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聿皱着眉，突然有一个不好的念头，这个念头一出来他的手就忍不住颤抖，他颤着手掀开了解灿然裹着的被子。
解灿然穿着疗养院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把袖子挽到了手肘处。
一条胳膊因为没有了被子的阻挡耷拉在了半空中，五根手指，每个指甲都是异常尖锐的。
他的胳膊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正在往外冒着汩汩鲜血，这些伤口应该已经被划开很久了，被子上的一些血迹已经半干了。
荆聿慌忙把手从解灿然脖子下面穿过，另一只手从他腿弯处穿过，把解灿然公主抱起来朝着医疗室的方向跑。
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
医疗室在五楼，病人们的宿舍都在三楼，现在电梯却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四层。
荆聿咬着牙冲进了楼梯间，在还有几个楼梯就到五楼的时候他脚下突然绊了一下，他连忙把怀里的解灿然抬高了一点，以免他磕到附体的铁柱。
这就导致荆聿的膝盖结结实实磕在了楼梯上，疼得他闷哼了一声，但也不敢耽误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快跑到了医疗室。
蓝宝石岛疗养院的医生傅弄溪正戴着一副方框眼睛，用玉簪挽了个丸子头，白大褂里面穿着黑旗袍。
见荆聿抱着解灿然冲进来她连忙放下手里的书，拿上了自己处理伤口所需要的所有东西。
“把他放在这。”
荆聿轻手轻脚地把解灿然放在床上，接过了傅弄溪抽空给他扔过来的纸巾盒。
“擦擦吧，身上都是血，渗人。”
荆聿没动，坐在一边手里握着湿巾眼睛一直放在解灿然身上。
医疗室的设备完善且专业，而且傅弄溪是个好医生，她快速帮解灿然输入平衡盐溶液，做止血措施，还分出心和荆聿搭话不让荆聿真的崩溃。
她看到了荆聿平时都干净的裤子上的一块灰尘，“爬楼梯上来的？”
荆聿手指动了动，然后点了点头。
“你怎么没按铃，这样我拿着东西下去就行了。”
“……忘了。”
傅弄溪给解灿然的胳膊上的伤口缠上绷带，又注意到解灿然手腕处一些小伤口，那和胳膊上的伤口比起来就是破了点皮。
解灿然应该是纠结过要不要割腕，甚至已经在手腕上比划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忍住了，变成了划胳膊。
从血库取出O型血血包给解灿然输血后傅弄溪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这是犯病自残了？”
荆聿点点头，看着已经包扎好的解灿然，拿着那张湿纸巾慢吞吞擦蹭在自己白衬衫上的血。
“平时他犯病都是你陪在他身边，所以来我这处理伤口的一般都是你，”傅弄溪笑了笑继续说道：“你俩一身血冲进来的时候其实把我吓到了。”
荆聿没说话。
傅弄溪把白玉簪拔下来又重新盘了下头发，“你别太担心，他是失血性休克，输血后一到三天就能醒了。”
虽然荆聿是心理医生但普通简单的医疗知识他也是懂的。
解灿然是个正常的成年人，在失血量达到人体血容量的25%，就有可能导致急性失血性休克。
按他的体重来计算，血容量的25%相当于1125ml，相当于两瓶多550ml的矿泉水。
解灿然肯定切到了自己胳膊上的大动脉才能导致这么对的出血量。
荆聿突然觉得有点庆幸，他庆幸今天去宿舍找了解灿然，要不然他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解灿然了。
傅弄溪拍拍荆聿的肩膀，“你在这守着他吧，我要去厨房找点吃的。”
荆聿握着解灿然缠满绷带的冰冷的手掌，连头也没回只是点了点头。
傅弄溪推开一楼厨房门的时候黎不凡正在一边吃洗好的葡萄一边等着自己的焦糖布丁最好。
阿瑞斯一个人在料理台前忙活。
黎不凡是朵交际花，和谁都能说上两句，他对傅弄溪挥了挥手说道：“傅姐姐好，你要吃葡萄吗？”
“不了，我找点别的吃。”
“阿瑞斯正在做焦糖布丁呢，我可以分你一个。”
黎不凡伸出一根手指。
傅弄溪搬了把椅子坐到黎不凡一边，“那太好了，我正想吃个下午茶呢。”
她又想起黎不凡和解灿然的关系，现在黎不凡这么笑嘻嘻地坐在这吃葡萄那应该是还不知道解灿然发生了什么，要不一定会去解灿然病房前大哭特哭的。
果然，当她把整件事告诉黎不凡的时候对方连最喜欢的焦糖布丁都不要了，赶着去找解灿然。
阿瑞斯拽着衣领给人拉回来，“你让他们俩单独相处一会吧。”
“但是我担心他。”
“那等你吃完布丁咱们就去看他。”
黎不凡这才乖乖坐下，看着阿瑞斯把布丁从小碗倒扣在漂亮盘子里，然后把两个盘子分别推到傅弄溪和黎不凡面前。
傅弄溪看着盘子里漂亮的焦糖布丁对阿瑞斯比了个大拇指。
“你们不用太着急，解灿然伤得太重，要在医疗室躺一天以上，不过……”傅弄溪挖了块带着焦糖的布丁塞进嘴里，舒服的她眯起了眼睛。
