,开车就半小时的路程,被你形容成了孙悟空翻三个筋斗云都到不了。”
“你妈也是关心你。”俞伯山说。
“就是,小没良心的。”林秋君边给女儿夹菜边说,“说来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些事也可以考虑起来了。在那边找个男朋友什么的照顾你,爸妈也好放心些。”
说着,林秋君偷偷去看俞漪同脸上的表情。
她很少跟俞漪同提这些事,俞漪同和周从聿这么多年吵吵闹闹的她也知道,本来以为两个人毕业后终于可以修成正果了,却突然听女儿说分手了,周从聿出国读研去了。
俞漪同说的时候心情很低落,整个人病怏怏的没什么力气,林秋君想细问下情况都有些于心不忍。
后来每每跟俞漪同提起找男朋友这事儿,都被她插科打诨地糊弄过去。
林秋君背地里和俞伯山偷偷叹了好几回气,可其实两个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俞漪同放不下,一晃好几年了还没走出来。
林秋君这次提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来俞漪同也确实年纪不小了,二来一直困在过去里也不是个事。
人要学会向前看。
前路或许坎坷,但一定光明。
俞漪同咬了咬筷子尖,眼眸低垂着,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再抬眼时,她认真地望向林秋君和俞伯山。
“其实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件事——”
“我结婚了。”
话音落下,林秋君和俞伯山面面相觑。
或许是女儿的话给他们的冲击太大,两个人静默了片刻,才犹豫着问:“俞漪同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是那种视婚姻为儿戏的人吗?”俞漪同不满地反问道。
俞伯山定了定神,语气严肃:“你现在的行为不就是在视婚姻为儿戏吗?”
“你当是在过家家呢,都没有和爸爸妈妈说过,就学会先斩后奏了?婚姻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件事,这关乎着你后半辈子的幸福,不是开玩笑的!”
“是啊,”林秋君连忙附和,“你这么突然就做决定,之前也没听你提起有在和谁谈恋爱什么的,不是胡闹是什么?跟谁结婚,你了解他的为人吗?他的家庭呢?婚姻可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是我们两个家庭之间的事,爸爸妈妈得替你把关,万一你被骗了可怎么办!”
“我是认真的,”俞漪同沉吟片刻,“我跟他结婚,一定是因为,我想要和他在一起,所以我才做了这个决定。”
林秋君只觉得心口被女儿气得疼。
“那你说,对方是什么人,就这么让你肯定,你未来一定不会为你闪婚的这个决定后悔。”俞伯山放下筷子,沉声道,充满了威严。
俞漪同往后靠了靠,在肩胛骨碰到椅背的同时,她才轻轻地说:“周从聿,你们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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