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漏掉一拍,呼吸随之一窒,袖口分明轻微的重量此时恍然重若千钧,降谷零读不懂那双眼眸里的情绪。
可再细小的浪花漫过沙子都会留下痕迹,凝视那抹蓝,他几乎是无可逃避地落进世界上最小的海里。
垂下眼睫,降谷零声音很轻。
“......你说什么?”
然后他感觉袖口的力道缓缓减轻。
金棕发女子收回手,将手臂和下半张脸缩进被子里,闭眼闷声道:“走掉的话我以后都不会再理你了。”
没头没脑的话语,孩童置气般的动作,降谷零后知后觉对方可能直到现在仍处于神智不清的状态,并且大概率把他当作认识的人。
会这般毫无防备,是见过她真实模样的,相当亲密的人。
犹如食用过未成熟的杏子皮,舌尖留下一缕涩,金发青年敛眸,指尖微动,表情木然地低声开口:“你生病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我......”
还没说完他突然停顿住,因为对方不知何时再次睁开眼。
许是感受到他稍显沉默的态度,听懂他言语中暗藏的拒意,荒川澪澄澈的水蓝瞳孔染上一丝不解和无措,连本身上挑的眼尾都十分罕见地下垂。
张开的嘴又缓缓闭上,抿成一条直线,紫灰色眼眸在触及对方茫然的表情和悄然攥紧被子边缘的指尖时柔软下来。
半晌降谷零近乎挫败地叹了一口气,在床边轻轻坐下,对她温声道:“睡吧,我不走,在这陪你。”
待到荒川澪安心地闭上眼,降谷零才抬起手臂扯松领带,而后转头看窗外。
虽然今晨天气恶劣狂风骤雨,但傍晚雨过天晴,天边甚至出现彩虹,所以直到现在夜空仍清朗,莹白月光淌进卧室,将昏暗的房间微微映亮。
荒川澪将他认作了谁呢?降谷零想,凝视着金棕发女子被月光浸润的脸颊,柔和目光在不知不觉间又沉下来。
果然,等她睡着后自己还是回客厅吧,金发青年思索。虽然当前状况是基于荒川澪意识不清醒的要求,但总归算他趁人之危,未经允许在独居女性家中过夜已是逾矩,更何况他现在还在人家床上......
“......”
降谷零低头捏眉心,突然感觉衬衫下摆被轻轻扯动,抬眼看去,荒川澪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只剩一条手臂伸出来,攥住他衬衫的一小块衣料不松手。
......这是什么幼稚鬼行为。
“还没睡着?”他轻声问。
“不想睡,”被子里传来不甚清晰的声音,“每次说不会走,最后都趁我睡着偷偷离开,骗子。”
降谷零语塞:“我......”
荒川澪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自言自语道:“明明已经很久没回来了,连我的生日都能错过,答应的小狗和海豹玩偶也不见踪影......”
闻言降谷零垂眸,眼睫投落的阴影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因为曾经被丢下,患得患失,所以才变成如今平静无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吗?
“也不主动抱我了,当然不想抱我也没关系,我已经长大了......”
荒川澪越说声音越低,她缓慢地收回手,侧过身体,在被子里蜷成一团。
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安静趴在床头的哈罗似是感受到金棕发女子的失落,它起身走近,隔着布料用头蹭被子里人的脑袋,一边“呜嘤”一边看降谷零。
金发青年眼神晦暗不明,他沉默地注视床上的一团,内心莫名滋生出一种,想要替荒川澪向那个丢下她的人问寻一个答案的冲动。
可他有什么立场呢?无法阻止那个粉发男人将她带走,而且从进入房间唤醒她的那一刻开始,荒川澪就一直将他当作另一个人不是吗?
哈罗跳到他身边,开始咬住他的衣袖将他往下拽,湿漉漉的小狗眼写满焦急。
或许等明日太阳升起,清醒后的荒川澪不会记得自己说过什么,黑夜里的踌躇与千回百转只留存在他一人心底。
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就这样短暂拥有一个夜晚?
降谷零解开领带放在床头柜上,然后缓缓倾身,轻轻侧躺在床边缘。
你赢了,他心道,不知是在对被子里的人,还是对自己。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离开。”他对着被子说,声音干涩但轻缓,“所以别躲在被子里了好吗?你这样会缺氧。”
话音未完全落下,被子被骤然抬起,里面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咕噜咕噜一头扎进他怀里,额头抵住他的胸膛。
“!”
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衣料灼烧胸口的一小块皮肤,降谷零的呼吸霎时停顿,紫灰色瞳孔在骤缩后迅速褪成灰蓝。
下一秒撑起的手松开,被子落下,没有了月光,世界顿时陷入黑暗,逼仄狭窄的空间内只余两人交织的呼吸和逐渐升高的温度。
一片漆黑与寂静中,降谷零清楚地听见金棕发女子带有鼻音的低低嗓音。
“你不抱抱我吗?”