“不过什么？”
虽然已经吃过很多次焦糖布丁，但黎不凡现在脸上的表情还是和傅弄溪如出一辙。
“不过建议你们快一点，我看荆聿的状态不是很好。”
阿瑞斯能理解，按照荆聿的性格，自己负责的病人出了这样的事他要自责死了。
“那我得吃快一点。”
黎不凡加快了吃布丁的速度，几乎没有享受的过程。
两个人到医疗室门口的时候透过玻璃窗看到荆聿坐在床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床上的解灿然正挂着血包在输血，面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阿瑞斯轻敲医疗室的门，荆聿一点反应也没有，接连敲了三次荆聿都没来开门。
黎不凡和阿瑞斯对视了一眼直接推门进去了。
阿瑞斯拍了拍荆聿的肩膀，荆聿抬头看他，阿瑞斯这才注意到对方眼眶发红，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兄弟……你现在的状态可不太好。”
“我知道。”
荆聿把手拄在大腿上然后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病床上的解灿然。
阿瑞斯叹了口气对着站在门口的黎不凡招了招手，“这里有不凡照顾他，我想和你出去谈谈。”
黎不凡拍拍胸脯对荆聿比了个OK的手势。
荆聿终于愿意挪动地方，跟着阿瑞斯出去了。
“是因为那个记忆环境模拟器？”
“嗯。”
阿瑞斯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解灿然，“别太自责了，这是院长的决定，和你没多大关系。”
荆聿痛苦地呼出一口浊气。
“可是如果我能早一点去找他我就能阻止他伤害自己，以往每次犯病都是我在他身边。”
“你早点去的话没准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是你了。”
心痛的时候就跟木材开裂一样，顺着纹路，自上而下完全裂开。
荆聿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他看向阿瑞斯。
“我宁愿躺在里面的人是我。”
阿瑞斯在把荆聿叫出来之前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劝动荆聿，他太偏执，尤其是关系到他的病人的事情。
他只是拍拍荆聿的肩膀，“我只是希望你不会太难过。”
荆聿没再说话。
阿瑞斯叹了口气说道：“进去吧。”
在荆聿进来之后黎不凡主动给他让出位置，荆聿又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解灿然，像个石雕。
黎不凡用眼神询问阿瑞斯，对方耸耸肩，其实黎不凡都不用询问，荆聿前后丝毫没变的态度就代表了结果。
两个人悄悄走了，荆聿丝毫没在意。
解灿然醒过来的第一感觉就是浑身都疼，还好这次他没失忆。
在晕过去的时候他意识模糊混乱，不过现在自己的身体状态也能让他推测出自己怎么了——发病了。
他动了动自己手指，左手被什么东西压着抬不起来，他偏头望过去。
荆聿正压在他左手上，他好像睡得不太安稳，发丝柔软地扫在解灿然左手上，痒痒的。
解灿然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嘴唇想抽出自己被压着的左手。
没想到这么一点轻微的动静就把荆聿给吵醒了，荆聿猛地把头抬起来，眼神迷离地和解灿然对视上了。
解灿然不禁在想自己昏迷多久了，荆聿连胡茬都长出来了。
还是没有胡茬更帅一点。
所以荆聿是一直守在这才没时间刮胡子吗？
荆聿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工作台，叫了一声“傅弄溪”，解灿然这才注意到这个房间除了自己和荆聿还有一个女人。
傅弄溪转身快步走到了解灿然身边，对解灿然做了一套简单的检查。
“恢复的还不错，但我还是建议你再在这躺一天。”
在检查的时候荆聿拿了根新棉签蘸了水想给解灿然润润嘴唇。
解灿然抿着嘴扭头躲过荆聿手里的棉签。
荆聿的手僵在半空中。
傅弄溪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安静而尴尬的氛围，她恍然大悟般拍拍脑袋说道：“对了，我突然想起林竹心找我有点事，我先走了，你俩替我看着医疗室吧。”
她说完就跑了。
解灿然躲避荆聿的目光，一直歪着头看右手边的墙，视线可以躲避，但他不能装作没听到荆聿的话。
“还在生气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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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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