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禹脑袋又停转半拍,隔了许久才一格一格慢动作似的抬头。
……好高。
他努力仰着脸,那人脖子上却像是打了马赛克一样,半天都看不清五官。
“呃,抱、抱歉。喝酒是会影响到电竞选手的操作吗?我一时没想起来,不好意思。”
劝酒的人十分尴尬。
“是啊,喝多了会手抖的。”
无脸英雄话中带着平和笑意,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拿过那杯酒。
“这杯我替他喝,之后别灌他了。”
“好的,好的。哈哈。”
话音落下,身侧灯光被一道身影遮住。
帮忙挡酒的无脸英雄随意落座,手肘撑桌支着下巴,另一手轻晃酒杯,慢悠悠抿了一口。
“怎么都不知道拒绝?小笨蛋。”
生锈的脑袋转了三圈,少年不满地皱眉。
“我不是笨蛋。我,艺考,满分。”
“哦?金融原来是艺术专业?”
“对。”叶文禹斩钉截铁地重重点头,自己肯定自己,“没错。”
对方失笑,抬高酒杯又喝了两口。
没了搭话对象,少年眯起眼睛,脑袋一点一点。
“困了?”那人冷不丁问道。
叶文禹快睁不开眼了:“嗯……”
“要不要送你回去?”
“不……嗝,不用麻烦。我,自己能跑一,千米。”
都醉成这样了,还一千米呢。
望着叶文禹睁不开眼却还是满脸真诚的模样,迟烽忍不住勾起唇角。
并非扮演时谟,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他仰头一饮而尽,起身走到主办方身边低声道。
“岳尘身体不舒服,我带他先走了。”
工作人员回头见少年满脸通红,皱着眉似乎很难受,了然点头。
“那辛苦你啦,回去记得看看合同,期待合作哦。”
“好。”
.
初秋的夜晚,风里已带上些许凉意。路灯在路边投下暖黄光晕,梧桐叶被吹得簌簌作响,打着旋儿飘落。
大学城附近的小吃街灯火通明,学生们聚在奶茶店门口说笑,时不时有车经过。空气里飘着糖炒栗子的甜香,衬得夜色格外温柔。
叶文禹软软趴在迟烽肩头,泛红的脸颊无意识蹭着颈窝,像只毛茸茸的考拉。
迟烽稳稳托着对方,感受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他微微侧头,视野里闯入少年几缕被风吹起的发丝。
“下回还喝不喝了,一杯倒?”
“唔……”
叶文禹喃喃着吐出几个含糊的音节。
迟烽无声轻笑。
脚步转入小巷,周边行人寥寥无几。
他状似不经意低声问道:“你认识我们师父吗?师兄。”
“谁……?”
“小岳饼。”
叶文禹张了张嘴,无比自然地应声:“嗯,墨墨。”
迟烽脚步一顿,眼中划过一丝无奈。
虽然早就知道牧师背后是谁在操作,但如此轻松就撬开对方的嘴,未免显得先前旁侧敲击的试探过于谨慎了。
“是另一位。”
他耐心地哄骗小醉鬼。
“账号的原主人。”
“原主人?”
叶文禹无意识地揪住他衣领,费劲地想了想才点头。
“嗯,认识。”
“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
叶文禹咕哝一声,脑袋又垂下了。
迟烽又试着问了几句,都没得到回应。
拂在后颈的呼吸,变得绵长稳定。
睡着了?
他本想把人弄醒接着问,想了想到底还是没下手。
算了,安安静静也挺好。免得待会醒了撒酒疯。
背着叶文禹回宿舍,他站在紧闭的门前犯了难。
门内没有一丝灯光,看着不像有人。
“孙誊?在吗?”
他试着喊了两声,果然没人应。
他只好拍拍身后的少年:“你带钥匙了没?”
叶文禹动了一下,没吭声。
迟烽转身走向一旁的506。
孙誊不在,醉鬼本人也没了意识,只能先带回自己房间对付一晚——总不能把这只软绵绵的考拉丢在走廊。
学校的宿舍都是双人间。即使迟烽情况特殊申请单独住,房里也有两张床。
进门开灯,空荡荡的房间顿时多了几分暖意。
他把人往床上一放,本想就此了事。
但看见少年恬静的睡脸,还是去接了盆温水。
打湿的毛巾刚擦过少年纤长睫毛,他忽然惊醒,被吓到似的慌忙往后缩:“我,我自己来。”
“醒了?”
迟烽挂上属于时谟的温和微笑,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轻晃。
“看得清吗?这是几?”
“嗯?”
叶文禹困惑地歪着头,过了好一会才理解问题。
“看得清……这是你。”
迟烽哭笑不得,见他醉晕头了还警惕得跟小动物似的,便将毛巾递了过去。
叶文禹捏着毛巾,紧张感渐渐消散,醉意重新漫上眼眸。
他也不擦脸,低头用手指拨弄毛巾上的绒毛,半晌忽然满足地笑起来。
“笑什么?”迟烽瞥他一眼。
“你看!”