.
荒川澪做梦了,事实上她也分不清脑中的情景到底是梦境,还是基于某种深刻记忆引发的幻想,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梦。
梦中亲人俱在。
临近圣诞,伦敦家中难得热闹起来,当许久未见的荒川明带着一颗小云杉和装饰物敲开大门,戴红白针织帽开门的荒川澪在看到来者后眼睛迸发出星光。
“好久不见,Aya。”那个拥有闪耀金发的男人虽然穿一身漆黑大衣,仿佛要与身后的夜色融为一体,但笑容柔和温暖,宛如纯净祖母绿般的瞳孔倒映出她小小的身影。
“不邀请我进去坐吗?”他说。
后面他带领三个孩子装扮圣诞树,虽然赤井秀一不太愿意参与这种活动,但是他更想快速结束任务好向荒川明讨教枪械知识。
厨房里来回忙碌的赤井务武拎起几根芹菜思考要不要加进煮好的红螺浓汤里,壁炉旁的沙发上赤井玛丽端着笔电处理工作,她十分乐见荒川明替她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力。
圣诞树被快速装扮好立在壁炉另一侧的角落后,荒川明开始非常耐心地逐个解答赤井秀一提出的问题。
壁炉前的圆桌,羽田秀吉在教荒川澪下将棋,空气中弥漫着琥珀香根草温暖的气息。
吃完饭荒川明没有留下过夜,临走时他向荒川澪表示因为这次回来得比较匆忙,不太方便去挑选之前答应要作为生日礼物送她的小狗,下次见面一定补上,连同被赤井秀一弄坏的海豹玩偶一起。
荒川澪趴在门框上凝视着他于风雪中独自离开的背影,直到过了很久才恍然意识到,那似乎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杏仁酒......杏仁酒!”
有人在耳边低声呼唤,她于黑暗中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是晃动的金发。
果然还是在做梦吧,荒川明怎么可能于一个普通的夜晚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呢?
而且,她才不是杏仁酒,她是Aya。
那个人抱起她,口中念叨着什么“生病......医院......”
不想听。
既然是在梦中,那么稍微过分一点也没关系吧,谁让他总是失约。
“不。”
屡次开口拒绝,却没想到对方会完全遵循她的意愿。是在愧疚吗?那又为何要一声不吭地消失呢?
于是在对方转身,再次准备离开时,她终于下定决定说出那句圣诞夜里没有说出口的,挽留的话。
“可以不要走吗?”
听到这句话,对方的身影有一瞬间的僵硬,抗拒的意味明显,她缓缓松开手。
荒川明工作繁忙,是她太不懂事了吗?
咕哝着躲进被子里,她自暴自弃地想,离开就离开吧,反正只是在梦里。
但她依旧想要抓住那道身影,事实上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然而没想到这一次对方选择留下来,还与她靠得很近,控制不住洪流般的情绪,撞进温暖怀抱的那一瞬间,她感到眼眶酸涩。
就让这份温暖再停留久一些吧,或许她只能拥有这样一个夜晚了。
.
降谷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知道来自荒川澪周身的温度炙烤着他的喉咙与五脏六腑,心头的坚冰在不知不觉间渐渐融化,裂缝中淌出温暖的水流。
直到胸口处的衬衫被濡湿,他才意识到对方在无声地哭泣。
他有些艰涩地开口:“为什么要哭?”
“没有哭。”
荒川澪的声音有轻微颤抖,降谷零甚至能想象到她说这话时轻轻碰击的唇瓣。
“我只是一直、一直......”
“很想你。”
世界的声音瞬间远去,只剩下胸腔里徒劳的挣扎,降谷零眼睫微颤,而后终于忍不住伸出手臂,小心翼翼环抱住她,他阖上眼眸,将脸颊贴在她的头顶。
女子柔软的发丝蹭过他的眼尾,如同扫过心尖的羽毛。
月亮藏进云里,没有了月光,房间又陷入昏暗,哈罗看着一动不动的被子,打了个呵欠,团在床角睡去。
.
倏然睁眼时天色蒙蒙亮,降谷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按理说向来警觉的他很难在陌生环境中安然入睡。
怀中的人早已不见,空落落的,眼底闪过一丝怅然,他转头看见抱着海豹缩到墙边的荒川澪。
很好,还没醒,如果醒着现在他应该待在床底。
金棕色长卷发半遮住恬静的睡颜,女子呼吸平缓,看样子已经退烧了。
白色小狗睡头顶,窗外有清脆的鸟鸣。
降谷零注视着这样的画面,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动作轻缓地下床,又将被压皱的床单抚平,一切完成后他轻手轻脚离开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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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如梦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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