叶文禹仰起脸,提着毛巾两角高高举起。
迟烽的目光先落在那道纯粹的笑容上,而后才移向毛巾。
原本整齐排列的绒毛,被他用手指拨出几条歪歪扭扭的痕迹。
“我画的!”叶文禹得意洋洋地宣布。
迟烽实话实说:“看不出来是什么。”
“是,乌龟。”
叶文禹把毛巾放下,珍重地轻抚那些痕迹。
迟烽:……
几个歪七扭八、杂乱无章的圈圈拼在一起,谁看得出是乌龟。
他忽然想起,不久前也听另一个人提起过乌龟的话题。
同样很高兴,但笑意含蓄,远远没有眼前少年那么纯粹天真。
简直就像不经世事的孩子一样。
“刚才……”
带着果酒清香的声音打断迟烽思绪。
“你是不是……嗝,问了什么?”
他抬眼,正好对上叶文禹的目光。
明明已经困得睁不开了,却还在强打精神。
“刚才?”
迟烽顿了顿,而后笑道。
“啊,那个。我问的是,我们师父是个怎样的人。”
“师父……”
叶文禹眼皮开始打架。
“嗯。”
就在迟烽以为等不到回答时,听见他含糊吐出几个字。
“他……是,反派。你……让时谟,小心……别被骗……”
搞了半天,到最后连跟自己对话的人是谁都没分辨出来。
恐怕所剩无几的清醒意识,都拿来画乌龟了。
青年唇角的弧度尚未落下,眼底的笑意不知何时却已悄然褪去。
床上的少年歪着脑袋,再次陷入沉睡。
他久久凝视那张清秀可爱的睡颜,探究的目光仿佛要穿透皮囊,窥视藏于其下的灵魂。
良久,他终于缓缓起身。
从少年纤细的指间取出被揉得皱巴巴的毛巾,默不作声替他继续未完成的擦拭。
.
第二天清晨。
金色阳光懒懒透过窗户,带着鸟鸣涌入房间。
叶文禹睁开眼,失神地望着床脚光斑发愣。
直到太阳穴隐隐的阵痛越发清晰,才终于唤回神志。
这、这是哪里啊!
天花板很熟悉,但绝不是他睡了一月有余的宿舍。
他撑着胳膊起身,望向身上披着的黑色长外套,脑袋慢了几拍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他的衣服!
正发愣,门被推开了。
青年脖子上搭着条毛巾,大约是刚晨跑回来,边擦汗边搭话:“你醒了?早啊。”
“时谟?”
叶文禹连忙从床上下来,两手不知道该往哪放。
“早上好。”
“你昨天被灌酒,醉得站都站不起来,我就带你回来了。”
迟烽边说边放下手中的塑料袋,里头装着几个眼熟的食堂包子。
“吃早餐吗?”
“不,不用了……”
叶文禹越说越小声。
天啊,他昨天喝醉了?难怪什么都想不起来!
脑海里的记忆都裂成碎片,他只隐约记得似乎是被迟烽背回来的。
光是想到对方温暖的体温,他的耳根就忍不住发烫。
“我昨天,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听说有人喝醉了会哭爹喊娘,还有人会不分男女老少到处舌吻陌生人。
光是想到自己可能也会这样,他就眼前一黑。
“没有。”
青年如流水般平静的声音,抚平了他心中的不安。
“你很乖,睡得很安静。”
很乖?
这形容——算了,免得待会又来一句“只用来特指你”。
叶文禹憋下险些冲出口的吐槽,仔细观察迟烽神色,见确实不像发生过什么的样子,便扯了扯嘴角干笑道:“那,我先走了?”
“早餐带走吧,特意为你买的。”
“……谢谢。”
.
校园赛结束,叶文禹重新回归曾经的日常。
他对电竞兴趣不大,但被工作人员磨了几天,最终还是签了合同。
作为即将共同上场的队友,几乎每天都得抽时间参加训练。于是他的游戏生活更忙了,甚至得双开——一边假装岳浔,一边开着夜沉配合队友练习。
他对精分业务实在不太擅长,忙晕头便会出岔子,好几次按错了技能。
于是,副本中出现这样的一幕:小怪吱哇乱叫冲来,牧师毫不畏惧举着法杖冲上前,然后什么技能都没放出来就被围殴得壮烈牺牲。
【队伍】执墨:小岳?
【队伍】我算哪块小岳饼:……按错了。[大哭]
每时每刻都得紧绷精神的游戏日常实在太耗心神,叶文禹只觉得这段日子比高三很苦。
好在没维持多久,他就等到命中注定的救星——
“小尘!想我了吗?”
话筒里传来岳浔轻快的声音。
“哥?”
“是我!你们这周末是不是放假,我来找你玩呀!”
叶文禹困惑道:“是要放三天小长假。但是哥,你不是还在打比赛吗?”
电竞一个赛季通常维持三个月,算算日子,这会应该还在打季后赛才对。
“别提了!”岳浔在电话那头炸毛,“时谟走后我那几个队友就越打越拉,这赛季连季后赛都没进,粉丝都快把我们喷飞升了!”
“这……”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总之假都放了,我就到处玩玩就当放松心情。”
岳浔忽然压低声音,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
“对了小尘,你跟时谟发展得怎么样了?”
“你说——我跑去找他自爆马甲,他会露出什么表情?哎呀,光是想象一下心情就好得不得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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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醉的小叶软乎乎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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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喝醉的小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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